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朔为零散着头发,在那燃烧着的火堆旁,说的仿佛自己亲眼所见一般。 魏晚起先并没有留意他在说什么,可宁贝儿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她不禁多听了几耳朵。 “你不过去和他一起?” 宁贝儿被魏晚突然的搭话吓住,虽被吓到,却也并未逃走。她认得魏晚,也羡慕魏晚,魏晚身上有她没有的英气和自信。 宁贝儿摇了摇头:“他不喜欢。” 魏晚看着南朔为疯癫的模样,不敢将他与白日里的南朔为混为一谈,不发疯的南朔为,为人精明又得体。 “他和白天的时候,不像是一个人。”魏晚不禁感叹。 宁贝儿眼里闪着隐隐的泪光:“都是因为这响蛊。” 魏晚看着她瑟瑟发抖,语气中却也带着十足的恨意:“我们所有人,都被这响蛊,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了。” 人人都以为宁贝儿是被迫嫁进南家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当她得知将与南朔为定亲的那日,是她这一生最欢喜的日子。 南朔为生得一表人才,为人亲厚又聪慧,与她成亲之后,更是礼爱有加,更别说二人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样的夫婿,她如何能不愿呢? 可一切,都被那入侵月亮城之人毁了,更被响蛊毁了。 响蛊发作之时,扰人心神,毁人心智,叫人时而正常时而疯癫,再无平常日子。 宁贝儿说完,紧咬着唇退回了帐内,魏晚这才明白,这蔓延开来的恨意是真切的,熊熊燃烧着,除非解蛊,否则将不死不灭。 而这世上,多是不平之事。 她为南朔为和宁贝儿叹惋,却也只能坚定地选择自己的立场。 希望日后,能还世人一个真相。
第四十章 守城 傅星齐站在揽月宫的高处眺望,那看似平静的壮丽美景之中,暗藏着熊熊杀机,再不过多久,这兰越峰上便会经历一场血战。 身后,婵娟报告道:“少主,山中一切皆已部署妥当。” 傅星齐微微侧身:“你们宫主呢?” 婵娟回答:“宫主在蛊室,已多日未出。” 寻揽月一旦想逃避些什么,就会将自己关在蛊室里,似乎只有和她的这些蛊虫在一起,才能安心。 傅星齐不由叹道:“她倒是悠哉。” 婵娟微笑:“宫主说了,有少主在出不了事。” 傅星齐瞧她一眼,自他记事起,婵娟就陪在寻揽月的身边,恐怕到死那日都是。 “这些年,多亏有你。” 婵娟有些感触,她们的少主好像是长大了。 —— 周穆文领着月亮城及中原的一行人,厉行多日,终于上了兰越峰。 兰越峰上奇花异草众多,刚一进山,便有不少人被那美景迷惑。 “好家伙,这毒娘子的地盘这般好看呢!” “这好地方真叫她糟蹋了,等咱们把这山头攻下来,做咱们登云门的分舵!” 几人话音刚落,周穆文的眼神便刺了过来,叫他们不由闭了口。 四财主中,董深一直跟在周穆文身边,他是现在几位当家中资历最深,且受响蛊影响最低的一个,自然而然便成了四家之中的顶梁支柱。 董深见状,提醒道:“诸位小兄弟,上了兰越峰便要跟紧了,毒娘子的蛊虫千奇百怪,还不知道前路有什么等着咱们。” 登云门的弟子不愿受董深说教,面子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有几分不服气,周穆文立即接道:“你们既然跟我来了此地,最好是不要丢我登云门的脸。” 周穆文虽平时待人十分客气,可在本门弟子中颇具威望,他看似轻描淡写,众弟子听了却都立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怠慢此行。 月亮城人是吃够了毒娘子的亏,自然谨慎小心,无暇顾及美景,至于其他人,仍是难免有松懈的时候。 一行人才走了没多久,队伍之中便骚乱渐起,不少海宁派的弟子皆出现了大小不一的瘙痒症状,有些人尚能忍受,有些人则控制不住,挠至发红溃烂。 魏晚戴上手套,随即上前查看,在不少弟子身上都发现了被异物咬过的红斑。 周穆文和几位当家都纷纷上前,关心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魏晚镇定说道:“这……怕是蚊蛊。” 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唯有董深露出异色,颤声道:“莫不是毒娘子施下的陷阱?” 其余人才跟着慌乱起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踏入了揽月宫布下的第一重蛊阵。 周穆文在此时问道:“这是何种蛊?可知如何防御?” 周穆文看向魏晚,但是答话的却仍是一旁的董深:“据在下所知,这蛊顾名思义,与蚊蝇相似,吸食人血后会引起红疹和红斑,致瘙痒无比,但无生命危险,七日后症状自会减轻。至于如何防御……”董深捋了捋胡子,说:“恐怕只有小心不被这蛊虫咬到。” 周穆文听罢分别又查看了几名中招的弟子,当机立断:“各位弟兄,此蛊既然并无生命危险,便可靠自制力化解,但因各自身体耐受不同,如有特别严重者,不再随队伍上山。其余人,将手腕脖颈等露肤之处尽量包裹,互相关照,避免再让蛊虫有可趁之机。” 随即,又安排了几名弟子留下照看。 临别时,魏晚从怀中取出几粒药丸留下,才复又跟上队伍。 周穆文的视线在魏晚身上多有停留,待她回到队伍之中,周穆文悄然走至身边,以扇掩面,低声问道:“魏师妹,方才你给他们的,是什么?” 魏晚知他起疑,更是坦然:“只是寻常清热解毒的药丸,我想或许能缓解这瘙痒之症,才留了一些。” 周穆文确有疑虑,云旗涧与此地相去甚远,该对毒娘子知之甚少,可魏晚看起来不仅知道蚊蛊,更随身带着药丸以备不时之需,比普通的江湖儿女还要高出一筹,如何能不叫人高看三分。 但周穆文并未多加纠缠,只客气一声:“瞧不出,魏师妹对蛊虫也颇有研究。” 魏晚侧看一眼,不等她多说,周穆文已去了队伍的前头。 蚊蛊虽小,可数量众多,一日下来也让不少弟子止步半腰之下。董深在统计人数之时,不禁面露忧色。 四财主中,辛家兄弟辛城见状,说道:“看来毒娘子对我们此行已经有所防范,恐怕后头的路不好走。” 南朔为立刻接道:“不好走我们也得走,此番绝不能空手而归!” 宁贝儿站在南朔为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耳语了两句,南朔为替她说道:“贝儿所言有理,咱们既上了半山腰,便是到了山门口,此处已不见什么蚊蛊,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谁知她后面还会支什么招呢?” 辛城刚说完,便有弟子急匆匆地来报:“不好了,元驰少侠不见了!” 这个消息无疑如五雷轰顶,董深急问:“怎么会不见了?他不是一直跟在后面?” 这报信的弟子也说不清,只知哪儿都找不见元驰的人影,董深下意识地又问:“恩公呢?周少侠在何处?” 周穆文恰时现身,让董深稍稍宽色:“元驰不见了,你可知?” 周穆文微微颔首,神色也称不得轻松:“方才我已去了解了情况。” 元驰是他们此行的重中之重,就算是周穆文,对于此事也有些始料未及。 周穆文并不认为区区小蛊能伤元驰,以元驰的本事,直上兰越峰本是毫无疑问的,谁也没想到,中途会出此变故。 据身旁的弟子所言,元驰原本一直蔫头蔫脑地跟在队尾,可途径枫树林时,突然感知林中有异色。 元驰的反应原本就快人一步,轻功更不是一般弟子所能及,故他追出去时,鲜有弟子能辨别方向,更别说追他而去了。 董深听罢,捶胸顿足:“大意了!大意了!” 不仅仅是他们大意,连周穆文也暗暗感慨,自己竟会如此大意。 他能以傅星齐诱元驰上山,寻揽月就不能以傅星齐诱元驰离队吗? 此调虎离山之计,用得实在微妙。 但事已至此,后悔已是无用,周穆文拂袖说道:“各位,以元驰兄弟的武功,定然无恙,但眼下,我们的情势却大为不妙。蚊蛊是揽月宫主设下的第一道坎,元驰兄弟走失便是她设下的第二道,恐怕不多时,我们就会碰到第三道,大家一定要打起精神,切不可让她们再有机可趁。” 周穆文此言,实有稳定人心的效用,董深恳切拱手道:“唯有仰仗恩公了!” 董深如今为四财主之首,见他如此,其余人便也纷纷服从,一律听从周穆文的指令。 受此信任和托付,周穆文并未露出丝毫的欣喜,但他对于即将迎来的第三道坎却隐隐充满了兴奋。 如他料得不错,第三道总该有人要露面了。 —— 傅星齐负手而立,迎风遥望,他就是自己设立的,那第三道坎。 周穆文领着的队伍微微露出一角,遥遥便看到那人的身影,周穆文禁不住扬起一丝难以抑制的笑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期待与傅星齐的重逢。 只见傅星齐身穿一袭黑紫相间的长衫,剑眉星目,黑发高束,一柄长剑立于身侧,与在渊飞门之时更显沉稳与狠戾,武功也是更上一层楼。 周穆文未开口,傅星齐倒是先发制人:“周少侠,别来无恙。” 南朔为等人冲动,一见傅星齐便想要兵刃相向,被周穆文单手示意拦下,且礼貌地笑了一声:“傅教主,好久不见。” “不知周少侠带这么一行人上我兰越峰,所谓何事?” “傅教主,咱们就不打太极了,打开天窗说亮话。月亮城诸多无辜之人,都身中揽月宫主的响蛊,我等此番前来,是希望揽月宫主赐解药。” 傅星齐挑了挑眉:“可你们一路前来,坏我母亲名声,将她说成是……掳人试蛊的魔头?试问这样的毒娘子,如何会赐解药啊?” 周穆文似笑非笑:“傅教主误会了,流言不是我们传的,至于为什么会传成这般,我们也不知。” 傅星齐冷笑:“一句不知,就能将自己推干净了?” “如若揽月宫主愿意替月亮城解蛊,流言不是不攻自破了吗?” 周穆文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傅星齐的脸色渐渐阴沉:“响蛊没有解药,这早在月前,我便告知诸位了。” 南朔为闻声,愤慨不已:“胡说!我们都与你素未谋面!” “诸位再仔细想想。” 傅星齐点到这个份上,才有一女声不知从何处传来:“你是那个自称天星教的,叫齐攸的人?” 傅星齐微微笑道:“姑娘好记性。” 南朔为望了一眼身后的宁贝儿,将她往身后揽了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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