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载帝坐在椅子上,眼神冰冷地看着苍闻启:“从毒医到了京中,就一直没好事。且不说你是否被他骗了,川之中毒之事,总跟他脱不了干系吧?现在侍卫们在太医院生死不知,也是他所为。而且他是住在你府上的,你识人不明,看管不利,是辩无可辩的。若侍卫们真出了事,如何向朝臣交代,你自己想办法吧!” 汗珠自苍闻启鬓角滑落,若这些侍卫们真出了事,他们背后的世家是绝对不会支持他成为太子的,而他若想让这些世家全闭嘴,在得不到他父皇支持的情况下,更是难上加难。 见他半天说不出话来,周载帝也听厌了他的狡辩,对外道:“来人!” 宁禄快步走了进来:“奴才在。” “将四皇子禁足禧中殿,无旨不得离开半步!” “是!” 苍闻启脸色苍白地坐在了地上,禧中殿是个出宫建府前居住的宫殿,如果是将他禁在自己府上,他还有可以用人的余地,但被禁在宫里,他就真的鞭长莫及了。加上他的母妃也被关在自己宫里,他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还没等苍闻启迈出书房的门,达安就带来了消息,说在越清眠赶来之前,被毒医刺伤的两个侍卫就因为短刀上的毒没有及时解掉而丢了性命,其他人越清眠正在全力救治。 苍闻启双目放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哪一步走错了,怎么就落到这个地步了呢? 越清眠在宫里一待就是三天,剩下的侍卫命是保住了,但因为吸入了毒烟,其中不少人伤了肺,已经无法再继续习武,也就是说必须卸职了。 “剩下的就交给诸位了。”越清眠对太医院众人道。 这几天无论是本来就服他的,还是之前不服他的,都不得不承认越清眠医术涉及广泛,且有真材实学,并非沽名钓誉之辈。如今毒清的差不多了,剩下调养的事就交给太医院了,也能让太医院在这些世家面前博个好脸面,可以说是给足面子了。 不过还没等越清眠走出宫门,就又被叫住了。 宁禄拦住了他,替周载帝问了毒医到底应该如何处理,总不好每次派人去抓,都中毒而归,性命堪忧吧? 原本这事周载帝应该亲自叫了越清眠去问清楚,而不是让宁禄代劳。但自从上一次和越清眠聊了长生不老的事,周载帝就觉得很是没面子,不想见越清眠,只能让宁禄来了。 越清眠没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他现在只想回延州去,也不希望自己显得太有本事,以免惹人多想,平添不必要的麻烦。 “我听闻有南方来的人在寻毒医的下落,大概需要请那人出手才成。既然他能主动找毒医,应该是有应对方法的。我对毒医的了解有限,并不敢贸然接办此事。就请宫里的人费一费心,找寻人的问一问吧。”反正他是不干的。 宁禄对他的回答并不失望,只道:“既如此,那奴才便回了皇上,由皇上安排吧。” 回到二皇子府,越清眠继续倒腾他的药,其他的事他就不想管了,不然不枉费他让苍莫止安排,把南边的人引来京中了吗? 苍川之知他回来后,过来问了宫里的情况,并告知他苍闻启被禁足宫中的事。 越清眠并不关心,只说:“京中的事莫止管不上,还得殿下自己周旋。要怎么办,既然莫止没让我带话,那想必是相信殿下的,我便不多言了。再过几日我便回延州去了,殿下若有话要带,可以告诉我。若有不方便的,也可以写成信,我带回去。” “这么快就要回去?”苍川之有些意外。延州那种地方,他一直以为越清眠如果不是不得已,应该不会自愿去的。这次有机会回京,完全可以借机留下。 越清眠能猜出他在想什么,既然苍莫止尚未提他们的关系,越清眠也不准备说,反正说的越晚,越能吓苍川之一跳,想想还挺有趣的。 “京中于我来说实在无趣,比起这里,延州的百姓应该更需要我。”越清眠说的很随意,任谁都听不出话外音来。 “我听说芝草药铺开到了延州是托了你的福,延州能有这样的发展,是应该谢你的。”苍川之每每看到苍莫止信上提到延州的现状,都不免感慨一番。 让一个穷地方在短时间内富起来并不容易,但如果每个月都能看到变化,且是向好的变化,那对百姓来说就是有盼头的,也是治理者的用心与功劳。 “没什么好谢的。我们医谷的长辈们常说一个地方贫苦不可怕,只要百姓们愿意干,肯干,加上有个好身体,早晚能兴旺起来。既然延州的百姓愿意跟着莫止干,那就得保证他们有个好身体,否则再大的愿景也是无望的。”所以他们医谷的人都很注意养生,有个好身体,才能行万里路,救更多人。 苍川之反复琢磨着他的话,最后点头道:“你说的没错,也着实启发了我。” 越清眠笑了笑:“所以你万要保重,这样莫止才能安心,他安心了,自然处处无虞。” 别人他不管,反正在他眼皮子底下,苍莫止就得给他健健康康的! 又过了七日,苍川之已经彻底无碍,越清眠便一刻都没多留,带上行囊,骑马而去。 而越清眠刚离开没几日,周载帝就又收到一个让他吐血的消息——乐月公主和大皇子在高郯将军手下的护送下回京了,但乐月公主毁容了。 周载帝压下惊讶、愤怒、慌乱和无奈,亲自去宫门口接了嫡长子和女儿。皇后也忙不迭地跑出来,一定要亲眼见到自己的儿子,才能相信她的儿子回来了。 周载帝在看到脸上带着数条疤的乐月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压着惊恐和恶心,勉强说了几句安抚的话。 乐月则是眼神空洞,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苍锦商则是受了伤,整个人看着虚弱的不行。 皇后赶来,见到脸色发白的苍锦商,根本顾不上礼节,立刻就扑过来抱住了他:“我的儿啊,你可算回来了,吓死母后了,你知道吗?!” 苍锦商只是轻抚着皇后的背,似乎根本没有力气说出安慰的话。 而当皇后缓过情绪,看到乐月的脸时,顿时吓出了尖叫,难以致信地看着她。 一通安排后,几个人都来到了周载帝的书房,周载帝问了具体的情况。 苍锦商开始按自己之前编好的,说山匪原本只想截嫁妆和乐月,因为他一直阻挠,山匪便将他一起带走了。到了地方,那些天杀的欲要对乐月行不轨之事,乐月拼死抵抗,不惜划伤自己的脸。 山匪见状没了兴致,又气不过,于是将两个人蒙上眼,带着走了三天,将他们丢在了山林里,便扬长而去。 两个人根本不认识那是哪里,山上路又复杂,自己和乐月都有伤在身,花了十多天时间才下了山,当时已经虚弱到不行。 下山后找了两天,才见到一个能落脚的村子,但村子里的人说的都是方言,他们听不懂。好在村里的人善良,给他们吃的和衣裳,村里的大夫给他们治伤,但条件属实有限,他的伤总难愈合,乐月留了一脸的疤。 无奈之下,两个人只能告别村民,希望能到镇子上找官府帮忙。好在老天眷顾,遇上了高郯将军的人,他拿出自己的腰牌,才得以被一路护送到蓬城见到高将军。也是那时他们才得知原挞已经与大惠开战。 乐月这样,他实在不敢再让她受惊,在高将军那里养了几日后,才在高将军手下的护送下回到京中。 周载帝听完,简直头疼欲裂。现在他的儿子和女儿是回来了,但看儿子的伤不知道要养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病根,而女儿这样,他更慌了,和亲肯定是黄了的,继续嫁一个毁容的女儿,原挞族只会更加恼羞成怒。而另一边苍莫止若知道这个消息会是什么反应,他都不愿细想。更要命的是越清眠刚走没几天,这会儿想把人招回来,都不知道上哪找人去! 无奈之下,周载帝只能先安抚住乐月和苍锦商,让两个人先回宫休息,并叫了太医去诊治。 而实际情况是,苍锦商的伤是让苍莫止弄的,然后涂了越清眠留下的伤药,而且没有按时按量涂,让伤口处于一个要愈合又没愈合的状态,这样看着才像受伤没得到良好救治的样子。 至于乐月脸上的伤,那是越清眠当时在嵊山关看她时,给她留的药里的一种。原本是越清眠的小师妹申桃调制出来的东西,做成伤疤加上定时吃相应的药,疤痕就跟真的似的固定在脸上,通过摸和看是发现不了的,只有把那道疤切开,才能发现是假的,但正常大夫谁会去切伤者的疤呢? 原本申桃只是用这东西吓唬那些打老婆的男人的,通常是把自己弄得满脸疤,然后穿的美美的,带上面巾,假装跌倒,让那些男人扶她,在“不经意”间滑落面巾,露出这张脸,都能把那些男人吓的哇哇跑,甚至能把那些只敢窝里横的吓尿裤子。 只不过越清眠对这方子只知道个大概,所以教了用法后,让乐月自己捣鼓。这不,乐月研究的差不多了,这出戏才上演。 至于高郯,他本就是苍莫止这边的,当然乐意帮忙。 宫里的戏上演的顺利,还让周载帝发不了脾气,毕竟是他让女儿去和亲的,原本的目的又不敢往外说,这会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就更显得没理了。 之后就连苍川之请旨,让乐月到他府上休养,以免人多眼杂,有人嚼舌,再刺激到乐月,周载帝都没有半分犹豫地同意了,只是多派了人手留意延州的动向,以免苍莫止杀他个措手不及。 慎王府内—— 越清眠离开已经一月有余,苍莫止每天从见不到越清眠的焦躁,到想念到晚上睡不着觉,天知道他都经历了什么。 唯一让他觉得舒心一点的就是二哥那边有给他送信,说越清眠医术很好,二哥的身体已经一天好过一天了。 百无聊赖地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他给越清眠画的画像,原本只是初雪时会拿出来的,近来他得每天看几遍才成。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没等对方敲门,苍莫止就道:“别给我送什么安神的药,我喝了也睡不着,拿走拿走。” 因为他睡不好,府里上下都很担心,影七便做主给他请了大夫,大夫给开了安神的药,喝了两天,屁用没有。 “我不在,怎么都喝上药了?” 听到越清眠的声音,苍莫止倏地站起来,连碰了腿都感觉不到疼,立刻冲过去拉开门。 就见越清眠笑眼盈盈地望着他,就像盛开的最艳丽的花,让人移不开眼,也不忍触碰。 “傻了?”见他半天没动,越清眠戳了一下他的脑门。 苍莫止这才回过神来,一把将越清眠拥进怀里。 越清眠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样有力的拥抱,才不妄他日夜兼程地赶回来,现在所有的想念都落地了,踏实而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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