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彦跟他离得远,也没有多想随着人群下去了。 姜凌从座位上站起身,眼前倏然被光晃了一下,淡淡的光圈和门口鱼贯而出的同学,渐渐变得黯淡、模糊。 就像是眼前被蒙上了黑布,视野变得朦胧不清。 他内心有一瞬间的慌乱,然后又镇定下来。 姜凌皱着眉头,伸出手去摸身边的桌子,坚硬平整的桌面,到有棱角的桌沿,这种落到实处的感觉让他安心。 “还有人吗?”他试探性地开口。 教室里霎时间安静了。 没有人回应他,应该是都下楼了。姜凌这般猜想,打算到走廊上看看,兴许还有人没走呢。 教学楼外面的枫树红得似火,淡淡的曦光从缝隙间照进来,凋零的落叶在轻风中翩翩起舞。 他站在教室门口的时候,眼前已经陷入未知的黑暗,甚至耳边的声音也渐渐消失。 静悄悄的。 姜凌刚抬起腿,膝盖就撞到了靠在墙边的桌子,上面放置着班级黑板报的水彩颜料,他一时给忘了。 他下意识弯下腰,突然想起面前还有张桌子。 下一瞬,有只微凉宽大的手掌托住他的手臂。 姜凌顺势抓住那只手,就像是落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他朝身旁侧过身,感激地说: “谢谢……” 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脸,耳畔只有风吹过,树叶摩擦的轻微声音。 “……” 姜凌感觉对方说了话,但是他听不到。 他无法聚焦的眼睛,视线越过那人的肩膀,带着几分歉意地笑说: “我现在又瞎又聋,分不清方向,你能告诉我楼梯在哪儿吗?我摸着墙过去就行。” “……”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只手有瞬间握紧了他的手。 “这位同学……” 姜凌心中暗想,他们素不相识,说不定人家正在忙,无视他这奇怪的请求,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他原本在学校里,可是出了名的人缘差。 那人松开了他的手,指缝交错,微凉的触感掠过掌心,姜凌不由得心口微滞,茫然地打算收回手。 但是对方的手却反握住他的手,放到了对方的手臂上,透过薄薄衣料能感受到温热的体温,以及不亚于自己的肱二头肌。 这是……想帮他带路? 姜凌心中喜悦,果然对方跟他并肩,先一步走了出去,因为离得很近,他嗅到若有若无的淡淡香味。 嗯,有点熟悉,在哪儿闻到过呢? 他直觉对方腿一定很长,至少比他还要长,因为黑暗中影响感官判断,他要等对方先走才能知道要往哪走,差点就跟不上。 安静的走廊上,微风拂过枫树,空气中两道不同的脚步声格外清晰。 短短几分钟,没有人交流。 但是姜凌却觉得过了很久,连脚下都变得如履薄冰,只能凭借触感获得外界信息,就像是地底的虫子,他完全不能适应。 多亏了这位同学,不然他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等会儿要好好感谢他。 姜凌没去思考为什么别人呼啦啦往楼下跑,这楼上还有个人留下来,还慢条斯理地引领他往前走。 他感觉楼梯口应该就在面前,可是自己抓住的那只手臂,却微不可察地抽离了。 “同学?同学!” 姜凌连忙伸出手去摸,却只摸到一团空气。 忽然楼梯下面传来咚咚的脚步声,有个人气喘吁吁地来到他跟前,见他四处张望,一脸纳闷地说: “这没有人啊,姜凌你别嚷嚷了,快跟我下去吧!老师让我来找你!” “哦。”姜凌失望地回过头,他还没来得及道谢呢。 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见到那位好心的同学。 然后,他被面前的男生带往楼下,到操场集合,一路上倒也顺利,只不过跟那位“好心”同学相比,这个男生就显得粗枝大叶,毛毛躁躁了。 后面,姜凌被母亲领去医院检查眼睛,医生说是急性视神经炎,不是大事,上药十来天就能好。 住院观察期间,一堆人前前后后过来看他,这么多人里,始终不见陆寒漪的身影,倒是有个人的出现,让他颇为惊讶。 下午,市医院附近的小公园。 小公园里风景不错,施舍齐全,茵茵的草坪上,一群小孩在追逐打闹,远处石桥下流水潺潺,阳光明媚。 绿树成荫的小道上,姜凌穿着病号服,走得很慢,旁边的人有意放慢脚步跟着他。 他不像开始那样慌乱,对黑暗的世界渐渐熟悉,甚至有时不必伸手感知,也知道这条路该往哪走。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姜妈妈还是让他出行时身边有人陪着。 “真是谢谢你,周末抽时间陪我……其实,我妈的话你不用当真。” 姜凌手上拄着拐杖,慢慢探着前路说。 “我是自愿过来的,听说你暂时失明了,我心里着急,所以不管之前的事,我就想来看看你。” 司徒长风含笑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司徒长风穿着一件咖色长风衣,黑发里只剩下几根洗过色的银发,看上去模样大变,褪去了从前的非主流气质。 听他说之前餐厅发生的事,虽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是成了一块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后来还去医院看了心理医生,做了三个疗程的治疗,如今才恢复了正常。 “那件事,你……” “不提过去,我们去乘船吧,我特意买了两张票,你看那边好多人在等着,我们也过去吧。” 司徒长风摸了摸上衣口袋,又去摸裤兜,面色也有些焦急了。 “怎么了?”姜凌适时开口道。 司徒长风的歉意地笑道:“好像丢路上了,我回去找找,你等我一会儿。” 姜凌沉默地等他,司徒长风刚走回五六米远,忽然看到一个戴鸭舌帽穿黑大衣的人,正弯腰捡起什么。 对方容貌掩盖在帽檐下,声音透着几分冷意,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张票。 “是你的吗?”那人说。 司徒长风惊讶又欣喜,连连道谢:“是我的,多谢!” 他和姜凌找了一条长板凳坐下,附近都坐满了人,很多是一对对情侣,或者是年轻或年老的夫妻。 有个少年站在树后,与其他人别无二样,只是当鸭舌帽抬起时,一双深邃晦暗的凤眸,紧紧锁定那两人。 陆寒漪目光移开,却看到了另一对白发苍苍的夫妻,相互依偎,神情亲昵,似乎几十年来恩爱如初,他不禁微微愣神。 这样的长相厮守,恩爱半生,或许永远不会出现在他身上。 他是个怪物,一个拥有漫长生命的怪物。 他心系之人,毫无疑问只是个普通人,还有可能因为自己而死。 姜凌太脆弱了,就像是一件珍贵的“水晶艺术品”,想捧在手心仔细欣赏,却担心稍不留神,它就会破碎。 所以,只能更加小心翼翼,他的“珍宝”在这世上独一无二。
第27章 怪物学霸的掌中咸鱼27 这“看不见”的十二天里,司徒长风经常抽空来陪他,有时只是聊聊天,有时去公园散步。 姜父姜母都对他称赞不绝,姜凌“重见光明”后,还多次邀请司徒长风到家里吃饭。 毕业后的一天晚上,司徒长风在饭局上,向二老坦白了自己的心意。 “我思前想后,发现还是放不下姜凌,也许叔叔阿姨不能理解,但是如果有机会,我想跟他试一试。” 他气质上成熟了许多,说这番话的时候深情款款,任谁都不会质疑他的“感情”。 姜凌坐在他身边,心里五味杂陈,默默喝了口汤压压惊。 对面二老震惊之余,竟然没有厉声呵斥。 “我知道这很突然,需要时间考虑。”司徒长风挑眉一笑,态度从容,仿佛见惯了这种见家长的场面。 “不用考虑,我爸……” 姜凌还顾念“情分”,打算给他一个台阶下,免得当场被暴怒的父亲撵出家门,到时候两家人脸面都不好看。 “够了!”姜昭明放下筷子,表情严厉,看上去有风雨欲来之势。 他转过头看向司徒长风,嘴角不自觉抽动,最终露出一个还算亲切的微笑,说: “侄儿,这玩笑可一点不好笑。” 司徒长风脸上收起笑意,说:“姜叔,我是认真的。” “……” 姜昭明看着他沉默良久,在片刻的气氛沉闷之中,身旁的谷敏静讪笑着打破尴尬,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这顿家常饭吃得不如人意,到晚上九点半,司徒长风识趣地提前离席,驱车离开了姜家 。 姜凌以为不会再见到他了,没想到过了两天,他收到了父亲的一条短信,顿时瞳孔地震。 孤独的雪狼(姜爸): “儿子,我跟你司徒伯伯聊过了,那孩子对你确实是认真的,现在洁身自爱,修身养性,和以前简直是换了个人。我也知道对你的付出有欠缺,爸在慢慢接受你的喜好,司徒长风是个理想人选,你俩试试谈谈。” 姜凌:“……” 他两眼一花,差点厥过去,应该是突然受到精神“刺激”的缘故。 姜凌连忙掀开被子,赤脚下床走到桌前,伸手一通乱摸打翻了几瓶药。 拿起其中一瓶,倒出几片药直接干咽下去,再仰头咕嘟咕嘟灌凉水。 胃部翻江倒海、灼烧刺痛的感觉,才稍稍平息了些。 姜凌不由叹了口气,上星期去参加了毕业聚会,结果不幸食物中毒,差点进了ICU,在病床上躺了一段时间后,身体才慢慢好转。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因为长期呆在室内,虽然还是小麦肤色,但相比从前已经白了几个度。 而且体重大幅下降,原本适合的上衣变得宽敞,露出明显的锁骨。 姜凌脸颊瘦了一圈,眼窝微微下陷,眼神更清亮摄人,下颌线条变得有些尖细,唇色很淡。 这张脸还是英俊的,不过气质多了几分憔悴忧郁。 姜凌盯着锁骨上的黑珍珠,不由得陷入沉思。 黑珍珠里的“东西”很久没出现过了,好像随着他的身体每况愈下,渐渐沉寂。 连陆寒漪都没怎么见到人,不知道最近对方在忙什么。 两人看上去渐行渐远,姜凌的身体健康却说不上稳定,时不时就给他一个“惊吓”。 耳边水声哗哗,他关上水龙头,用毛巾细细地擦拭双手。 “这具身体……是不是快不行了?”他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是。】 听着系统确定的答复,他擦拭的动作顿住。 然后垂下脑袋,眼睫沾着的水珠,轻颤一下坠落到洗手台的大理石面上。 “我还能活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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