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泽漆捂着自己的眼睛还不够,连带着他师兄的眼睛也要捂起来。张明易扬手一摆:“干什么!” 桑泽漆的嘴里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 张明易正经地咳了一声:“老夫要替元姑娘诊脉,其他人,都出去!” 桑泽漆来得正是时候,傅星齐拉着纪攸说道:“桑先生,赶紧给阿攸把脉!” 桑泽漆调笑一声:“那我们就不打扰师兄,去隔壁房去!” 桑泽漆取出药箱,诊脉时倒是难得正经,只是没一会儿又稀奇古怪地眉飞色舞起来。 “桑先生,如何?”傅星齐在一旁焦急询问。 桑泽漆又替纪攸看了看面色,五官,皱着眉看向傅星齐,似乎询问是不是要当场说出来。 傅星齐尚未来得及和纪攸解释,自然只好开小灶,于是让纪攸稍作休息,二人自去外头说话,纪攸竟也乖乖照做。 出了门,桑泽漆方道:“倒真是不能再拖了。” 傅星齐神色一凛:“此话何解?” “我方才替他做了检查,他体内的蛊虫极不安生,似醒非醒,近来他嗜睡频繁,且几经失去知觉,倘若这蛊虫真的自己苏醒,这种情况会愈加频繁。” 傅星齐疑惑道:“先前先生不是说,以血喂蛊,便是将它唤醒,此蛊自解,如今它要自己醒了,难不成是好事?” “若是好事,他岂能如此虚弱?你的血,是醒蛊的解药,也是杀蛊的毒药,自然可解蛊,可这蛊要是吃了别人的血,非但不会虚弱,还会越长越大,直到将这人蚕食殆尽。” 傅星齐心一惊:“你是说这蛊如今是在吸食阿攸的骨血?” “按照如今的大小看,只是稍稍尝了些甜头,若等它真醒了,便不好说了……” 傅星齐不再多问,简明扼要地问:“解蛊何时能进行?” 桑泽漆略一算道:“再等一两日时间吧,一是还有些准备工作要做,二是纪攸方才回来,还是再观察观察为好。” 傅星齐点了点头:“桑先生,那就烦请你定个日子。” 桑泽漆似乎有些压力,微乎其微地吸了口气,说时又好似极其自信:“三日后。” “拜托了。” 傅星齐言毕,便要离开,桑泽漆此刻有些摸不着傅星齐的心绪,随即喊住了他:“傅教主,还有一件事,我想有必要和你确认。” 傅星齐停驻,转身。 桑泽漆上前一步,道:“究竟是要是让他恢复如常,还是彻底解蛊?” “什么意思?” “如果你想,我可以让他体内的“遵命”恢复到像以前一般沉睡,而不必醒来,也不危及他的性命。” 后话自不必说,傅星齐也瞬间便明白了。 “解蛊。” 傅星齐并未犹豫,留下简单的两个字后,便离开了。 桑泽漆玩味地看着他的背影,嘟囔了一句。 “可别后悔啊,傅教主。” —— 翌日,傅星齐早早来寻纪攸,却发现铺盖似乎都没打开的样子,他已经穿束整齐,正在照看元篱。 傅星齐笑道:“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不多睡会儿?早饭都没好呢。” 纪攸只安静地笑。 傅星齐拉着他下楼,见那满桌丰盛的早餐,纪攸怪道:“会不会太浪费?” “有什么,本教主心情好。” “有好事?” “你回来,我心情自然就好了。” 傅星齐给他盛了一碗粥,端在他面前:“尝尝。” 纪攸怔愣:“这该不会是教主自己做的?” 傅星齐意味深长地一笑,随即摇了摇头。 纪攸无所谓地扯了一抹笑,一勺接着一勺地喝起来。 傅星齐看他吃得欢,趁机说道:“一会儿吃完,陪我去个地方。” “何处?” 傅星齐并未直言,只说着:“你去了便知。” 傅星齐既如此说,纪攸自然也不说其他,只跟着去。 两人刚一出了客栈,傅星齐便悄然牵住纪攸的手,纪攸惊吓的样子倒是把傅星齐也吓得不轻。 “怎么了?” 纪攸涨红了脸,只蹦出几个字:“牵手?街上?” “这有什么,又不是第一次。”说着,又大大方方地将他重新牵起,十指相扣。纪攸感觉到自己的心,猛烈地就像要跳出胸腔。 当纪攸远远望见那一大片花田时,立即便明白了,傅星齐要带他来的地方。 陆逾明的安息之地。 “这里……” 傅星齐温柔笑道:“我们在石室不是约好了,要来看前辈的吗?” 纪攸没有反驳,只跟着他一步步地走,深入花丛,最后停在一座简易的墓前。 没有祭拜的酒食,只有几片落花相伴。 纪攸静静地看着陆逾明的墓,而此时,傅星齐也在静静地看着他。 微风拂过,傅星齐听他开口。 “孟雁楼同我说,陆逾明和元篱是我的父母,我从陆剑寒的手下死里逃生,逃到了苗疆,被寻夫人收留,这才得以遇见你。”纪攸平静地叙述,比傅星齐想象中的,还要冷静。 “你不是问过我,记不记得上天星教之前的事?我回答你,从前不记得,以后会想起来。” 那一瞬间,眼前的纪攸,忽然让他觉得陌生又熟悉。 “阿攸,这些你都不用说。”傅星齐心疼道。 纪攸却执拗地说:“不,我要说。我去往苗疆之时,被孟雁楼的父亲下了蛊,为了替我隐瞒身份,我的身体缩小了一倍,连带着我的记忆,我的爱,我的痛苦,都被封存了一半。” 他缓缓转身,望着傅星齐,说:“从前的我,视这抔黄土为垃圾草芥,见元篱不起任何波澜,没有爱,也没有恨。是你让我习练空明心法,你让我感受爱和痛苦。我……对不起……” 纪攸说着,竟又湿了眼眶。 傅星齐不明所以,只是将他轻轻揽过,笑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爱哭啊?” 纪攸低着头,抵在傅星齐的胸前。 他太苦,太苦了。 他们在花地中待了许久,等纪攸似乎平静了些,傅星齐才开口:“阿攸,如果有一天,你感觉到了自由,还会留在我身边吗?” 纪攸闷着声问:“什么意思?” 傅星齐像是开玩笑地说道:“我只是担心,你有了父母亲,就会把我抛之脑后。” 傅星齐不动声色地深呼吸,鼓足勇气地说:“我想要一个承诺。” 纪攸的眼神晦涩不明:“你想要什么样的承诺?” “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你都不会离我而去。” “什么样的情况?” “任何。” 纪攸停顿了半晌,就在傅星齐有些失意之时,又听他说道:“教主能再带我来一次吗?下次来,定会给你这个承诺。” 傅星齐看向纪攸的眼神也变得模糊不明,他心有不解,却仍是郑重应声。 —— 傍晚,街市更加喧闹。 傅星齐与纪攸在茶摊坐下,不过一盏茶,听一旁的走夫们聊起天来。 “听说月恒派的十长老是天星教的大魔头杀的,差点给灭派了!” “哪个天星教?怎么没听说过?” “诶!你是不是傻了!那渊飞门的二公子不也是他杀的吗!” “是那个魔头啊!他……他不会是要打到中原来吧?” “谁知道呢,真希望渊飞门赶紧把他灭了才好!” 纪攸听着,竟将手中的瓦盏捏了个粉碎,傅星齐大惊,留下一些碎银便拉着人匆匆而去。 幸好没引起什么轰动,他笑问:“阿攸,就这么听不得他们说我?” 纪攸咬牙切齿:“那是污蔑!” 傅星齐观察着他的神情,按兵不动,只问:“你以为,这些谣言是怎么传出来的?” 纪攸一口接道:“是周穆文,他带走元驰,便是想着日后,能叫元驰来做这个证人。” “可仅凭周穆文一人,怎么能煽动整个中原武林?” “陆剑寒想要做武林盟主,还有什么比灭了一个魔教更有说服力的?他的威望比周穆文高,二者相勾结……”纪攸说着一愣,看向傅星齐的眼神带着闪躲。 傅星齐的语气冷冷的:“你知道的可真清楚。” 纪攸镇定道:“这并不难推断。” “那你能否推断,明日魏晚与陆溪山能否顺利大婚?” 纪攸直视前方,并不与之对视。他道:“大婚并不是重点,只是看孟雁楼和周穆文的计划哪个能占上风罢了。” 傅星齐嗤笑一声,不屑道:“到头来,竟还是陆剑寒说了算?” 纪攸停驻,望向身后的远山,叹道:“也不尽然,天星教在这里永远是一股未知的力量,他们应该感到恐惧。”
第八十五章 与你同罪 大婚前夜。 魏晚端坐镜前,乌黑的长发如黑色的瀑布一般散开,朱唇玉面,眉心一点红砂,美得不可方物。只是一双琉璃一般的眼睛,却无半点星光。 突然,屋外传来不寻常的响声,烛光闪烁,有人不请自来,出现在镜中,竟是周穆文。 月恒归来,周穆文仍是登云门谪仙一般的人物,表面上光风霁月,笑起来却叫人毛骨悚然。 “魏姑娘,好久不见。” 魏晚未曾看他一眼,冷傲孤高,但周穆文未有在意:“看来,魏姑娘对这门亲事也不是很满意?不然,也不会深夜引我来此?” 魏晚一边梳发,一边问道:“我记得在月恒派,周师兄曾说过心悦于我?此话可是当真?” 周穆文凑在耳边,低笑着说:“自然。” 魏晚看着镜中,翩然问道:“至今也是?” 周穆文微微扬起身子,淡然回答:“自然也是。” 魏晚霎时转身,眼神犀利起来,盯着他问:“那你敢不敢,今夜就带我走?” 周穆文单眉一挑,他没想到魏晚竟如此主动,可她越是主动,却越是叫人怀疑。 魏晚激道:“看来周师兄也不全然真心。” “诶,魏师妹,你可知这一路有多少巡逻的弟子,你这闺门之外又有多少把手?若我不是真心,怎可能单枪匹马地来啊?” “那周师兄是在犹豫什么?莫非你也没有胆量和能耐,将我从这里带走?” 周穆文镇定地回过神来,反客为主地问:“魏师妹,那倘若我现在应允了你,你准备怎么回报我?” 周穆文有一双蛊惑人心的眼睛,他直勾勾地看着魏晚,像是要将他的心神抽去。 魏晚的眼神迷离,顺着周穆文的视线牵引缓步向前,耳边是他鬼魅的低语:“魏师妹,以后你只忠于我一人,忠于我,我的意愿将高于你的一切。” 就在周穆文自觉得逞,露出邪魅的笑意时,魏晚挥袖一扬,以一把短刃划破了周穆文的眼膜。
75 首页 上一页 68 69 70 71 72 7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