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雨:“……” “上神莫要开玩笑了,您身份尊贵,我等岂敢?” 白虎晃着脑袋,好像凝着双眸在注视着青衣的阴魂,可他哪里瞧得见,他只不过是凭着感觉在识人罢了。 他疑道:“你怎么不记得吾了?” 知雨也甚是疑惑,“我今朝遇见上神,乃是第一次,何来记得一说?” 白虎道:“怎么会是第一次,你是四方神之一,我们在一起千年万年,比人族的历史更为悠久,你怎么会不记得吾!” 知雨恍然,这白虎上神,认错了人。 宵随意细细听着二人间的话语来往,心中突突地跳,他不觉得白虎是在唬人。 他想起一个人来,那个人在记忆回廊里被无数次的提及,却稍现即逝;那个人一直活在齐云皇帝的心里,至死都想让人寻得他;那个人曾给了知雨一魂一魄,让濒死的孤星改了命。 那个人的名字,叫修竹。
第162章 知雨是孤星转世,孤星诞生于四方神陨落之后,自是不可能与四方神有什么交情。然知雨与那平常的孤星又有不同,他身体里承了另外一人的一魂一魄。 宵随意猜测,这一魂一魄的原始拥有者,很有可能便是白虎上神口中的“小青青”。 知雨听来一头雾水,他活了几十年便葬进这墓穴里了,哪里会认得天上的神明,隧解释道:“上神应是认错了人,我不是小青青,我叫知雨。……生前乃是阿云的妻子。”他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言罢看着宵随意,微微含着笑。 白虎像是被惊雷劈中的脑袋,“吾怎可能会认错人,你分明就是!” “上神都看不见我的模样,如何认定我便是您所识那人?” 白虎道:“吾识得你的魂魄,即便瞧不见容貌又如何,那股蕴藏于魂魄中的灵能却是吾再熟悉不过的。” 听到此言,宵随意已知自己没有猜错,那神神秘秘不见踪影的修竹公子,才是白虎口中的“小青青”。 他琢磨着眼前情况,试探道:“上神,您眼前之人,乃是肤若白脂,一身青衣,俊秀无比,您所识之人,可是这般打扮?” 白虎连连点头,“正是正是,分毫不差。” 知雨愣了一愣,捂着心口好一会儿,他似乎也知晓宵随意这么问的用意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开口道:“小白,我经历了一些事,忘了许多过往,与你的一切,也记不得了,你不会怪我吧?” 这突如其来的承认令宵随意有些吃惊。知雨转变得极快,他牵起白虎的手,说:“我陷落至此,不知东西,你对这里肯定熟,不如带我到处转转。” 瞬间演变出的亲昵,就好像他扮着修竹的身份第一次遇见齐云一样,信手捏来。 宵随意知道了知雨的用意,他是想借着这份还未被拆穿的情谊,让白虎助他们逃离八卦阵。 可宵随意的心里却不是滋味,知雨顶着别人的身份活了一辈子,如今成了阴魂,还要扮演生前之人,这对他委实残忍。 然他却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于困境之中,唯有剑走偏锋了。 白虎虽神力折减,然于他们而言,终究是不容战胜的力量。前方吉凶难测,若这股力量能助他们一臂之力,当真是再好不过。 白虎与小青青相认,甚是高兴。拉着知雨的手带他们去了一处洞穴,这洞穴连着隧道,就在尸身朝拜的尽头。 洞穴很大,可里头什么都没有。法器将洞穴照亮,四壁上画满了画。白虎摸着这些粗糙的石壁,他道:“吾在这里呆了好久好久,哪里都去不得。唯有画画,是吾日常最爱。” 又补充:“不过放心,吾知道如何绕出去。” 知雨问:“这石壁上,画的是什么?” 宵随意细细观察,白虎的技术当真差,线条歪歪扭扭,横不平竖不直,圆不圆,方不方,错乱之处极多。猜想着,莫不是画这些壁画前,便已经是个瞎子了? 白虎没直接回答知雨的提问,却道:“你怎么会跟这个人组成眷侣,叫吾想不通。吾劝你,快快分手,人族阴险狡诈,忘恩负义,没一个好东西。”
第163章 什么仇什么怨,要说出这等话,宵随意虽不爱听,却知里头肯定有故事,遂问:“上神被人族奉为至高无上的神明,世世代代叩拜崇敬,上神为何如此怨恨?” 白虎哼道:“吾的这双眼睛,便是被人族合谋剜去的。” 宵随意同知雨都惊了一惊,二人对视一眼,全然不相信人族的先祖会做出这等事来。 “这种事,空口无凭,我的先祖为何要剜了您的双眼,总该有个缘由。” “缘由?”白虎道,“缘由便在这些壁画里。你看了不就明了了。” 宵随意哪里看得懂,“上神画法高深,我……实在……” 知雨在那壁画前琢磨了一会儿,道:“你的眼睛有无上法力,他们觊觎这种力量,所以……请你喝了下过咒言的酒,叫你一睡不醒,趁机夺了你的双眼,还制成了两件法宝。” 白虎听罢,忽地呜呜抱着知雨哭起来,俨然是戳到了内心痛处。他那双没有瞳仁的眼眶里,竟还能溢出泪来。 宵随意一时无言。 怪不得几次询问白虎为何在这皇陵地宫里都不得答案,原来是不堪回首的往事。 白虎哭泣不停,将知雨的衣衫都沾湿了,他活了上万年,此刻却像个耍脾气的幼稚孩子。 知雨抚着他的肩,安慰着他。 哭了不知多久,白虎抽了抽鼻子,又指着宵随意道:“吾的一双眼睛,便在你身上。” 宵随意被这带着尖爪的手指遥遥指着,一时懵了头,他一介凡夫,怎么有幸能获得白虎上神的一对眼珠? 莫不是乾坤袋中偶然获得的法器? 他不敢惹怒对方,将乾坤袋中物品尽数翻出,在白虎面前堆成了小山。 “若我身上确有上神的双眼,不敢私藏,愿原样归还。”他客客气气,态度诚挚。 谁道白虎冷笑一声,抬腿将那些法器通通踢散,恶声道:“这些破烂玩意儿,怎会是吾双眼所化,你当吾是谁?吾是四方神之一,吾的双眸可通天地、晓古今、辨是非、明善恶,绝无仅有,不可仿制。它们不在你那破袋子里,而在你的心里、命里!” 这一番话下来,宵随意如被棍棒招呼过一般,浑身刺痛难捱。 不在破袋子里,而在心里、命里…… 心里……命里…… 知雨亦是愣住了,他虽然不知道宵随意身上到底发生了何是,但观白虎的表情,隐约觉得这定是一桩非常棘手之事。 宵随意的脑袋还在嗡嗡作响,白虎喝声的余韵仍未散去。他仿佛猜到了白虎所谓的“在心里、在命里”是何意,这让他分外慌张。 洞穴里像冻了一层冰霜,森森的寒气如利刃割剐着他的皮肉。他努力挤了个笑,道:“上神莫要吓唬我了,我哪有那种好运,拥有上神的双眼。” 白虎不同他客气,索性一件件指出,“吾的双眼,一颗淬炼为通人性知未来的法器,唤作如梦令,便在你的心口,与你血脉相连。另一件,凝练成可逆转时空改变过去的法器,名唤乾坤玉,如今你已使用了它,它便在你的命里。吾说的,对也不对?” 对也不对……如同质问,叫宵随意无法辩驳。 知雨不知这乾坤玉是怎么回事,但对于如梦令,却知晓史载的评价,皆说此物乃是白虎上神亲赐,需人族帝皇世世代代传承。现如今白虎却言,这是居心叵测的偷盗之物,如此天南地北,叫他不禁发问:“你所说这一套,实在匪夷所思,无凭无据,叫我们如何相信?” 许是那来自修竹的一魂一魄发挥了效用,他对白虎并不心生敬畏,说起话来甚是直截了当。 白虎认定知雨便是小青青,这简洁的质疑,倒一点没激出他的反感。 他又如同孩子一般撒泼打滚,眼泪鼻涕齐上,口中念念:“小青青你居然不相信吾,吾好生伤心。” 宵随意:“……” 知雨:“……” 白虎又道:“过去上千年了,哪来凭据。吾失了双眼,又折了翅,神力大损,这墓穴又设了层层禁制,吾即便想出去,也出不得了。” 言罢,他呜呜呜地搂着知雨的肩,鼻涕眼泪又上演。 这般纠缠一阵,白虎哭声小了些,二人以为他消了气,接受了现实,却冷不防道:“小青青,吾只要吃了他,能力便可恢复大半,这墓穴便留不住吾,到时候,你与吾双宿双飞,将这人间折腾个痛快,你看如何?” 知雨的心骤然跌入谷底,颤颤道:“阿云是我的爱人,你怎能吃了他?” “他拥有吾的双眼之力,吾当然要吃了他。吾在这地底呆了太久太久了,等这一天也太久太久了,你若不同意,吾也要做。若吾让他走了,这等机会,哪里还会有?” 知雨能感觉到白虎喷薄而出的杀意,还有急待出笼的迫切。若自己是他,可能也不会放过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理解的,可他不允许,他怎能让阿云成了这落难神的腹中物。 听神号令的时代早已过去,万万不可让白虎如了愿。 他一把抱住这进入癫狂的神明,朝宵随意喝道:“快走,不要回头!” 宵随意一时不知所措,愣着竟没什么动作。 知雨又提高了声音,“还愣着作甚,等着被吃吗?” “可是你……” “他不会对我怎样,你快走啊!” 宵随意的脑中没有任何方向,知雨叫他走,他便真的一路奔逃,他走得太急,在岔路上零碎的尸堆上摔了一跤,他护着阿诚,手掌不知蹭到了什么,留了一片血。他爬将起来,未做停留,依旧发了全力奔逃,他怕后面的人追上来,将他碾成粉末。 可后头哪有什么人,只有他气喘吁吁的影子。 不知奔逃了多久,他像无头苍蝇,撞上了一堵墙,咚的一声,他仰面倒在地上。 迷蒙蒙地望着洞顶,宵随意忽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怒骂自己道:“为什么要逃,你能逃到哪里去?知雨落在白虎手中,你心中有他的安危没有?你这个懦夫!” 他接连扇了自己好几个巴掌,那清脆的声响把伏在他胸口的阿诚也看笑了,咯咯咯地发着声,尔后不知哪里来的力道,竟也挥手拍在了宵随意脸颊上。那一掌着实太轻了,好似轻飘飘地拂了一下。可宵随意却能感受到,这是拍打。 “你也嘲笑我是不是?” 阿诚咿咿呀呀。 “我要回去找他,不能留他一人。” 他爬起来,身上的尘土弄得他有些狼狈。他心中仍有胆怯,因为人族与白虎的臣服契约流淌在他的血脉里,他做出重新回去的决定,已是十分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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