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清眠不会在症状上乱说,即便是他不喜欢的人,他也不会侮辱自己的医术。 周载帝立刻紧张起来。他自己是有感觉的,前一阵子苍闻启带来的毒医在医好他的不适后,又为他调养了身体。蓉妃总说他那段时间看起来面色红润,一点都不输年轻的时候,只有他自己觉得好像并没有那么舒适。 现在越清眠帮他确认了怀疑,他就越发觉得自己身体不对劲儿了。 对宁禄挥了挥手,宁禄非常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寝殿内只剩下周载帝和越清眠。 周载帝这才开口道:“清眠啊,你从小在医谷长大,朕从不怀疑你的医术,也知道医谷的医术深远难触极限,但对一些玄而又玄的东西,朕还是想问上一问。” 越清眠大概猜到周载帝召他来会问什么,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问上了。显然周载帝对那个毒医并非全然信任,换句话说,他既想长生,又多疑不敢全信。而他的不敢全信大概并不是怀疑有长生不老药这种东西,而是怀疑毒医会不会把药给他。 他有疑惑,正中越清眠下怀。但佯装不明地问:“皇上请说。” “不知你在医谷多年,可听说过长生不老的药方?”周载帝直接问。 越清眠一笑:“皇上觉得有这种东西?” 周载帝并未答话,只是看着越清眠。 越清眠不急不缓地说:“若真有这种东西,那我医谷的祖师爷们现在应该都活的好好的才是啊。” 他这话糙理不糙。的确,医谷的人都没逃过生老病死,又有什么长生不老的方子可言? 可周载帝还是抱有一线希望,又问:“那会不会是医谷没有,但这方子留存在其他地方?” 越清眠并不急于否定,只是说:“您觉得会流传至哪儿呢?寺庙?还是道观?可这两处也未听说有哪位大师是得以长生不老吧?” 周载帝皱了皱眉,想了好一会儿,的确未听说这样的事。 越清眠又道:“草民不知道是什么人跟您说有长生不老这回事,既然您能问我,那多半应该是药方。” 这个时候他就得装傻充愣,不提药人,也不提毒医。这样才显得中正。反正不管周载帝信不信,戏在他这儿做全就行。 “皇上,无论是谁对您说的有长生不老的药方,都请您仔细想想,若真有这种东西,他为什么自己不吃,非要告诉您?”越清眠道。 这话倒是把周载帝问懵了,想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有这东西,他给您用了,求的是什么?多半就是荣华富贵了吧。可您长生不老了,而他到了年岁死了,什么荣华富贵都没了,他能甘心吗?是不是不如他自己把药吃了,当个老神仙,糊弄住一代又一代帝王,如此才能荣华永世,不是更好?”越清眠道。 周载帝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似乎根本没想到这一点。而且他也无法反驳越清眠的话,如果是他,他肯定会选择让自己长生不老。 越清眠:“如果说这方子既能让您长生不老,又能让他也长生不老,那是不是说明这方子就和其他药方一样,完全是可以复用的。既然可以复用,那就没什么特别珍贵的药材,到时候大家都吃,都长生不老就好了呀。” 周载帝猛然有了一种被骗的感觉,可他又不甘心,再问:“你可知道药人?” 越清眠心道:就知道你不会不问。 “知道。但制药人的方法非常不人道,一个药人的养成不知道背后死了多少婴孩。”越清眠假装惊讶地问,“皇上,不会有人告诉您药人能让您长生不老吧?” 周载帝沉默以对,等于是默认了。 越清眠不屑地一笑:“恕草民斗胆多说几句,药人要么一滴血就能毒死人,要么就相当于一味进补的草药,实在没有什么特别。而药人因为养成过程的关系,通常寿命很短。这样一个短命的药人,您不会真觉得他能让您长寿吧?” 周载帝:“……” 此刻的周载帝只有一种被耍了的羞恼:“此话当真?” “您若不信,可以去南方小村子上问问,但凡有毒医的地方,对药人都有了解。但因为做药人不人道,等于是伤天害理,所以在南方是被禁止的。您一问便知了。再者,药人如果离开毒医,只要超过一个月未服毒药,属于药人的药效就会慢慢减退,到最后就和普通人没有区别,而且无法恢复,做不成药的。”越清眠最后下了剂猛药,就是要告诉周载帝,别白费心思了,药人已经不好用了,你只是被骗了。 周载帝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的,大有一种要恼羞成怒的感觉。 也不能怪他,谁心存幻想了这么久,结果被一朝打碎,都是很难接受的。 越清眠没再多言,有些话他点到为止就行了,说多了反而有急功近利之嫌。 周载帝颓然地靠到枕头上,半天没说出话来。 越清眠来到桌边,安静地写下了药方。剩下的已经无需他再多言了,周载帝生性多疑,就算他不继续说,周载帝只要根据他说的去查,就能放弃幻想。而幻想破灭带来的怒火,自然得由当事人承担。 出宫这一路,是宁禄送的越清眠。 “越大夫,二皇子现在身子如何了?”虽然二皇子府上每日都会往皇宫递消息,以免皇上问起来,下面人不知道怎么答。但宁禄还是想听越清眠说一说。 越清眠步伐略快,显得并不是太想待在皇宫里,这样才符合他不想参与政事的态度。 “只能说皇上圣旨下的及时,若再晚几日,我也是回天乏术了。如今毒还要慢慢清,我问了二殿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中的毒,而我也没见过那种毒,只能按觉得可行的方法慢慢清,没办法达到一剂便好的地步。所以二皇子短时间内没办法下床,皇上若召见,还得请公公如实说明才好。”越清眠尽量把情况说的严重些,这样才能在皇上的猜疑上再加一把火。 “明白明白,越大夫放心便是。”宁禄应道。 之后一段路的沉默,在快到宫门口时,宁禄才又开口:“乐悦公主的事,不知慎王殿下可有什么主意?” 说是问主意,实际是在试探苍莫止有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宁禄问的不算隐晦,越清眠自然也不必装傻充愣。 “慎王急的不行,已经给皇上送了数封信,但一直没有一个明确的答复。如今王爷在封地,什么都做不了,也只能干着急。还请公公与皇上说说,尽快找到公主,王爷才能真的安心。”越清眠最后这句并不是什么漂亮话,甚至带了一些威胁。没办法,就算他说苍莫止什么动作都不敢有,这些人也不能信啊。倒不如加上一句,既符合宫里人的猜想,也能稍微表明一下态度。 “这个自然,皇上从未放弃寻找公主,还请王爷放心。”宁禄道。 “好,我会将话带给王爷。如今二皇子身子不行,在找公主这件事上帮不上忙,王爷只会更心急。” “老奴明白。若有消息,老奴定会提醒皇上,立刻告知慎王殿下。”宁禄一看就是个极上道的。 越清眠笑了笑:“这样便再好不过了。” 至此,他要说的都说完了,便向宁禄道了别,离开了皇宫。至于接下来事情往哪个方向走,就看皇上的了,希望别让他失望。
第84章 回到二皇子府,越清眠简单跟苍川之交代了一下与皇上的谈话,让他心里有个数,之后怎么应对就让苍川之自己考虑吧,反正这边的事处理完,他就要回延州去了,一刻也不想等。想必苍莫止等他等的也要望眼欲穿了。 在府上这几日,苍川之正式向他介绍了自己的陪读苏千抚。苏千抚看着年纪小,其实已经二十了,因着比越清眠小上几岁,所以喊越清眠越哥,这对总是被叫“越大夫”的越清眠来说,还挺有趣。他倒不缺人喊他哥,就是看着苏千抚目光清澈地喊他,就让他觉得这份干净很难得。 苏千抚是大学士的儿子,因为是老来得子,家中宠的很,对他读书考公名都不要求,只希望他平平安安长大。但作为大学士之子,又不好目不识丁,学问全无,也不想把他养得骄纵跋扈,所以大学士考虑再三,便求了苍川之,让苏千抚给他做了伴读。 苍川之学习一直很刻苦,基本没被先生挑过不是,苏千抚跟在他身边,不至于因为皇子学的不好而跟着受罚,也不用代皇子受过,这样大学士一家才能放心。 苏千抚还是挺争气的,虽然不用考取功名,但学问上一点都不差。加上没有任何争名夺利的心思,所以其他人侍他自也没有多少防备之心。只有跟着二皇子这一个身份看着是有些敏感的,但苍川之从来没以他的身份为苏千抚讨好处,而苏千抚也没有仗着苍川之做出任何仗势欺人的事,所以在旁人看来,这两个人就只是皇子与陪读的关系,再无其他。 一般来说越清眠也不会多想。但从他过来,苏千抚就没离开过,平时端茶倒水,照顾苍川之起居也不在话下,看着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公子,但实际却挺能干的,人也细心,有他从旁照顾着,倒是一点差子都没出,对于越清眠吩咐的事也做的丝毫不差。 “越哥,厨房做了莲子百合汤,给你留了一盏。”苏千抚端着汤碗进来,笑容干净的像清澈的小溪一般。 “多谢,让下人送就行了。”苏千抚给苍川之端汤多少是说得过去的,而他,实在没理由让苏千抚伺候。 “没事,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殿下睡了,我也无事可做。”苏千抚放下碗。 “你照顾殿下已经很辛苦了,他睡着你也应该跟着休息一下。”越清眠提醒。 苏千抚轻轻笑了笑:“平时他也不需要我陪着,也就这个时候,我才有机会啊。” 他这话说的多少是有些暧昧了,就看别人怎么理解了。 而在这些事上,越清眠是不愿意含糊的。就算他并不在意苍川之如何,但苍莫止肯定是关心的,他回京一趟,肯定得把苍莫止关心的事都了解清楚,让苍莫止安心。 于是越清眠道:“你这话在我听来,意思可就不一样了。” 苏千抚看着他,笑容里多了些无奈:“或许越哥并没想错呢。” 越清眠挑眉:“你是喜欢二皇子?” 苏千抚点点头。 “他知道?” 苏千抚再次点头。 越清眠眼睛瞪大了些:“所以……你们是在一起了?” 上一世他并没有关注过苍川之的感情状况,苍莫止也没跟他提过他哥婚配情况,所以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苏千抚摇摇头:“没有,二皇子不喜欢我。” “哈?”不喜欢还让苏千抚在府上伺候着,明知人家的心思,还让人继续当他的陪读,这不是很过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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