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随意在青魂面前实在太过稚嫩,但神明大人并不鄙夷这种稚嫩。他一步步地往前,少年顺着他欺压而来的力量慢慢后退,最后后背贴到斜坡上,他几乎是半躺着的。 青魂压在宵随意身上,舌与唇的碾压并没有停止。宵随意不知要如何描述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经验颇丰的长者在身体力行地教导涉世未深的后辈,这该如何做,那又该如何做。他搂着青魂的腰,他们分明已经唇齿交融,但少年的动作仍好像他们是初初见面,在礼貌地说着你好,客套地交换着名字。 这是一个长吻,青魂那天赋的技巧早已让宵随意忘了自己身处何地。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慢慢地分开,银丝挂在两人嘴角,互相喷吐出的热气扑到两人面颊上。 青魂沉着声道:“我现在烧得有点严重,可能今夜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得在家养病了。” 宵随意的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他没想到青魂会如此大胆地表达自己的情感,又如此风趣地显示着自己的亲昵。他倒是木讷了许多。 “现在……愿意去我的住舍处度过一晚吗?”青魂煞是有礼貌地邀请他。 宵随意的心突突地跳,他的舌头像打了结,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青魂的邀约意味着什么,可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这样的进展……是不是太快了?要不要等他从白虎族回来之后再说? 青魂观察着他的表情,“你要回绝我吗?” 宵随意敢相信,堂堂青龙上神从来没有这样邀请过一个人,他是独一无二的。他接到这样的邀请,该喜不自胜才对,可他更多的是紧张,是惶恐。他怕自己做不好,怕自己搞砸了,更怕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一觉醒来,身边什么人都没有,他在地狱里,众鬼露着森森牙齿在嘲笑他,阎王鄙睨他,知雨失望地看着他,他除了脑中的虚妄,什么也没有。 “你在害怕什么?”青魂再次问他。 他在害怕什么?亲吻带来的情愫慢慢沉淀下去,宵随意冷静下来,他确实害怕很多事,甚至这害怕已经排挤了此刻的欲望。 青魂缓下声来,“若你不愿意,你便直说,我理解的,不用顾虑我的身份。” “不是……”宵随意的脑中翻天覆地。 纵然害怕又有何用,比害怕更害怕的,是青魂眼里的失落。 他若此刻说不愿意,莫说众鬼,莫说阎王,莫说知雨,连他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第182章 青魂醒来的时候,窗外的月色与星辰已经淡去,天空泛出浅浅的鱼肚白。 他身上盖着一条薄被,身体已经被清洗过,被褥也被更换过。 宵随意正在他面前不远处穿着衣裳,他似乎要离开了。 “你不再睡会儿?”青魂出口,才发现自己嗓音有些沙哑,大约是因为呻噖过了头。 宵随意转过头来,“您醒得真早,可有哪里不舒服?” 欢爱时分明用的“你”,结束后立刻变成了“您”,看来是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了。 青魂想要坐起,稍微支了支身,后头的丝丝疼痛又让他躺了回去。宵随意走过去,关切地问:“是不是做得太过了?我给您上些药?” 青魂拉着他的手指绕圈,“不妨事,我是神明,过几个时辰便好。” 宵随意甚是过意不去,“是我没掌握好分寸,若是稍微克制些,也不至于此。” “若你克制了,我倒不开心了。你完事了还要收拾,一宿没睡吧?” 宵随意在床边坐下,“小眯了会儿。”他用手指捋着青魂的发丝,分外亲昵。 青魂享受着这刻的舒适,说道起自己的感受来,“平日里没少看那些春宮图吧,技术还挺娴熟。” 宵随意抿嘴干涩地笑笑,顺着青魂的话头道:“是啊,真被您猜准了。” 青魂又谈起宵随意去白虎族的事,“白虎族人很是排外,你这副金色眸子,怕是不怎么好行事,可有想过如何应付?” 宵随意早就想好了,“我用黑色布条蒙住眼睛,装作自己是瞎子,青龙族人天生视物能力强,蒙住了眼睛也能看见,别人也瞧不出端倪。” 青魂觉得不妥,“你当白虎族人那么好骗,总会有穿帮的时候。不如这样,我给你几颗药丸,可暂时让你的眼睛变成黑色,不让人识破,你也好行事。” 那所谓的药丸放在靠墙的柜子里,柜子里有个简易木盒,木盒里有几十颗小指大小的褐色药丸。 青魂道:“我们虽与白虎族签订了互不相犯的契约,但总有一些不可避免的往来。因两族矛盾,青龙族人若要去到白虎族,必要隐去身份,族人来找我寻办法,我便制作了这些药丸。这是我屋中常备。” 宵随意捏出一颗来瞧了瞧,“这一颗咽下,能顶多少时日?” “大约七日左右,你算算,要出去多久,便拿几颗。” 宵随意忖了忖,竟是一颗接一颗地拿,青魂急了,伸手阖上盒盖,“你这是要出去多久,不回来了么?” 宵随意将青魂的手拿下,握在手心,“我可能要出去很久,我想把白虎族的风土人情和山川风貌都记录下来,编撰成书,让我们的族人看看,让他们知道白虎族的人在干什么,他们是怎样生活的。” 这在青魂看来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他也委实不明白他花这么多时日做这件事的意义在何处,他只知道自己阻拦不了他,唯有放手让他去做。 “你若执意要去,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外头人心险恶,你要学会照顾自己。” “您且放心,我不是孩子,是个男人了。”宵随意朝青魂弯着眉眼。后者听着这话,红晕慢慢爬上脸颊,这孩子,竟是这般开窍的人。 二人又是耳鬓厮磨一阵,难舍难分,宵随意终归是怕被外人瞧见落下话柄,趁着天色甚早出发了。 青魂在榻上歇了稍许,起身有条不紊地更衣,尔后坐在铜镜前,执起木梳慢条斯理地梳着发丝。 他想起很多年前,那孩子理直气壮地对自己道:“大人,以后我要让您做我的新娘。” 那时的青魂怎会把小孩子的话放在心上,吓唬他道:“行啊,要当我的夫君,可是要同我订立血契的,要将你的手掌割开,挤出血让我饮下,我也要如此让你饮下,你可愿意?” 孩子蹙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愿意,我不怕。” “哦?”青魂继续吓他,“如果你违背了诺言,有了其他喜欢的人,可是要受到惩罚的,会被化身成青龙真身的我一口吞下,咬碎骨头,变成渣滓。你还愿不愿意?” 孩子瞪着眼睛,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刀来,在自己掌心生生划了一道,鲜血汩汩往外流。他咬着牙,将手递到青魂面前,“我说过,我愿意,我不怕!” 青魂从来没有想过会同人族订立血契,还是个看似懵懂无知的孩子。那之后很多日子,他望着手心的疤痕,总会懊悔那时的鲁莽。神明与人族订立血契,生生世世都纠缠不休,他实在不愿意以这种方式禁锢住那天真无邪的孩子。 此刻的青魂仍旧懊悔,可他不愿意揭穿当初的自己到底怀揣着怎样的心思。他在这人世间活得太久太久了,深知自己降临人间的意义,不过是延续始神的使命罢了。 他曾有三个兄弟,他们一同来到这人世间,肩负着同样的职责。他们曾在这天地间并肩而坐并肩而行,探讨着传授人族智慧与力量的方法。 后来,他们有了分歧,各自统领一方,他便再也没有可真心倾诉之人。 他是孤独的,这孤独经年累月,无休无止,直到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的出现。 他太想有个人可陪伴着自己了,所以他没有犹豫便同这孩子订立了血契。 “他若知晓,会憎恶我吗,会后悔当初的年少无知吗?”青魂对着模糊的铜镜喃喃发问。 “罢了,罢了,一切……且交给命运吧。”
第183章 宵随意在白虎族待了三年有余,将所见所闻写成了三册书,一册记录白虎族人风俗习惯,一册记录其山川风物,还有一册,记录制度律法。他还给自己所写书册取了些优雅的名字,分别曰《食饮集》《山川志》《法规汇》,看起来有模有样。 每册书又分好几卷,每隔几月,他便会回到青龙族,带回来一些已经编写好的卷册,还有当地的特有食物,待上几日后又匆匆离去。 起先的时候,青魂觉得他这种奔波毫无意义,卷册里记载的事,皆是大家早已知晓的,没什么新意,那些所谓的白虎族特有事物,在青龙族也并不受欢迎。 后来,卷册越来越多,讲述的内容也越来越多,从那些浅显之事渐渐变得隐秘深奥。 他讲到,白虎族的人开始研习术法,他们的智慧超群,术法多种多样。他们还有精湛的铸剑技巧,比自己亲爹老金的手艺还要厉害好几倍。他们坐拥大山大水,里面有数不尽的宝藏。那些宝藏皆是始神的恩赐,但是他们似乎并不知道如何运用,甚至畏惧山的巍峨、水的澎湃。 宵随意将他所遇到的白虎族术法皆写于卷册之内,附言:这些术法,族人皆可学习,不但可强身健体,亦可研究研究如何破解。他日若两族对上,不至落于下风。 青魂观那些术法,有些十分浅显,有些则生涩难懂,饶是他,也要琢磨一阵。 宵随意又在卷册中说,高深之术法,平常白虎族人并不擅长。他们有诸多部落,部落有首领,首领旁必会跟着一名术士。术士道法高超,可以一当千。他日若两族起了干戈,战胜这些术士,乃是制胜关键。 他也讲到自己曾九死一生,为了见识术士的本事,参与了两个部落的战争,差点魂归黄土。 读到此处,青魂的心揪得紧紧的,他无法想象那孩子一人在外头到底经历了什么。可他又知道,唯有好好理解每一个字,才对得起小金的付出。 书中又写道:白虎族内部看起来并不团结,他们似乎很乐意做些勾心斗角暗度陈仓之事。这般心性,倒是使挑拨离间之计的好教材。 何为挑拨离间之计,宵随意附上了长篇大论的解说,青魂细细读来,慨叹:“小金是真的长大了,竟有这般心思了。” 宵随意苦心孤诣,青魂又循循善诱,青龙族人总算是有了居安思危的意念。 三年后某一日,宵随意如往常一般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了,回到了青魂的身边。 青魂熟练地给他接风洗尘,说他又瘦了,也又高了,问他还要去吗,该歇歇了吧? 宵随意不想正视这个问题,他总是用吻来回应,他已经分外娴熟于这样的相处。 那场无人记载的发生于乱剑峰的人魔大战,乃是宵随意的心头刺。他总觉得阿海的出走是有深意的,他不知道自己能改变什么,只能尽自己所能地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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