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死……他说过的!”容诺猝然扭头,双目猩红,说着怒火涌上又咳出血来。 九尾狐忙给人拂背顺气,依着人的话说:“行行行,既然他不会死,那也不急于这一时。你先冷静些,要做什么怎么做,咱们好好商量商量。” 但他的这些话没有什么用,容诺又不由分说地朝合欢宗方向而去,精神恍惚下,剑御得歪歪扭扭。 “我们进去的时候,他都被折磨得没个人样,死了也是种解脱。”九尾狐拽停人,“现在去合欢宗无疑是把自己往风口浪尖上推,他在神魂消散之际将你我送出来,必定也是不想我们卷入其中。” 容诺恼怒:“他如何想关我何事?” 容诺这副德行,真到了合欢宗怕是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 九尾狐暗中默念几遍:吾这可是忠心护主,天道您可要瞧清楚。跟上前头的人犹豫半晌一手敲晕。 南域容家。 容诺从床上迅疾爬起,踏出门时却碰到一道结界,挥剑劈开窗户亦是如此,确切地说是整个屋子都被囊括在无□□内。 他怒唤:“桑九!” 九尾狐闻声悠悠飘出来,小声说:“此乃你母亲所为,可不能赖吾。” “我睡了多久?” 九尾狐眼神飘忽,“五天。”yst 正常情况怎么也睡不到五天,只能说明他被下了药或者施了术。 左手边同心戒已经是一片寂静冰冷,怎么也捂不暖,那个总是宣扬自己不会死的人真的死了。 “苏子沐……如何了?”他低声问,不知道是在问九尾狐还是问他自己。 九尾狐望了他一眼,神色犹豫久久没有答话。 yst 容诺握着冰凉的指环,身上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他瘫坐在地,脑袋零零散散闪过延和殿中的画面,苏子沐身上每一处鲜血淋漓的缺口,死灰般的眼神,用细弱无力的声音跟他说“疼”“难受”。 好难受,干脆不要也罢。容诺右手聚气一把将心脏摘出,莫大的痛楚让他不由身体陡然脱力。 他倒在地板,顺势躺了下来,眼眶温热从眼尾没入鬓发,他用最后一丝力气举起手中还在搏动的一团,凄笑着把它捏紧捏烂,心口却依旧没感觉到轻松半点。 九尾狐惨遭第二次心理压力,不忍直视那坨烂肉,眼下情况也不会再糟糕到哪里去,他干脆道:“他死了,魂散了,剩下的那具躯体被切……分了。” 容诺卧在血泊中,白皙纤长的手指、手臂、脖颈、胸口此时皆染满血色,木讷地任由那股力量填补好空荡的胸膛。 良久没听到回应,九尾狐迟疑开口:“你——” “是吗?”容诺捏着心脏端详,忽地笑出声来,像是反应慢了半拍,才接收到他说的话。 翩翩公子莞尔一笑,很好看,但躺在一滩猩红鲜血中,手举一块不明血肉的俏公子,笑起来就让人瘆得慌,总觉得下一秒便会化成面目狰狞的怪物袭来。 九尾狐说:“你没事吧?” “我能有何事?”此话未落,容诺的胳膊便啪嗒滑落在地,竟是昏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两天两夜,完全没有醒来的趋势,带医修来瞧,也确定人完好无损,一切正常。 屋内九尾狐抱起双臂,定定地瞅着床上躺着的人陷入沉思。 突然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飘闪而过,很快,但也没能逃过他的法眼,那是来自同类的气息。 他眼睛危险地眯起,低喝道:“出来!” yst 等了半天连个鬼影子也没见着,他旋即化成白狐原形,九条尾巴狂躁地在身后舞动,对着容诺枕侧呲牙咧嘴,发起威胁。 那东西不过一只来自平清大陆的劣等货色,面对他的恐吓,不消片刻便从容诺肩膀处探出火红色脑袋,睁着两只水汪汪大眼怯怯地看来,轻轻嘤了声。 果然是只九尾狐,还是只火狐。九尾狐桑九抓起狐狸后颈,将其整个提起,“把梦给吾破了。” 小九尾狐“嘤嘤嘤”半天,十分不情愿,被他揪着尾巴耳朵晃荡折磨一通才屈服。 只见床上原本睡容安稳的人,眉头倏地微皱,迷茫地睁开眼,在瞧见桑九的那刻,眼底却尽是失意。 “看到吾如此不情愿?”桑九把九尾狐往人眼前一怼,“吾救了你,否则一直沉迷其中,你的修为就全到了这小崽子肚子里。” 容诺愣愣地盯了眼瑟瑟发抖的小九尾狐,伸手托住,没有半点愤恨,“把它给我。” “做何?”桑九不解,但还是将九尾狐递了过去。 对方把小九尾狐抱在怀中,温柔地安抚着,再次沉浸于自己的世界。 自这天起容诺每天清醒的时间便越来越少。 刚过晌午,容诺立在床边准备入睡,银白外衫脱掉一半,屋外却传来敲门声。 他只得理好外衫,询问:“何人?” “我。”熟悉的声线传来,令他心头一震,浑噩的脑子也清醒了几分。 他匆忙移至门口,迫不及待想要验证心中所想,拉开门,待他看清来人模样,他那死水般的心竟不由涌现些许欣喜,“詹峰主,您不是……” “死了?”詹重雪替他补充完后面的话,又道:“我如今已不是什么峰主,你喊名字或者叫声前辈便可。” 对于修士来说,形神俱灭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此时的詹重雪只是肉身被毁,灵魂虽然有些弱,但也完好无缺。 既然詹重雪能够灵魂重聚,那么苏子沐也能。 “詹峰主。”容诺猛然抓住眼前人的胳膊,竭力克制住自己情绪,“晚辈有事相求。” 见他这副德行,詹重雪便已然明了,直言:“行不通。” “晚辈还未曾……说是何事?”容诺喉咙哽咽,崩溃道:“为何?为何便知行不通?” “当神魂被某股强大的力量摧毁化为虚无时,想要聚魂只有三息时间。” 三息。容诺失笑,如今距苏子沐魂散之际不知隔了多少个“三息”,如果有聚魂的可能,詹重雪也该不会等到他来询问。 “方才是晚辈失言了。”容诺给人赔礼,“前辈为何事找我?” “现在还不到申时,我不来找你,岂不又叫你将今日给睡了过去?” 容诺没有留客之意,詹重雪却径直越过他步入屋中,兀自坐下,容诺默了默,只好跟着在一旁就坐。 容诺等着人说出来意,对方却先摸出个红木锦盒置于桌面,推到他面前,“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该往前看。” 这句话,容诺已经不记得听过多少,他只瞥了眼木盒,兴致索然问:“前辈何意?” 詹重雪避而不答,只道:“送你。” “阿雪。”这时,一个声音将两人目光都引了过去。 容毅然扶着门框喘息,看得出来十分着急,这人缓了几秒,大步走到詹重雪身侧握上詹重雪的手,“你如今这般,怎可乱跑?” 詹重雪冷冷道:“放手。” 容毅然抿唇不语,不但没松开,握人的手还紧了紧。 容诺对这两人鲜为人知的关系倒并不吃惊,令他惊骇的是容毅然一个渡劫期修士,如今竟只剩下筑基修为。 自陀川谷一事后,容毅然回到容家便闭关不出,直到前不久才出关。 陀川谷,詹重雪死而复生,容毅然一身修为尽散。容诺不难猜出其中关联,聚魂皆乃逆天而行,都需付出不小的代价,想来容毅然修为尽散是为救詹重雪。 回过神,容诺起身朝人行上一礼,“二叔。” “嗯。”容毅然盯了他会儿,便欲拉詹重雪离开,余光却扫到桌上的小木盒,转身问向身旁的人:“这不是……” 这人说着抬手去拿,被詹重雪拦住:“做何?” “你需要它。” “并非必要。” 见两人为此起了争执,容诺欲将锦盒推回,可指尖触碰到木盒的那刻,那抹熟悉的气息让他沉寂已久的心有了丝波动,他抬眸望向詹重雪。 “是。”对方答道,“你就当留个念想吧。” “仅是一小段,他拿着也无意义反倒徒增伤悲,给你算作物尽其用。” “容毅然!”这话惹怒了詹重雪,容毅然还想再说些什么,终是止了话头。 “二叔说的极是。”容诺小心拿起木盒用手心托住,递给詹重雪,“还请前辈收回,晚辈受之有愧。” “不想要?”不等他回答,詹重雪就说:“你全身上下除了这张嘴,分明都在说‘想’。” 他缄默,詹重雪站起身甩开容毅然往门外而去:“就当我这个做师尊的,替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好好活着。”
第099章 剥离九生天元 待人离开, 房间内再次归于平静。 容诺打开木盒,里面放置着一段流光溢彩的木枝,失去魂魄被碎身万段, 待仅有的灵气散尽, 苏子沐的身体便再也维持不住人的特征。 指尖触上木枝, 那熟悉的气息没有半点温度,容诺眼睛不由蒙上层水雾, 他抖着手拿起木枝贴到自己胸口。 周围太过空荡安静, 他沿着座椅滑下, 躲在由桌椅形成的角落, 身体蜷缩成一团,呼吸越发艰难急促, 一秒、两秒……当第一滴泪水滚落眼眶,他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他清楚, 一死了之对苏子沐来说并不算坏,但为什么死的就不能是那些蛮荒界的人, 苏子沐分明什么也没做错。 他溺在厚重黏腻的空气中, 无数负面情绪混在其中, 压得他透不过气。 “扣扣——!”叩门声后, 一男声在门外声音响起,“大公子,家主有请。” 突然闯入的声音将容诺从冰冷的深潭中拉回, 他止住抽噎,平缓好呼吸,说:“知晓了。” 稍作收拾, 容诺跟着传唤的男侍来到前厅,厅内上方赫然坐着位白衣男子, 而容家主则站在下方恭敬地候着。 在瞧见白衣男子的那刻,容诺心头已然被杀气和恨意淹没,掩于广袖下的手不受控地攥紧,但纵使心中有万般杀意和怒火,他也得吞下烂在肚里,否则只会牵连身边的人。 两岁时,他便已经能很好地隐藏自己都情绪,这般过了二十年,藏好情绪如今对他而言,信手拈来。 “神尊。”他朝上座的人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又对下方的容家主行了一礼,“家主。” 容家主应了声,抬眼揣摩了番南辕寄风的眼色,侧目瞥向他,“神尊有话与你说,切莫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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