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许昔流一回来,便看见男人又坐在了地板上,支着条长腿,手扶着头,俊脸上神情格外扭曲。 他顿了下,才走过去,把药和水都递给对方。 然后柔声道:“秦先生,药我拿来了,你快吃了吧。” 秦罹身体好好的,没发病自然也不头疼,他说要吃药也只不过是想借此引开青年好把药片送出去罢了,又怎么会吃药?可是现在药都递到他手里了,青年又蹲在他跟前满脸担忧的望着他,令秦罹感到前所未有的进退两难。 但是,药是不可能吃的,他现在又没问题。 秦罹伪装出来的恍惚目光对上青年的,便看见对方眨了一下眼,随即耳边传来对方关心的话语:“秦先生你还好吧,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好机会! 秦罹闻言顺势向前扑进对方怀里,在对方猝不及防的瞬间,头紧紧埋在对方颈项间,借着这个动作把放在身侧地板上的水杯碰倒。顿时温水倾洒而出,蔓延开一大片,秦罹又借势把递到他手里的药假装不小心的弄掉,恰巧掉在那滩温水里,没用几秒,药片就被泡开。 秦罹则哼哼唧唧转移对方注意力:“许医生,我胸口也闷闷的......” 许昔流被男人扑的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他下意识的伸手撑住地板稳住身体,另一只手则抚上了男人的后背,懵然呢喃:“刚刚不是还头疼的吗,怎么现在又胸闷了呢......” 他的话语在目光触及地上被碰倒的水杯、和浸泡在水洼里的药片时戛然而止。 许昔流挑了挑眉。 这么巧? 被接连扑了两次,许昔流已经没最初那么慌了。他试着推了推对方,没推动,男人抱他抱得死紧,几乎大半个体重都压了过来,一边抱一边没头没脑的低声诉说自己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话语含含糊糊,听起来就像是人还未彻底清醒的模样。 许昔流眯了眯眼睛,伸手不客气地揪住男人后衣领,用力把对方从自己身上撕开。 他站起身,脸上还是挂着温和柔软的微笑,好像很关切担忧一般望着秦罹,把男人也从地上拉扯起来,手摸了摸男人英俊的侧脸,表情疑惑不解且惊疑:“怎么又是头疼又是胸闷的,这次发病居然这么严重么?” 秦罹一怔。 心里还未欣喜自己做戏摆脱了吃药,便感受到青年的手摸着自己脸颊。 温暖的,软软的。 他下意识蹭了一下。 可还未有其他动作,便看见他的私人医生焦急且镇定,回身去取了听诊器出来,一边把东西挂上耳朵,一边微笑着着拿上金属的听诊头朝他靠近。失去了金边眼镜掩饰的一双桃花眼明锐逼人,让人潜意识的感觉到危险,但仔细一看却又好像不是那样,对方分明彬彬有礼,且上挑的眼尾带着丝丝缕缕的担忧,温声朝他叮嘱: “秦先生别动,以防万一,还是让我听听有没有其他的异常吧。” 秦罹愣住了,再一回神的时候,金属的听诊头已经撩开他半敞的衣襟,贴在他胸口上了。 “怦怦。” 金属特有的冰凉感激地秦罹一个哆嗦,手下意识的攥住青年的手腕。 抬眼却对上私人医生不赞同的目光:“秦先生别动,让我好好检查一下......” “怦怦怦怦。” 秦罹手握的更紧了。 许昔流微笑,礼貌,且眸底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没管男人的阻碍,任谁来看都是个忧心患者身体的好医生。只是他拿着听诊头的手却好像并不如此,肆意的在男人胸口皮肤上游走,对方身体愈僵,表情愈冷硬,他便游走的更欢,嘴角勾着笑这里戳戳,那里戳戳。 有时候会在一个地方听很久,垂眸微微皱着眉。有时候却又接连不停,不在同一个地方待很久,好像猫抓老鼠戏弄一般。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秦罹就觉得他像那个蠢死的老鼠。 但他此时此刻身体僵硬,下颔也绷的死紧,黑眸深处伪装出来的恍惚早就消失了一干二净了,反而透着僵硬和紧张。 过了半晌,许昔流歪头仔细听了听,忽而微笑道:“秦先生,你的心跳声好快啊。” 秦罹下意识的紧张吞咽了一下。 “我......” 他难得有些结巴。 原本的秦罹还满脑子都是试探,都是将计就计拆穿他的私人医生的真面目。然而对方拿出听诊器的时候,是真的出乎他的预料了,以至于一个不留神,就让那冰冷的金属听诊头贴上了自己的胸口。 再之后都像是做梦一样,青年离他很近,手拿着听诊头,时不时的指尖会在他胸口上滑过。每碰一下,秦罹便觉得自己似乎抖一下,被划过的地方更像是火烧起来了一般难耐。 他垂眸瞧见青年脸上温和担忧的表情,疑心对方在装模作样,可还是忍不住的沉沦。 “怎么办呢,”许昔流转身把东西又放回去,回过身来,悉心把男人胸口崩掉扣子的衬衫衣襟拉好,掩盖住底下泛着红意的胸膛,神情遗憾且难过,“秦先生又是头疼,又是胸闷,身体到处难受,心跳也快的不可思议。” “我才疏学浅,不知道秦先生究竟得的是什么病,只好先将秦先生送到医院里做个全面检查看看了......” 许昔流摊摊手,回身作势收拾东西。 转过来的那一刻,脸上的温和神色变成了咬牙切齿。 装! 再装! 看你个狗比能装到什么时候。 许昔流嘴角勾着冷笑。 从男人第一次突然抱着他哼哼唧唧这疼那疼就是不要打镇定剂的时候,许昔流就隐隐约约的有点怀疑了。但他当时没确认,只是觉得恰好是对方发病了又清醒过来,他是在拿完药回来之后,才确定对方是在跟他装病的。 当时对方说头疼难受让他回去帮忙拿药,许昔流没想太多就去了,直到他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看见管家匆匆离开。 管家急匆匆这倒是能理解,但对方离开就让他不太明白了。 以前秦罹处在发病状态中的时候,管家虽说不在房间里把空间留给他让他发挥,但也是等在外面不远处的,随时帮忙,不会轻易的就离开。如今管家却毫不犹豫的就离开了,那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管家知道秦罹并没有发病,所以能够放心离开。 再加上他回来,对方再度抱着他哼哼唧唧,而拿回来的药和温水却冷不丁被糟蹋掉,许昔流就确认了对方是在和他装病。 正常情况下,秦罹巴不得死活不吃药,又怎么可能主动要他去拿药?估计是为了支开他干什么吧。还有,短短一段时间他就被对方抱了两回也不正常,一看就是故意的,不知道对方打的是什么主意。 许昔流想着,心里冷笑一声。 装呗。 陪着装。 折腾他也就算了,反正最后受罪的又不是自己。 这么一想,许昔流脸上又挂上了温柔和善的笑意,他捡起之前落在地上的金属眼镜,擦了擦,又戴回了鼻梁上,然后整理了一下药箱和包。 他眸光瞥见包里放着的糖瓶,正气着,就拿了出来打算吃颗糖冷静冷静。 谁知下一秒糖瓶被从自己手里抽走。 许昔流一愣。 转身回去对上男人阴鸷森寒的视线。 “许医生,”秦罹声线阴狠,身上装出来的虚弱劲也没有了,就是黑眸深处依然透着一丝恍惚,气的。他恶狠狠的问许昔流:“这是什么?” 秦罹倏然转醒。 原本的神思不属都在看见青年当场拿出药瓶的那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前所未有的冷静。 秦罹忍不住地心想,前一秒还在真切的关心他,又是摸额头又是听诊,温柔的不像样,后一秒居然能当着他的面把那个被换了药的瓶子拿出来,怎么,是想当场给他下药吗?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秦罹心里的动容此时都被转换为了滔滔怒火。 既恼怒生气,又复杂难言。 令他忍不住的快步上前,一把夺过对方从包里拿出来的药瓶! 手里捏着那个白色的瓶子,秦罹力道大的恨不得当场把这个该死的瓶子捏碎。他再度盯着许昔流恶狠狠质问:“许医生,怎么不说话?” “告诉我,这个是什么?” “......” 许昔流眨眨眼,人有点懵。 他看看阴狠一脸凶相的男人,又看看被对方捏在手心里的自己的糖瓶,又眨眨眼,不明白事情怎么发展成这个离奇的走向。 秦罹时刻盯着青年的表情,当他看见身前青年一言不发,金丝镜片后的桃花眼无辜的眨来眨去,疑似害怕瑟缩的模样时,心底的那丝无名怒火更旺盛了,连同刚才被撩拨出来的一起,冲的秦罹整个人头晕。 可对方居心叵测证据齐全,根本否认不了。 心火旺盛,冲的整个人都战栗,秦罹这会儿倒是真有点发病前的恍惚感觉了。 他咬牙,阴狠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冷笑。 “呵呵,不说是吗,不说我也能猜得到。” “这里面就是你用来替换我药的东西吧,是慢性毒药,还是其他?抑或是上次那种兴|奋|剂?” “吃掉它或是被我送进监|狱,自己选!” 秦罹一字一顿,黑眸冷的瘆人。 他的私人医生被他困在这一隅之地,秦罹根本不担心对方会逃跑,他只是说完后低下头,欣赏青年脸上会出现的表情。他看着自己素来温和的私人医生,眸底神色逐渐由平淡转为浓重的惊讶,笑的更加阴狠了。 这世界上,还没有什么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这个药是,医生也是。 此事过后,他会给对方一个难言的教训,让对方毕生铭记! 秦罹窝着火心想。 然而,一心想着该给医生什么教训的秦罹没注意身前青年惊讶过后,逐渐古怪起来的表情。 许昔流人是真的无语。 如果是之前对方是在装病,那么现在这阴狠的劲,倒真有点要疯起来的感觉了。 还说出这么奇怪的话,他也担心自己拒绝又惹的对方真发起来疯,那真的得不偿失。反正对方再说的天花乱坠信誓旦旦,瓶子里的也只是他放进去的糖而已,还是他最爱吃的那一款。 于是许昔流不加思索选择吃。 他一声不吭抓过来男人的手,把自己的糖瓶从对方掌心里拯救出来,而后慢慢悠悠打开,从里面倒出来一粒。接着又在男人阴狠恍惚的视线下,放进嘴里慢吞吞的吃了,他咬碎,任由糖的味道在唇齿间逸散,喜欢的眯了眯眼。 秦罹瞧见他的私人医生居然真的如他所说的一般乖乖的吃了,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这个角度居然有丝可怜,像是要哭了似的。 心里不由既兴奋又莫名的气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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