刚才自己分明摔倒在祭台上,醒来后却出现在这里,那另外两个“祭品”呢? 倏地,姜凌看到前方雾气渐渐消散,一座恢宏的建筑物若隐若现。 里面或许有人? 他调整好呼吸,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检查身体时发现腰间摔伤的位置,除了多块淤青完全不疼。 他收回了放在树上的手,慢腾腾往前方的建筑物走去。 等他走远之后,干巴巴的树干后有东西从暗处探出,那是一颗颗婴儿的脑袋,往下是圆鼓鼓的昆虫身体。 它们带着刺的附肢爬过树皮上的手印,瞬间留下一道高度腐蚀的痕迹。 大概走了十分钟,面前的雾气已尽数消失。 姜凌看清了这座古老破败,犹带着不可冒犯的威严的建筑物。 重檐翘角、玉石点睛,门前一对雄壮威仪的华表铜狮,两只瞪圆了的眼睛栩栩如生。 看久了有点心里发憷。 姜凌目光移向那三层须弥座九丈台基,仰望着两扇祥纹黄铜门,气派的门匾上题着两个鎏金字。 阴森的月光照下来,鬼气横生,宛如冥府之地。 因为太高了看不清楚,只能看到题字页什么……府。 姜凌犹豫了一下,打算叩动门上的瑞兽门环。 手指还没碰到门环,两扇古朴沉重的大门,却在他面前徐徐打开。 门后没有人。 里面比他想象中大得多,是民国中式宅门府邸的样式,不远处叠山怪石的假山,流水枯竭、遍布枯叶,光秃秃的罗汉松的枝丫朝一致方向生长,上面栖息着几只怪异的乌鸦。 微弱的月光下,有许多人布衣打扮,手上搬运着东西,有果品、酒坛以及大量瓷白的小罐子,他们从远处的长廊走来,然后绕过假山不知去往何处。 姜凌的出现,并未引起他们的注意。 这些人明明各自忙碌,但是他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 忽然,身上有只冰冷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兄弟,死得不久吧?”一个家仆模样的粗汉,对他咧嘴笑了笑,脸上的粉比墙还白。 “……”姜凌唬了一跳,因为这道声音引起了全部人的注意。 他们齐刷刷朝他转头看过来,脸竟然都是纸糊的!单调统一的五官,惨白的脸上画着两坨鲜艳的腮红。 这些纸人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嗯。”姜凌状似不经意,对面前的家仆点了点头。 家仆面相淳朴,乐呵呵地说:“放心,等时间长了你就跟我一样白了。” 这时,那些纸人倏地转过了头,重新恢复搬运东西的状态。 姜凌发现对方把自己当成同类,于是假装熟稔地问道: “他们……在干什么?” “你有所不知,今天送来了三个祭品,他们正在为主人准备酒宴庆贺,这可是一年中难得一遇的好日子!公良家的顶级酒酿,我们也能跟着尝尝味儿。” 家仆兴高采烈,忽然语气着急地说:“我要去把这盘菜端过去,就在那个古亭里,你自己过去吧!” 姜凌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那白惨惨的手上端着个托盘,上面是一截……人腿,看靴子样式应该是个道人。 好像是公良家聘请的一位紫衣道长,听说其人修为了得,如今…… 他咽了咽口水,抬头就看到家仆嘴角咧到牙根的脸。 然后对方就走远了,姜凌头皮发麻,一步步往前迈动,脚步变得有些艰难了。 这时,他陡然听到耳畔有人在说话。 “小天师!” 姜凌从裤兜里摸出一张黄符,皱了皱眉,看上去是李道长塞给自己的。 他把传音符贴到耳边,听到了公良慈的声音。 “这张符能隐去你的气息,在里面什么也别做,只要坚持到天亮会有人来救你,切记绝不能让‘老祖宗’发现,如果中了岐魂术,神仙难救。” 岐魂术是公良家祖上的禁术,据说能使魂魄混沌分散,习之能获得至高的修为力量。 不过,公良慈这个人没有信义,外面的人还出卖了他。 现在应该是外面出了什么事,公良慈不得已才联络自己。 “咳咳,你也知道我这身体,公良先生不如另请援兵……那个李道长,他就很不错。” “……”对面登时沉默。 姜凌不知不觉来到了古亭,斗拱飞檐,装饰五脊六兽,周围却全是乱石怪碑,枯木杂草。 这片土地最为荒芜,阴气也最深重。 无数的白色烟雾体的孤魂野鬼,在古亭上空和四周徘徊,鬼泣连连,哀嚎遍野。 空气中男女老少的声音,杂乱无序,一声声低诉人生苦难、病痛折磨……仿佛是集合了世间的怨气和悲哀。 人很容易受到蛊惑,心生死志。 姜凌体质虚弱,这时更是受到强烈干扰,他头晕目眩,胃部开始翻江倒海。 “铛”古亭中一双修长的手指,将茶杯放在了石桌面上。 霎时间,空气里倒苦水的声音停止,万千鬼怪飘忽徘徊的动作僵住,画面仿佛定格了一样。 下一瞬,上空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掌,将它们啪地一声按到了泥沙地上。 围绕古亭圈圈扩散开的恶鬼们,全都匍匐在地,即便那只“手”消失了,也不敢站起来。 因为,它们的主人“苏醒”了。 面前的恶鬼不再遮挡视线,姜凌才看到古亭里的景象。 那是一个身着玄色暗青竹纹长衫的男人,肩背挺阔,腰间缠绕红丝绦碧绿玉佩,手上的墨玉扳指雕刻神秘图纹,手边是一串品相绝佳的檀木珠。 无声中散发出低气压,以及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姜凌连忙找了一棵树躲起来,竖起耳朵偷听。 “还有一个祭品,找到了吗?”男人的声音低沉磁性,如醇酒般深沉悠久。 在鬼怪最前面的一只恶鬼,正是之前袭击姜凌的恶鬼王,它大着胆子往上看了看。 半空中出现了三个人,两男一女,俱是昏迷状态。 “主人,公良慈就献祭了三个本家人,哪里……还有第四个啊。”恶鬼王小声嘟囔道。 男人发出一声冷笑,陡然四周空气冻结。 “他已经混了进来。” 恶鬼王烟雾身体狠狠打了个哆嗦,往左右看了看,梗着脖子狡辩道: “不可能……这里没有其他‘活’人,天师和道士全部在外面,还请主人明察!” “……” 姜凌心里无语,恶鬼提防的是那些道行高深者,应该想不到有他这么菜的天师,以至于忽略了自己。 “这么说,还真是我错怪你了。” 男人的收敛了阴冷的气息,语末捎带几分讥诮。 恶鬼王松了口气,下意识擦了把汗,刚想庆祝逃过一死,却看到一个纸人端着杯酒站在它面前。 这也是一种嘉奖赏赐。 “谢主人赏酒!”恶鬼王毫不迟疑,端起酒杯吨吨喝了下去。 登时,它周身虚无的灵体变立体真实了。 看到这里,姜凌在心里盘算怎么出去,忽然后脖颈一痒。 他回头看到树上爬着一只“昆虫”,婴儿脸庞对他皮笑肉不笑,一排利齿叼着张黄符,笑嘻嘻地钻进了干瘪的树皮缝隙里。 ……什么东西,完了!! 下一瞬,他觉得周围无数道眼睛在看自己。 “我闻到了‘生气’,你闻到了吗?” 男人低声笑了起来,却让鬼都寒毛直竖,恶鬼王惊愕地回过头,他也看到了姜凌。 “主人饶命……我甘愿受刑罚!” 男人神色骤然阴鸷,眼睛闪烁灼灼火光,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赦免。 “不必了,你去死吧。” “!!” 恶鬼王的魂体瞬间燃烧,地狱火焰吞噬了它,在短暂的哀嚎过后,地上仅剩下零星的余烬。 当场魂飞魄散,众鬼皆两股战战。 两只“昆虫”咬着姜凌肩上的衣服,把他带到古亭半空中,然后突然撒牙口,咚的一声他结结实实摔倒在地。 下一瞬,姜凌感觉周围的恶鬼向外退了一段距离。 石椅上的男人站了起来,高大身影覆盖在他身上,姜凌微微一愣,起身的动作顿住。 他抬起头往上看,对上了一双无瞳孔鬼气森森的的漆黑眼瞳。 男人容貌俊美无铸,自上而下睥睨着他。 “你就是最后一个祭品。” 上位者自有的不怒而威,强烈的压迫感倾轧,姜凌本能地感到恐惧。 他……还有机会活到天亮吗? 男人身边的一个编麻花辫的女纸人,声线古怪地开口: “主人,他长得倒是好看,不如留下来吸走阳气,反正祭品已经够用了。” “……” 男人盯着姜凌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蔑地笑道: “我没有兴趣,你要就留给你。” “嘻嘻~” 在半空中飞舞的“昆虫”,将黄符叼到男人面前,他用修长的两指捏住,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 “传音符……”他冷声笑了一下,“公良慈,你真以为能困住我?你请的天师道长,除了敛财百无一用。” 符纸连接外界,明显不只有公良慈在场,被嘲讽者的谩骂声此起彼伏。 “别得意,我等将联手将阵法封印,待那时就是你的死期!” “……”男人无动于衷,仿佛在看几个跳梁小丑。 他神情兴致缺缺,手指轻轻一甩,符纸无风自燃,窜起猩红火焰。 “时机已然成熟!它已经上当,诸位快动手!!”火焰里传出了公良慈激动的声音。 霎时,姜凌身下一阵地震山摇,周遭空气里弥漫了浓浓黑雾,贯彻天地的雷声乍响。 他在这骤然明亮的视野里,刚才因为恐惧没有细看,这时才看清了男人的全身。 男人手上、脚上都连接着长长的锁链,另一端连接古亭的四个檐角,可不论是起身还是走动,不曾发出任何碰撞的声响。 姜凌不禁怔愣住了,这……男主就是这样被困了几百年? 电光火石之间,天空的乌云里出现各种金光,如雷电般朝男人精准劈下来,四面八方传来空灵的佛教诵经声。 外界道士找到了阵法破绽,在向里面的“世界”作法攻击。 没有人在乎姜凌的死活。 他只是个肉体凡胎,眼看那纸人被劈成两半,也不管丢不丢脸,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躲到了桌下。 姜凌两手捂住耳朵,心中跳如擂鼓。 他手里握着用积分兑换的六颗大力丸、一只瞬移铃,总共花了一千多积分,肉疼归肉疼,但是大大提高了完成任务的概率。 姜凌先吃下一颗,它有两小时的功效。 然后听到外面雷声小了,在古亭附近出现了一扇“门”,那是通往外界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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