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一日不查清,武林大会就一日不办?这武林中每日要死多少人?”说话的是那人群中起哄之辈。 温琪都不屑回头,道:“陆师伯言明武林大会如期举行,为的就是你们帮人!他已是深明大义,你们如何还能说出这般话来?怀信是渊飞门弟子,且被害死在了渊飞门,难道不该给他一个交代吗?” 又有人出声驳道:“陆门主既已经说了如期,你又何必出来搅和?” “再说还要怎么查?这不都人赃俱获,还叫人跑了!” 温琪不服输,义正言辞地争辩起来,可此番争吵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只有一点可以确信,傅星齐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名声大噪。 纪攸靠在傅星齐的背上,心中微动。 傅星齐从来都是昂着头看人,从未有夹着尾巴逃走的时候,如果不是带着自己,以傅星齐的实力,绝不会有此举动。 “教主。”纪攸喊了一声。 此时的傅星齐正因迷路而焦头烂额,未曾留意背上之人的声音,直到纪攸又喊了两声,傅星齐才驻足。 “怎么了?是不是很不舒服?” 纪攸摇了摇头,往相反的方向指了指:“从这儿走。” 傅星齐不由分说便向着纪攸所指一路狂奔起来,没多久便在林中寻到了一处地窖。傅星齐对这个地窖颇有印象,心中闪过一丝欣喜,便直入地窖而去。 当年,他们便是侥幸从这个地窖阴差阳错地离开了渊飞门。 傅星齐背着纪攸下去,先是为他疗伤。纪攸的外伤并不严重,拨开外衫,只见他胸前一处又红又紫的淤伤,是被陆剑寒的内力震出了内血,傅星齐立即为他度气护住心脉,然后用自己的内力为他止内血化瘀。 纪攸足足睡了三个时辰,才堪堪醒转,那时傅星齐正坐在一旁守着他,见他醒来,第一时间便上前询问:“阿攸,怎么样?” 纪攸睁眼看到傅星齐时还稍有一怔,缓缓才想起来,傅星齐背着自己下地窖疗伤的事。于是撑着身子坐起来,第一句话便是:“教主,陆怀信不是我杀的。” 纪攸的易容已被傅星齐除了个干净,他虽没来得及看陆怀信的死状,但和顶着这张人皮面具的纪攸在一起,他又实在觉得慎得慌。 “我知道人不是你杀的。”傅星齐道:“但你这两日去哪儿了?” 纪攸暗了暗神:“我原来将陆怀信绑了丢在这地窖里,你上山那晚,我发现有人可能进过陆怀信的房,当晚便来地窖查看,陆怀信已经不见踪影。于是我便想卸了妆回去找你,顺势恢复身份,但是没走几步就不知怎么,就昏了过去,醒来时就在陆怀信身旁,但他已经死了。” 傅星齐摸了摸下巴,沉思前事,两版故事并不太相同,但结果是一样的,纪攸被扣上了凶手的帽子。 “照你这么说,杀陆怀信的人也很有可能知道这个地窖的存在,我们得赶紧离开。” 纪攸点了点头,忽觉抱歉,张了张嘴:“教主,我……” 傅星齐背起长剑,只道:“你不用说,错的不是你。”接着笑问:“自己能走?还是要我背你?” 纪攸忙道:“我自己能走。” 傅星齐会心一笑,还是给他搭了把手,纪攸并不逞强,顺势就搭上了傅星齐。 傅星齐熟门熟路地试探周围的暗门,果然在一侧发现了可通之路,纪攸当下没有问,等进了密道,纪攸才问道:“教主如何得知,这地窖里有暗道的?” 傅星齐下意识道:“只是碰巧罢了,倒是你,怎么能发现这儿有个地窖的?好似渊飞门寻常弟子并不知道。” 纪攸闻声,不由顿了顿,傅星齐偏头看他,才听他道:“凑巧吧,上山的第一天,就误打误撞发现了这个地窖,我蹲了很久,才发现似乎没人来这个地方,斗胆将陆怀信藏在了这里,现在想来,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傅星齐鲜少见他这般茫然的模样,印象中的纪攸,从来都是运筹帷幄,计出万全,哪有这般狼狈的模样。 但,又有什么不行? 傅星齐傲睨自若地笑了:“自以为是有什么不好?往后,你尽管自以为是,我给你兜底。” 纪攸眉头一皱,抿着嘴,傅星齐见状,平和笑道:“你想说什么便说。” 纪攸默声摇头,傅星齐怪道:“在我面前,就这么局促吗?让你连话都不敢说?” 纪攸这才说:“只是觉得,教主此次下山,似乎有哪里不同了。” 傅星齐微微一怔,正色说道:“看来我从前是太苛待你了,你是我天星教的大总管,我信任你,倚重你,支持你,都是我做教主该担的,你不必介怀。” 感动转瞬即逝,紧随着便是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 傅星齐与从前并无不同,他们始终都是天星教教主和总管的身份,这一点,不会改变。 傅星齐凝视着纪攸,想起他们重逢的这些日子,纪攸都几乎没有笑过,更何况是在多年以后。 他希望纪攸能依靠自己,信赖自己,他想成为那个离他最近的人。
第九章 空明 傅星齐与纪攸在暗道中不知走了多久,眼前一片漆黑,纪攸有些体力不支。 “休息一会儿。”傅星齐道。 纪攸靠着墙坐下,呼吸一上一下,直觉有些缺氧。 傅星齐前张后望,虽然光线不够,他也看得出这条不是他原来走过的路。 他虽已记不清原路,可记忆中,该是没一会儿就见着亮光了,如今这走法,怕是已经横穿了半个山头。 傅星齐正低头沉思,忽见纪攸晕了过去,连忙去探纪攸的脉。 纪攸的脉十分虚弱,傅星齐当即团坐,为他渡气疗伤,顺便将自己的内力也一并传了过去,让他能有气力从内而外地恢复。 傅星齐自责不已,纪攸这个人,只要自己不说休息,便硬撑着,仿佛是真没把自己的命当回事,而自己明知他身负重伤,却还是如此不当心。 纪攸昏厥了约莫一个时辰,傅星齐确认他气息恢复平稳,便将他背起,他不知前路,也不知后是否有追兵,不敢停留太久。 纪攸迷迷糊糊地靠在傅星齐的背上,感受着一路浮浮沉沉的颠簸,最终也没能醒来。 再恢复意识时,二人已到了一处石室,纪攸下意识地去寻傅星齐的身影,身边却空无一人。 他尝试调动内力调息,随即发现体内有一股陌生而强劲的内力在游走,胸前的淤血已经渐渐化开,纪攸当下能想到的便只有傅星齐,看来教主费了不少力气替他疗伤。 调息结束,纪攸起身,环顾四周。 这石室幽暗,只有头顶几束零星的亮光,且能感知那光的高度,非几步可及。 石室的四角有生锈的巨大锁链,已被斩断,看来这更像是一个囚室。 石室的中央,则放着一团破旧衣物,纪攸并没有上前查看。突然,身后哐得一声,开出一道暗门来,一束昏黄的光束袭来,纪攸下意识地挡了挡眼,只听道:“你醒啦?” 傅星齐从暗道走出,手中拿着一件完好的衣衫,刚好将那团破旧衣物盖住。 纪攸只扫了一眼他的动作,并未深究,只问:“此处竟还有暗室?” “不是暗室,是这位前辈的囚牢。”傅星齐指了指那团衣物,肃色道。 他背着纪攸在黑暗的密道中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才来到这间石室,石门刚一打开,便见一具腐烂的尸身,四肢都还系着锁链,不知生前被囚在这儿多久,死后又被困了多久。 纪攸这才反应过来,这底下盖着的就是傅星齐所说的前辈。 “他是谁?”纪攸问。 “不知道,但如果将这位前辈带回青天白日之间,想必渊飞门定会大乱。”傅星齐冷笑了一声。 傅星齐领着纪攸进了暗室,里面有床,衣物,书桌,以及一切生活所需,只是蒙上了厚厚的灰尘,掩盖了死者生前的痕迹。 傅星齐已将床铺略作打扫,说着:“我收拾过了,你先在此处调息。” 纪攸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应,他和傅星齐如今像是颠倒了个儿。 不等他反应,傅星齐又从袖中抽出一本秘籍,交与纪攸,道:“这本空明剑法,是我收拾的时候在床脚下找到的,此前从未有听说,我想是那位前辈的自创,你可以试着练练里头的心法,对你的伤有好处。” 纪攸有些发愣,傅星齐失笑地将剑法强塞他怀里:“伤傻了不成?这剑法我已经粗略看过,很适合你,等身子养好了,连着剑法一起练,必有所成。” “这剑法真有这么好,不如给教主。”纪攸下意识道。 傅星齐不屑地笑了,只道:“我还是喜欢我老爹那一套邪门的天星教功夫,这剑法太正,不适合我。” 傅星齐不再多言:“你且歇着吧,我四处转转,看有没有别的出路。” 纪攸垂下眉眼,望着手中的剑谱,心中亦是隐隐苦笑,难道在傅星齐的眼中,他竟是配得上空明二字的正直之人吗? 傅星齐走后,纪攸静坐了一会儿,便打开了这空明剑法,照着傅星齐的嘱托先将心法练了一遍。 只一遍,便觉颇有疏通经络,养心活气的功效。 于是又仔细研读起剑法来,虽未挥剑,但纪攸已然能感受创剑之人的剑锋芒寒色正,剑气正义凛然,一招一式都是豁然之意,气性可见一斑。 而如今,却只剩残衣蔽骨。 纪攸的目光浅浅落在那一堆简陋的衣冠冢上,这人生前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才能创出这般浩然正气的剑法,可惜落得这般潦草收场。 看来教主说的不错,这武林正派人士,做的也都不是正义之举。 他收起剑谱,回到暗室之中,想要看看是否留有其他的线索,几经搜寻也只在残破的书页中翻出了几页给妻儿的寻常家信。 大部分的家信都未落名,写信之人似乎已有预料,这些信都到不了妻儿的手上,唯有一封,在结尾处端端正正地写着,逾明念。 “逾明……”纪攸默念着这个名字,正巧这时,傅星齐回来了。 “阿攸,我们该走了。”傅星齐一边说着,一边走至纪攸身旁:“你在看什么?” 纪攸将那封带有署名的信递到傅星齐的手中,傅星齐只是草草扫了几眼,便觉得心有寒意,冷嘲道:“没想到自诩武林第一名门的渊飞门,竟有这等癖好?将人囚禁于此,骨肉分离。” “教主听说过这人?” 傅星齐与纪攸对看一眼,他一面觉得熟悉,一面又想不起来究竟在哪儿听过。禁不住拍了拍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看来是帮不上什么忙,纪攸收起书信,正要物归原位,傅星齐连忙拦道:“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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