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模糊的视线,苏子沐面上神情没有一丝变化,冰冷依旧,只是眼眶中不知何时蓄满了泪水,一滴接着一滴滚落而下。 “苏子沐……”他心下一软,呢喃喊道。 苏子沐喉间传出一阵低沉自嘲的笑,“容诺,我承认我喜欢你,很喜欢。可我真的厌恶极了被一次一次利用,你又比我高贵多少?我又凭什么要低落到尘埃里,一次次妥协?”与其说苏子沐是在问跟前的人,不如说是在问他自己的心。 “不是的,我只是……” 不等容诺说完,苏子沐自顾自道:“是,权当你高贵你高不可攀,我高攀不起我也不想再攀了。”他将人左手指头悉数掰断,掀开人起身。 容诺摔倒在地,随即用手肘艰难支撑起身体,试图朝他挪近,望着他眼泪止不住涌出,“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旁的办法,我只是不想你离开我,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别走……求你。” 看着曾经自己舍不得让其受一丝一毫伤害的人,此刻满身伤痕狼狈不堪地匍匐在地,被他刻进骨子里的那张绝美面庞遭泪水浸湿,混着血污沾着碎发,如玉般易碎。 苏子沐心脏泛起细细麻麻的疼痛,如受万蚁啃食。 他抬手覆上自己胸口,却拿这颗心一点办法都没有。 真不听话,下贱得很!上赶着去倒贴的贱骨头!! 他绝不允许自己再对此人心软,哪怕一次。 几股分裂的情绪挤在他的脑子里,将他的脑袋快要掰成了几半,但此时终究是愤怒占据上风,他怒南辕寄风为何要如此对待自己?更怒自己明明什么都清楚,又为何要一次又一次主动往坑里跳? 怒火令他脑袋渐渐发昏,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做到对容诺所有一切视若无睹?他到底该怎么做? 这个怪圈他仿佛无论如何也跳不出去,只能清醒地挣扎着,亦或是就此沉沦其中。 右后方传来灵力波动,他浑浑噩噩地回身望去。 “子沐……”木炎喃喃喊道,眼神飘忽,在他目光下缓缓垂下头,心虚得宛如一个秃毛鹌鹑。 苏子沐直愣愣地盯着木炎,视线逐渐灼热,他捂着自己胸口,脚步虚浮地朝人走去。yst “不就是个男人?”他摸着自己的心安抚着,嘴里小声念叨:“我给你换一个,换一个很乖很乖的,永远也不会伤你分毫的。” “……苏子沐。” 身后传来容诺极力挽留的呼唤,模糊而遥远,苏子沐充耳不闻,来到木炎跟前径直吻上了那双他盯了一路的唇瓣。 浴火而生的朱雀体温与极阴之体的容诺相比,要高上许多,一双唇同样也暖和几分,要说容诺的唇如夏日剥了壳的清凉荔枝,木炎的唇便像是冬日里热腾腾的软糯汤圆。 他不服气,不甘心地捧着这吮吸两下,下一瞬猛然惊醒,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想撤离,怔神的木炎突地醒神,抚上他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空气陷入寂静,唇齿相接的声音清晰入耳。 “苏子沐!!!”一声呼喊打破平静。 望着二人交织的双唇,容诺目眦欲裂,他不敢相信,也无法接受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梦中的场景,这刻竟真实地摆在他的面前。 心脏宛如被利刃一刀刀剐着,他拖着残破的身体,迫切地想要去撕毁眼前的这幕,但十米的距离对他来说是那么的遥远。 他挣扎着挪动身体靠过去,可不到半米的距离便脱离倒地,心口撕裂般的疼痛让他不自觉蜷缩起身体,他的眼睛却直直盯着那方拥吻的两人,一刻也未曾移开。 “啊啊啊!苏子沐——!为什么?!”他崩溃呐喊,“你大可直接杀了我!!” 双手被废肉身重伤,神魂散了大半,濒临死亡边缘,他连半丝灵力也无法调动,甚至连自我了结都无法做到,只能静等自己咽下最后一口气,等待体内不死之力运转复生。 他的怒吼,真真切切地成了无能狂怒。 一股猩甜涌入喉间,他猛然吐出口鲜血,温热血液在下巴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一片猩红血痕。 “苏子沐,我错了…我不逼你了我不逼了,别这样不要这样对我……” 身体恢复丝力气,他再次朝那人的方向爬去,可下一刻这方法器内就只剩下他一人,那方拥吻的人已然不见踪影。 “苏子沐——!”
第129章 再归冥界 声音回荡在空无一物的虚无空间, 久久没有消散。 没人回他,甚至听不到除了他以外的半点声响,静默得令人窒息。 他从未想过, 苏子沐有一天会抛下满身是伤的他, 会眼睁睁看着他苟延残喘地等死。 容诺先是一笑, 转而眼泪却不禁往外淌,绝望无助的情绪像是顺着眼泪找到了一个宣泄的豁口, 蜂拥而出。 他抱住自己蜷缩着身体, 喉间止不住呜咽, 就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孩童。 上一次他这般狼狈哭泣, 还是两岁时体中的阴寒之气第一次爆发,他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窝在母亲怀中, 由母亲哄着。 可两百多岁的他已经没了母亲,而曾经他以为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 也不要他了,抛下他一个人在这儿等死。 感受体内的生气慢慢流逝, 容诺心脏像是被埋在了万年不化的雪山下, 逐渐麻木僵硬。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也不知过了多久, 他体内的生气终于流失殆尽。 死亡降临,浓郁的灵气涌向他填补肉身、修复神魂,几个呼吸间遭受的重创便恢复如初。 容诺起身, 劈开这方法器空间,落于一处梧桐林内。 “苏子沐!”他不甘心地唤着那人的名字,却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苏子沐与木炎相吻的画面不断在脑中回放。 容诺不禁想, 亲吻后呢?这二人又会做些什么? 脑中亲吻的画面,逐渐演变成宽衣坦诚相见, 不觉间癫狂的笑声响彻整个梧桐林。 剑起剑落,整个梧桐林被夷为平地。 容诺大笑着,手中长剑滑落,掉在焦黑一片的秃地上。 心中最后一点期冀也被浇灭。 何至于此? 不过三个月的时间,闭眼便可睡过去,他又何必紧揪着不放? 容诺独自一人回到魔界。 不一会儿桑九闻声而来,见到他眼睛一亮,“你要找的人,前不久来找过你,可到处都寻不见你人。 也不知苏子沐还在不在风家,你要赶过去吗?还是先问问?” “不必了。” “你这……”桑九犹豫着止了这个话头,“那我们说一说禁地的事?西南方百里——” “皆由你来定吧,往后无需再与我禀告。” “什、什么?”桑九眸底闪过一丝暗光,随即低下了头,又故作不经意地看了眼右侧墙上的流水浮雕,方才重新看向他:“为何?” 多年前,桑九就有意无意引他坚信禁地中必有复生之法,直到现在也依旧坚持,他大概能猜到桑九这么做的理由,应当是为了离夙。 抓元熙夺取天道之力桑九也是赞成的,希望他能拥有操纵规则的力量,桑九估计是这世间唯一一个。 容诺望着桑九,实话道:“我没时间了。” “你这话是何意?” “大概要解脱了吧。”容诺笑着。 微风吹过殿内纱帐,帐影来回飘动,使光线忽明忽暗。 桑九静默许久,“就算闹得再厉害,苏子沐也不至于会杀你的。” “是啊。”容诺答着,除了苏子沐没人能杀得了他。 但当年的不死之力并没有覆及到主魂,如今倒是正好能助他“解脱”。 容诺盯着眼前的九尾狐,目光带着探究,缓缓道:“当年那女侍是你指使的对吗?” 桑九没答,主仆契约的枷锁却动了。 见桑九妄图装作若无其事,抿着嘴死咬牙关,在主仆契约的牵动下,来自神魂的疼痛令其身体都不禁细微颤抖。 容诺闭眼,撤回了契约之力,释然道:“不重要了。” 除非寻到办法让神木族与那几个烟消云散的人回来,他与苏子沐之间的鸿沟才能填补得上,否则旁的纵使做再多也毫无意义。 他斩断与九尾狐的主仆契约,往后他没了意识,并不知晓自己会落到何等下场,这份主仆契约对九尾狐百害而无一利。 在主仆契约断掉的那一刻,桑九身形一顿,抬眸迎上他的视线,“是我。倘若苏子沐没事,你必定不再会对复生之法如此上心,但那把匕首什么也没有,我没想过伤他。” “抱歉……” 作为南辕寄风,他是杀死离夙的罪魁祸首;作为容诺,当年他因自己的私心选择隐瞒苏子沐下落,致使离夙错过灵魂重聚的最佳时机。 无论如何,他都有所亏欠。 交代完魔界的事,容诺去了冥界,明明当年只是在这里待了一个月,却总感觉在这里活了一世。 眼下他想在此结束这一生。 推开院门,容诺独自坐在石桌前出神,在这张桌上有他和苏子沐曾经在成婚后,把每天都当做最后一天的疯狂。 那年他恨自己太弱,恨极了那个将他和苏子沐逼到绝境的人,如今想来却是他自己把自己逼至绝境,当真是自作自受。 他侧脸枕着手臂趴到桌面,闭上眼任由那些满路荆棘却令人眷恋的记忆滑过,意识逐渐混沌。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被温暖覆盖,模糊中他心下一喜,捉住还未来得及离开肩膀的手。 直起身,随着盖在身上的外袍落地,他扭头看清来人,即刻松了手。 是了,那人又怎么会来冥界? “有事?”再次陷入回忆,他盯向石桌桌面愣神,视线逐渐失焦。 “九尾狐说你辞别了魔界。”冥拾收回停留在半空的手,手指蜷缩成拳,“你那些话是何意?缘何说没时间?” yst “字面意思。” “你分明身怀不死之力,怎会没时间?” “与你无关。”容诺言语淡淡,开口赶客:“离开这里,你该知晓本座不喜旁的人踏足此地。” 早就在两百年前,他就与冥王换下了这处院子,纵使冥拾是冥界的人,他也有权利逐客。 在冥界度过一个月,容诺过上了凡人隐居之士的生活,种花、种豆、一日三餐的粗茶淡饭都亲力亲为。 yst 只是他的记忆力已有衰退的迹象,会记不清自己刚做过的事或是自己不久后需要去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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