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行,这次可是你考试!”宋卫风把周自言拉起来,自己坐到地上铺盖,“这里挺软和的,我睡这就行。” 周自言却也不满意,“你是个哥儿,怎么能让你睡地上?” “那怎么办?”宋卫风是坚决不会退步的,周 大哥是考生,必须要睡床上。 周自言想出一个馊主意,“要不……一起睡床上?” 宋卫风:“……” 周自言摸了一下鼻子,心虚。 他抱起一床被子叠成条,放到客栈床铺中间,当做一条楚汉河界。 “你睡这边,我睡那边,可行?” 床铺窄窄的,但睡两个人还可以。 宋卫风觉得不要再继续纠缠这等小事,以免耽误周大哥温书,便点头,“行的。周大哥,你快看书吧,我出去打点热水来。” 有宋卫风帮忙打点,周自言轻松许多。 上一次来,还要照看他的那帮小学生,现在只需要坐在客房里看书即可。 不过他现在也看不下去书,“卫风,咱们出去转转吧。” “好。” 两个人出门时遇到了出门打水的叶朗,只是叶朗神情倦怠,好像累着了。 闲谈两句后,周自言和宋卫风离开客栈,叶朗则回去继续补眠。 外面随处可见赶路的考生,还有等在某处的客栈小厮,简直望穿秋水。 人来人往,人头窜动,本就炎热的八月,现在更是热的要窒息。 周自言手里还握着自己的折扇,正好推开扇扇风,扇去这一头的热气,“咱们去贡院看看?” 宋卫风松开衣领上盘扣,小小松了口气,“我听说贡院现在已经被围起来了,咱们只能在外面远远看看。” 看着气派的贡院,宋卫风心生羡慕,“这里就是贡院啊。” “是啊。”周自言背手站在外围。 乡试考试的地方叫贡院。 贡院最多能容纳两万多人,是一座十分庞大的建筑。 除非大变故,否则每年乡试时间从不生变,所以岳南府从两个月前就在修葺贡院。 现在几位主考官已经住进去了,外围立刻被驻军牢牢把控。 现在贡院门口不光有驻军,还有各色来参观贡院的行人。 考生,商户,凑热闹的人,全都挤到一处,却又不敢上前挑战驻军的威严,只能不停踩踏周围人。 一片乱象中一人骑着高头黑马出来管理秩序。 瞬间让骚乱的众人回归安静。 “陆明学?”周自言遥遥笑了一声,“竟然还是他。” 宋卫风也有些惊喜,“陆大人又来跟管乡试了?” “看来他在营里做的不错,深得信任。”周自言点点头,伸手挥了挥。 陆明学好像也看到了他们,现在却不能私自离开,只能微微点头,从威严中露出一点笑容。 幸好周自言看到了这轻轻一点头。 “他好像看到咱们了,不过咱们还是不打扰陆大人执行公务了。”周自言从身旁茶摊买了两碗茶水消解暑气,“走,咱们去尝尝岳南府的特产?” “好!” 宋卫风跟着周自言吃了两天,把附近所有的‘折桂糕’‘题名酥’吃了个遍。 分明就是一样的东西,换了个名字就能多贵几钱银子,宋卫风捂着钱袋子,肉疼至极。 “今年这附近,怎的出了这么多糕点?”宋卫风嘴里咬着一块新的‘头名炸卷’,面露不解,“这些摊位应当极少凑在一起贩卖,怎么现在全都聚集在贡院附近?” 周自言也注意到这一点。 围绕在贡院附近摆摊,定是因为住在贡院里的人,喜欢吃糕点,经常采买,他们才会都聚集在贡院附近。 而现在住在贡院里的人,除了岳南府的知府大人,就是两位从京城派下来的官员。 知府大人不知道喜不喜欢甜食,但京城里喜欢吃甜食,又能被派下来做主考官的人? 也就那么几个吧。 周自言摇扇轻晃,“今年下来的主考官,想必喜欢吃甜食吧。” 他想起了一位喜欢吃甜食的故人。 不过那位故人应该不会做今年的主考官。 毕竟他把敬宣帝骂了一顿,被勒令回家反省,又怎么再出来做主考官? 乡试必须要用专门的官制纸。 八月初五,周自言接到朝廷统一发下来的命令,去外面买号科举需要的纸张。 官制纸都是朱线纸,一份包含草稿纸七页和正页十五页。 第一场和第二场各用一份,第三份则是八页草稿纸和二十页正纸。 草稿纸第一页会有‘起’,末尾印着‘终’。 交卷的时候只交正页,但草稿纸也不能被带出考场,会被朝廷及时销毁。 这样的纸,又称为‘墨卷’。 因为考生们都是用墨笔作答,纸张和墨迹都带着淡淡的香味。 购买官制纸还需要拿到一份证明书,考生则要带着证明书去衙门盖章。 每一份官制纸和证明书都要盖章。 证明书上需要提前写好考生的籍贯,面容特征,本籍住址,还有身家情况等内容。 做完这一切,考生的官制纸会被朝廷收走,统一管理。 到了考试当天再分发下去。 宋卫风跟着周自言走了一遍全程,只觉得乡试如此繁杂严格。 再看贡院的乌黑飞檐,心中只剩下一片沉甸。 到了八月初八这一天,宋卫风焦虑地一夜未眠。 直接挂上疲惫神态。 反倒是周自言这个考生神清气爽。 宋卫风睡觉很老实,他偶尔还能闻到哥儿身上浅浅的香味,极为助眠,所以睡得很好。 于是考试这天,他状态好的一点都不像要去参加乡试。 宋卫风:“……” 算了,羡慕也没用。 他要是有周大哥这个心态,现在说不定也敢参加乡试了。 此时还算夜间凌晨,贡院门口就已经站了好多人。 最前面有朝廷的人点着灯笼,举着牌子,让各地考生按照籍贯分队站好。 周自言实在不想去挤,便站在最外面,慢慢往前走。 与童试相比,乡试的检查更为严格,连检查的人员也是专门的。 周自言收起折扇,指着最前方两个人道:“你瞧,左边那个叫誊录,右边那个叫对读,检查完考生各项证件后,一个负责念名字,一个负责记。” “这些都是外帘官,内帘官则是两位主考官员和知府大人。” “看着比童试严格许多。”宋卫风忍不住捏上周自言的臂膀,想替他放松一番,“周大哥,你可千万不要紧张。” 但宋卫风微微颤抖的手,实在没有说服力。 周自言嘴角略微抽了一下,“我反倒觉得你比较紧张。” 卫风,你按摩的双手都在颤抖呢。 排队等了一会,终于轮到周自言。 宋卫风站在外面,没办法继续陪同,周自言轻轻弹了宋卫风一下,“我去了。” “周大哥……你定行的!” 宋卫风站在人群外,紧紧看着周自言慢慢进入贡院,盈盈双目,满是不舍和担心。 周自言在踏进贡院之前,回头找人。 看到宋卫风从未转过的目光后,冲他挥了挥手。 迈过大门,周自言接受第一道检查,搜身。 和童试一样,只能带普通的寝具和炊具,剩下的每一样都要被剖开检查。 至于其他带有字样的东西,一律不准入内。 通过大门的检查,周自言领到一枚‘照入笺’。 捏着照入笺走到仪门,再一次接受检查,领到朝廷分派的科举手册,名曰‘三场程式’。 仪门之后是龙门。 龙门处摆着一些‘牺牲’,多为猪头和贡品,监临官正上香祈福。 等考生全部坐下后,监临官入场巡视所有一切是否已经妥当。 乡试每一场都要提前入住,考试中途不允许离场,必须要全部考完才能离开。 所以周自言要在号舍里最少要住三天。 小小一间号舍,四周都是墙砖,墙面挂着一块写有‘千字文’的木牌。 这是号舍的代表名字。 而号舍外,也没有童试的假山小河,只有一条通向房间的小道,被称为‘号巷’。 现在正好是暑中最热的时候,周自言坐在号舍中,感觉身上都在冒热气。 哪怕脱掉外面一层衣袍,还是发热,只能靠一把折扇来取凉风。 如此情境,年纪小或者年纪大的人,在这样的地方,能坚持三天就算厉害了。 也难怪有些考生坚持不下来乡试。 号舍里有一桶水,一个火炉和一个手提壶。 所谓的床不过是一张床板和两层被子一个枕头。 睡过客栈舒服松软的床铺后,周自言摸着还有倒刺的床板,心中叹气。 三天……不过三天。 三天后就能离开了! 每日餐食是朝廷分发,都是简单的馒头和小菜,只能果腹,并不怎么好吃。 周自言吃完朝廷发的馒头,又热了一下自己带来的凉包子,摊开被窝躺下。 有些想念外面的宋卫风了,不知道这位小哥儿此时在做什么? 是否也如他一般……在这里苦苦思念。 翌日,鸣炮。 考生起床。 印卷官按照号舍分发先前收走的官制纸,每发一份都要仔细确认考生和官制纸是否相配。 确认是考生本人,才可下发。 点检结束后,印卷官还要在答卷上盖上“对”的印章。 这又称为“对号戳”。 一场考试下来,官制纸末尾会多出一片印章。 不过少一个都不行。 周自言拿到官制纸,不敢胡乱放,只敢小心放到床板上,免得染上污渍。 这官制纸的检查远比童试更严,不能有一点污渍,也不能有任何涂改痕迹。 哪怕只有一个墨点,都有可能被评为舞弊。 第一场考四书三题,和诗词一则。 诗词有指定的韵脚,不能胡写一通。 四书看似是回答,实际也要发散思维,联系大庆实际,写成两篇文章。 四书题目如果要加注或者修改文字,需要在末尾写上正文多少字,修改多少字。 所写所答,皆是规矩。 周自言看过题目,在心中打好草稿,提笔落于草稿纸上,开始写文章。 童试尚且是为考背诵,可从乡试开始,每一道题都为了选官。 所有答案都必须从官员的角度去回答。 主考官不仅看考生的学问,还要从文章中看这个学生适不适合做官,有没有为政的能力。 若是选上了,将来可能就是同僚。 所以主考官在做选择的时候,时常会从个人喜好出发。
222 首页 上一页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