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只有正屋点了烛火,两边厢房暗成一片,可见苍锦商是把子郁安置在正屋的。 敲了门,越清眠站在门口道:“殿下,我来给您和子郁把脉。” 没多会儿,房门就打开了。苍锦商仿佛刚记起来答应了越清眠要去找他把脉,这会儿带着歉意道:“抱歉,劳烦越大夫跑一趟。” “无妨,我本也要在睡前再来看看子郁的。” 对于苍锦商这样客客气气的人,越清眠也是最没脾气的。 落座后,越清眠先给苍锦商把了脉。苍锦商近日来忧心过重,心绪不宁,加上来延洲的途中没有好好吃饭,身体是有些虚的。不过并不严重,补上几日便可以了。 越清眠写好滋补的方子后,又给子郁把了脉。 子郁虽还未醒,但脉象已经平稳多了。病去如抽丝这话无论是对外伤还是内疾,都是适用的,所以急不得。 离开前,越清眠注意到桌上的红纸,已经有不少写好的对联和福字了。 越清眠心情不错地说:“辛苦殿下了。府上实在没有写字能看的人,原本是让我写来着,可我的字也十分勉强。听闻殿下擅画,便想着若由殿下的字为新年添一抹色,对王府来说也是吉气。” “越大夫客气了。”苍锦商虽站在越清眠面前,但眼睛却不时要往子郁那边看一眼,“我左右无事,能帮着写写这些,心里便没有那么急躁了。子郁未醒,我若再无事可做,恐怕今夜难以成眠了。” 越清眠劝道:“如今子郁情况都在向好,殿下安心便是。” “能得越大夫相救,是子郁的福气,也是我的福气。”没有人知道在他京中求医无门时的绝望,也没有人能明白这一路上他的提心吊胆,既怕子郁撑不到延州,又怕越清眠即便拼尽全力,也救无可救。 “殿下太客气了。您对子郁的真心,一定会有好报的。”就像苍莫止待他的真心一样,上辈子他来不及报,可他却得了重生的机会。 苍锦商看向子郁,像是希望子郁现在就醒来,便是他的好报了。 不想气氛太沉重,越清眠岔开话题:“延州条件简陋,殿下在这边过年难免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殿下见谅。” 对于他这种如主人般的说法,苍锦商愣了一下。可细想来又觉得越清眠跟着苍莫止,又有自己的院子,且到了延州就一直住在府上,而他是刚到的,越清眠以主人之姿招待他,倒也说得过去。 而且他三弟还未成亲,后院也没个王妃管家,多个人帮着操持,他三弟的日子也能过的像样些。 “无妨,我没有什么好挑剔的。如今京中容不下子郁,三弟给了我和子郁安身之所,我已经相当满足了。我虽是他兄长,但自认从未为他做过些什么,如今他愿意收留我们,越大夫又不计较子郁的身份,对我而言便是最好的。”苍锦商语气平静,仿佛其他事都不重要了。 越清眠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大皇子对子郁的用情之深不亚于苍莫止对他的心思。他算不上感同身受,却也颇为欣赏。而更多的话,他作为一个大夫实在没有开口的立场。未来要如何走,还要看大皇子自己和子郁的想法了。 “殿下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明日除夕,府上会热闹些。殿下也别拘在屋里,去旧迎新沾些福气,未来可能会顺遂些。” “好,我知道了。”苍锦商送越清眠到门口,待越清眠离开后,便回到屋里,继续写他的对联,守着他的子郁。 * 除夕一早,厨房就开始忙活了。 今天要做的吃食实在是多,全府上下无论是不是在厨房做工的,这会儿都聚集到厨房帮忙了。就算不会做菜的影卫和侍卫,也得帮着择菜洗菜、剁鸡砍鸭。总之忙碌的十分热闹。 越清眠洗漱完从房间出来,就看到十六正在往自己厢房的门上贴福字和对联,阿凤在一边递浆糊,虽然手忙脚乱的,但也贴的认真。 “越大夫,早上好!”见他出来了,十六立刻问安。 越清眠笑道:“早上好。府上的对联都贴好了吗?” 十六答:“良伯一早就贴了大门上的。让我帮着贴后院的。正院的已经拿给王爷了。” “那你们慢慢贴,不急。我去正院看看。”说罢,越清眠便抬腿往正院走去。 他不常来正院,主要这边就苍莫止一个人,实在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值得他常来。而且苍莫止无事就往他的芳苓院跑,根本不需要他过来。 院子里雪后他与苍莫止一起堆的雪人再经过几天的冷风洗礼后,已经有些变形了。此时,苍莫止正坐在主屋桌边,左手拿着对联,不知道是在欣赏对子,过是欣赏字。 想来让他一个人贴对联是有些麻烦的,得等影卫来帮忙。不过贴对联讨好兆头这事还是越早越好,于是越清眠直接走进去,问:“要帮你贴对联吗?” 越清眠愿意,苍莫止哪有拒绝的理由?立刻道:“你来的正好。我正愁怎么办呢。” 越清眠笑道:“你帮我拿对子就行,我来刷浆糊。” “好。”不管做什么,只要是和越清眠一起,苍莫止就觉得干劲十足。 两个人的配合实在没多少默契,不是浆糊刷多了,就是弄到了手上衣服上。不过最后还是把对联贴好了。 “哎呦,越大夫在这儿呀。”良伯端着早饭来送,今天人手不够,各院的饭都是他亲自送的,“早知道您在这儿,我就把您的早饭一起送过来了。” 苍莫止非常自然地道:“没事,他先吃我这份,你再端一份来就是了。” 越清眠瞥了他一眼:“又不差这一会儿,等良伯再送来一起吃就是了。” “行。”苍莫止嘿嘿一笑,觉得越清眠可能是要长一岁了,脾气越发好了。 “话说回来,你不去陪你大皇兄用早饭吗?现在子郁未醒,你大皇兄身边又没着人看着,恐怕不会好好吃饭。” 苍莫止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但又不想放弃和越清眠一起吃早饭,考虑再三,说:“我和你吃完了再去看他,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既然苍莫止都这么说了,越清眠肯定不会赶他,随后又对良伯道:“别忘了给子郁煮米汤,他醒之前只能喝这个了。” 良伯应该道:“您放心,已经安排好了。” 他的话音还未落,就听到一阵匆忙又凌乱的脚步声,越清眠和苍莫止寻声看过去,就见苍锦商跑了进来,惊喜又急促地道:“越大夫,子郁醒了!”
第49章 病人醒来,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让人开心的事。 越清眠赶紧拿上自己的药箱,去了唯听院。 子郁因为身体虚弱,此时还不能起身。苍锦商已经先一步回到院中,陪坐在床边,双手握着子郁的手,脸上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越清眠走过去,苍锦商这才让开位置。 子郁长像清秀,若是生活在寻常百姓家,那定然得是附近出了名的秀气小子。身上的各种疼痛与不适,让他不得不咬紧牙关,面部看起来有些紧张,但只有这样,他才不至于眉头紧锁,也不至于让苍锦商太过担心。 越清眠给他把了脉,说:“药先继续这么吃,饮食还是以米汤为主,晚上可以稍微吃点粥,一点点加,不然怕肠胃受不了。不管怎么说,人醒了就好。” 子郁没说话,只是望着苍锦商,眼中情绪复杂,有劫后余生的惊喜,有虚实难分的茫然,还有掩饰不住的忧伤。 越清眠想,子郁在苍锦商身边应该是极自由的,否则一个在宫中做过事的太监,不可能把情绪写在脸上,哪怕是面对自己的爱人,在受到宫中那样吃人般的规训后,也很难不学着把心思藏起来。 “好,我记下了。”苍锦商应道,“还得请你去与三弟说一声,我晚上在屋里陪子郁,就不去前面和你们一起用饭了。” 越清眠想了想,说:“好。我会让王爷吩咐厨房,给殿下单独送一份年夜饭过来。” “那就麻烦越大夫了。” “应该的,殿下不必客气。” “已经是除夕了吗?”子郁声音虚弱,却足以让人听清。 “是啊。”苍锦商的声音全是温柔,怜惜地再次握上子郁的手。 越清眠看着床上的人,他觉得子郁能在那样的严刑中活下来,能坚持着来到延州,说明是个求生欲很强的人。他佩服这样的人,哪怕从子郁眼里,他看不到对未来的希望,但或许再见爱人一面,就是子郁的活下来的执念吧。 于是越清眠开口道:“明天就是新一年了,你今天醒来正好,晚些时候让人煮盆柚子水来,你洗洗手脚,去去晦气。明天就是新的开始了。” 子郁看向越清眠,浅浅地笑了笑。 越清眠不再打扰两人,先退了出去。 苍莫止怕自己进去不方便,万一越清眠要给子郁检查伤口什么的,他不适合待在里面,于是一直在外面等着。 见越清眠出来,苍莫止立刻上前几步,并没开口,只是用目光瞥了一眼屋子,那意思是问情况如何。 越清眠点点头,表示不用担心。 苍莫止松了口气,他现在就觉得只要子郁别出事,他大哥就不至于发疯。他大哥不发疯,他就没什么好操心的了。 两个人沉默地出了院子,苍莫止这才道:“想一想我也是挺无语的。” “怎么?”越清眠问。 “我与大皇兄无论是从兄弟排序还是远近关系上来说,他的事都不应该论到我操心。可现在却是他的事我比谁都得操心。”苍莫止那个无奈啊,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跟大皇兄相处得这样自然而融洽。 越清眠笑起来:“谁让他们来延州了呢?到了你的地盘,你不操心谁操心?” 苍莫止摇摇头:“应该说谁让你来延州了呢?寻你而来的人一波接一波,我想不管都不行。谁让越大夫医者仁心呢?” 越清眠笑出了声:“这样说倒也没错。不过我来延州的初衷可不是为他人悬壶济世,只是为你的手臂而来。” 他这话别提让苍莫止心情多好了,就觉得自己在越清眠里心的地位,那是相当不一般了:“也是,他们都是沾了我的光。” 越清眠不否认,只说:“大皇子晚上要陪子郁,你让人单送一份年夜饭过去吧。这样没有人打扰的年,也不知道以后他们还有没有机会过。” 他不是悲观,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显然,大皇子是可以为子郁放下皇储之位的,但问题是他背后牵连的利益,能让他说放就放吗?这就是皇子,有着风光的身份,但也要有自己的牺牲。 苍莫止不想说这些闹心的事,尤其是在今天这种日子,便道:“大皇兄不是傻子,只要他想,总有办法的。不说这个了,你赶紧把药箱放回去,我们回主院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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