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病得太厉害,反正高乾一死我也不做气运之身,不如将我这气运全都给你搏一搏机会。”王若谷道:“别担心,我天生运佳是长命之身。没这气运反倒自在,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两相冲突四处云游。” 宋观玄想了一会,又问道:“玉虚观……高重璟呢?” 王若谷一听,顿时有些恼火:“高重璟,高重璟,朝中对玉虚观都放肆成这样了,你也不来找我帮忙。” “那高重璟……” 王若谷:“……” 宋观玄慌忙就要起身解释:“不是高重璟,不是他的错处……”他话不能说尽,只好叹道:“我与他……我与乾都有些往事,这次要是能算我还尽是最好。” 王若谷眉头紧锁,按着他肩头让他好好躺着:“完了,好像是脑子有点问题了。” 宋观玄还未得到答案,小声地又问一遍:“高重璟呢……” “他被我诓着去拜乾都观了,刚才叫元福去找,一会就回来。” “诓他?” “有难则信,无难则损。你昏过去的这些暴雨都快淹了小半个乾都城,玉虚观还是要信的。” 王若谷还未说完,只听见门砰地一声,高重璟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第130章 谨贺新居 高重璟脚步猛地在屏风边停住, 湿透的衣衫在他身后拖出一行水迹。 “我……他……”高重璟满身水汽不想沾染到宋观玄衣上,远远往床榻张望。 王若谷握着宋观玄的手腕坐在床侧闭目养神,一时屋内寂静无声。 衣摆上的雨水吧嗒吧嗒滴在地上, 渐渐蓄成一洼。 “到底, 到底……”高重璟从未有过这样的无措,低沉的声音微微颤抖。 他眼眶发热,却挪不动一步。 王若谷终于肯抬眼看向高重璟,淡淡道:“晚点再哭吧,我没死。”她等了两息,见高重璟发红的眼眶里浸满水光才缓缓道:“他也没死。” 屋内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宋观玄一愣:“师父不让我说话, 怎么……把他也打发走了。” “你少说点话。” 宋观玄听话地闭嘴, 默默望着王若谷。 王若谷被他可怜兮兮的视线灼得直皱眉,终于松口:“我没赶他,是他突然对我拜了三回,然后自己跑出去了。” 宋观玄越发听不懂:“啊?” “宋观玄。”王若谷仔细端详着宋观玄神色,慎重道:“你要记得自己是玉虚观的掌教,乾都终究不能全信。无论什么天命在乾都, 你与他……” “师父。”宋观玄突兀插话,有些心虚地抿着唇说:“高重璟不是那样的人……” 王若谷话噎在喉咙里, 再要开口, 高重璟十分碍眼地扑到榻前。 “我乾都观回来没有打伞,衣服湿了怕沾到你身上。” 宋观玄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双温热的手抢了过去, 他目光缓缓从王若谷惊异的脸上移开, 看见了床边的高重璟。 这人双眼通红, 脸上的泪痕似乎胡乱擦过。宋观玄轻轻扬了下嘴角, 缓缓问道:“有凳子不坐你跪在地上做什么?” 高重璟依旧紧紧捂着宋观玄的手:“我拜过三清了, 我求过了。” 宋观玄心中一动,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说的话。刚要开口解释,只听见高重璟急切的声音。 “是不是他们因为——”高重璟顾忌着王若谷在这里,改口道:“因为过往要取你性命?我求他们罚我,就算万千错处都罚我。这样求对不对?求三清垂怜对不对?” 宋观玄怔然,高重璟低着头,他有些看不清高重璟的表情。半晌似乎想要抬手摸摸高重璟有些凌乱的头发,叹道:“对,都对。” 王若谷失语地冷哼一声,起身离开屋内:“对对对。” 宋观玄目送山水绣披消失在视野里,指尖微微蜷缩,小声道:“高重璟。” 指尖立刻被用力握了握,安心的触感传到心头。宋观玄不觉眼眶温热,不知是见了王若谷还是见了高重璟。 “我想起身,过来扶我。” 高重璟一愣,坐到床头扶着他靠在自己肩头。 宋观玄枕着熟悉的体温,一切恍如隔世。他指尖缠起一缕高重璟的发丝,关切道:“怎么不说话?” “你为什么不和我告别?”高重璟温声问道。 宋观玄有些心虚,往高重璟怀里躲闪:“我……相信你能求得到。” “我知道的。”高重璟无奈中透着些许笑意:“我求几日,玉虚观的风声便能好几日,我知道你拿生死给玉虚观打算。” “唉,揣测也伤人心。”宋观玄捂脸,暗忖高重璟有些不好绕了。 “可是乾都下了十来天雨,你一醒来立刻雨霁天晴。”高重璟捋开宋观玄额前碎发:“你真的好全了吗?” 宋观玄掂量一番也没多少把握,只是觉得气运充盈。他垂眸道:“王若谷的法子,玄之又玄。要是真的很管用,今年冬天就去雪里滚两圈。” 高重璟心有余悸,抱得太紧又怕他难受,抱得松些自己又不安。心里来回往复,最终只得在袖笼里捏自己掌心:“你别骗我。” 宋观玄深吸一口气:“要是我真的了无希望,一定会同你告别再走。” 他想起刚才的事,似惊魂未定:“刚才醒来时有瞬间差点以为我又重生了,心里如同暗夜行船害怕无比。”宋观玄仰头轻轻吻过高重璟的脖颈:“高重璟,我不敢死了。” 檀香将宋观玄不安的心思笼罩,高重璟沉稳的声音落在头顶:“我在的,就算真有这样的事,我也一定跟上去。” 宋观玄心知高重璟不会再这样胡乱行事,窝在他怀里笑了两声:“你要是随我而去,野史够写两本的了。” 高重璟听着宋观玄的玩笑,久悬的心终于放下来。他忽然正色:“我有东西要送你。” 宋观玄刚要开口问是什么,屋内骤然亮起来。 雨霁明光落穿过窗棂,连细微的尘埃都格外明晰。 晴云照过春景中摇曳的桃花,转眼,祥和的冬雪覆上枝头。 宋观玄半张脸埋在雪白毛领里,仰头看着留园的牌匾。他缓缓转头,看着不远处的解府门楣呼出一团白气。 高重璟送的宅子,春天见到钥匙,秋天新居落成。 此时门前张灯结彩,除夕又至。不休的宫宴改至年前一回,接下去就是七天休沐。 宋观玄忽然有些感慨:“我怎么也想不到,居然和解天机做了邻居。” 身侧传来高重璟的声音:“这条巷子静,而且……我不来做饭的时候,你可以去解天机家蹭吃的。” 宋观玄眨眨眼:“我这也不是没有厨娘。” 高重璟面不改色,两手一背突然沉稳:“解天机做饭可与我平分秋色,我放心。” 宋观玄上下打量他这番沉稳做派,视线挪回留园二字道:“我又是留园的宋观玄了?” 高重璟摇头,靠得离宋观玄更近些:“玉虚观的宋观玄,留园的宋观玄,都不是。这宋观玄又不是无处可栖,不需要这样的名头。” 落雪簌簌,宋观玄依旧望着留园二字喃喃:“无处可栖……” 他似乎再难想起空无所归的茫然,低声道:“多谢。” 正说着,空气里忽然弥漫过一阵香火气息。 常行江提着糕饼疾步而来:“师叔,师叔怎么站在外面。” 宋观玄朝他点点头:“你来得这么早?” “让我那徒弟锻炼锻炼,我看他就是太闲。”常行江检查了一番门口的桃树:“这树移过来好像长得比在乾都观好些。” 宋观玄惊道:“这是乾都观的桃树?!” 常行江点头,拿捏着道:“人力物力费尽,居然找不出像样的棠树来。行江只好略施绵薄之力……”他在高重璟的眼刀里突然顿住,语调一转又似平常:“略施薄力,趁着夜色月黑风高,在前都观里挖了几棵好桃树送过来。” 宋观玄余光扫了眼高重璟,果然一副共犯模样:“偷偷挖的?那还好……没落人口实。” 高重璟清了清嗓子打断这个话题,牵着宋观玄穿过大门朝正厅走去。 暖黄的烛光从正屋里透出,屋内热气缭绕,烟火热菜的气息里圆桌边熟人早已落座。 宋观玄除去披风,在高重璟身边坐下。座中人错落地抬头朝他这边看过,谁也没停下来客套。 孟知言两腮鼓鼓囊囊,挤过来低声道:“宋观玄,你怎么手炉都不带。” “不过出门走几步接高重璟,不冷。”宋观玄接过高重璟递来的汤碗:“翰林今晚夜游你不去?” 孟知言埋头吃饭,丝毫不得空闲:“吃完饭再说,王述怀那人多得应付不过来,让我别去打扰。他们都说今年烟花好像这边看最好,我一会去解府看。” 说起烟花,宋观玄和高重璟对视一眼。 高重璟扬起嘴角,低头在宋观玄耳边悄声道:“你这后院最好看,我早就算过了。” 宋观玄视线越过圆桌,接住许生平求助的眼神。解天机将他缠得如坐针毡,终于是松口接了什么话的样子。 宋观玄小声问:“今日除夕,他们在我这那自己家里怎么办?” 高重璟在桌子下拍拍宋观玄大腿:“思前想后不如好好吃饭。” 砰。 窗户传来闷响,众人望去,窗缝里挤进只圆滚的信鸽。它抖抖羽毛,扑棱一瞬落在高重璟头顶。 宋观玄招了招手,那只鸽子脖子一梗就是不下来。宋观玄看着眼熟,惊道:“师父的信鸽?” 他心中疑惑,起身从高重璟头顶抱下那只鸽子。丝丝缕缕的头发缠在鸽子抓上,宋观玄没忍住偷笑出声:“只有这只鸽子和你亲近,却喜欢你的头发。” 高重璟戳了戳鸽子的翅膀,将头发丝解救出来:“长得这样鲜美,一定是王若谷寄来给你熬汤喝的。” 咕—— 宋观玄将鸽子朝孟知言那边抱远些,拆下信管。 信管里抽出张完整的长纸,纸页折成几折塞在里面。宋观玄费了些时间捋平信纸,展信看过脸上骤然升起一团绯红。 “这什么东西?道书?上奏九霄……日月同……”孟知言凑过来,依稀扫见几个字,惊道:“玉虚观的婚书?!” 宋观玄扫过高重璟神色,只见他眼中明光晃晃。 还未开口,窗外又是一声巨响。 砰! 信鸽扑来,直直撞进高重璟怀里。 宋观玄慌忙接住这由头,转开众人的注意:“那只又带的什么消息?” 高重璟抖开信卷,照本宣科道:“玉虚观的印鉴都在你那掌教的手上,还需要我来盖?掌教交给你,玉虚观略通剑法,你好自为之。” 语气也像极王若谷,宋观玄拍了拍高重璟手臂以示安慰。 高重璟翻转纸面,声音骤然温缓:“后面写的……已行颂赞,礼神达意。今朝良缘,福慧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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