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文绛向左下角那枚慢慢移动的铜钱看了一眼,道:“因为有事情找你,但前些时候我来时你不在。” 男孩的声音很明显的停顿住了。半晌,他道:“那时候我身体出了些状况,大概没听见你的声音。有要紧事?” 铜钱已经成功从缝隙里爬进了屋中。 “没有。只是来问你,任务时长有没有期限。太久了,很烦。” 男孩这才稍微放松下来:“任务的最长期限是一个月,多等一会也不会耽误你什么。反正你以后都要待在彼岸,多等等就是了。他总不至于一辈子都查不清楚真相。” 季文绛抬眼往屋内看了一眼,眸底有凌厉的光芒闪过。不过在看见从缝里小心翼翼地爬出来的铜钱时,他按下了心中的怒气,照着平时的习惯隐晦的表达了几句自己的不满。 与往常一样,男孩对他的控诉依旧不上心,只扯开话题,让他不要着急,来日方长。不过今日的他好像怀有心事,没有多余的长篇大论,而是随口敷衍了季文绛几句,欲将他打发走。 季文绛已经等到江临出来了,也不愿多待,没说什么就走了。 等感应不到门口的人的魔气了,男孩才松了一口气,却把手中的数根锦丝攥得更紧。 他总觉得时闻这两日看上去有些浮躁。也许不仅是因为顾旻做任务的时间太久,还有前几日进来的那个人的关系。 当时,时闻是误打误撞闯进彼岸的。 他一直都欢迎无家可归的人,何况彼岸不是谁都进的来的,能进来的便都是有缘人。所以他虽忌惮时闻体内的心魔,却还是让他留了下来。有了新鲜血液的加入,彼岸于他而言更便于掌控。 不过,时闻好像一直在顾及着彼岸外的东西,总想着要再出去。这让他很不开心。 时闻如果要离开,他就少了一个能量的来源。 后来的事他倒也没管,反正他已经给了时闻衍主的身份,时闻也出不去。就算他有出去的想法,也没有那个能力。 直到那个人的出现,他发觉时闻想要离开的念头更强烈了。 他吸收的贪念够多,足以支撑他长时间地附在傀儡的身上。有好几次他看见时闻在外面巡查完就着急着要回去,好像屋里有人在等他一样。 不过时闻那样的性子,屋里不可能有人。所以他只能根据时闻这几天频繁地出入猜测,他是在为了离开彼岸做打算。 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男孩越想越气,怒气冲冲的翻找着手上的锦丝,最后抽出一根捏在手里。 而此时被傀儡师暗戳戳列为重点观察对象的两人正在交流军情。 “他看上去长大了很多。”江临用手比划了一下,“上次看到他还只是个小孩的样子,现在彻彻底底变成少年了。” 看来吸收了足够多的贪念的男孩成长的很快,灵体已经稳定到能让他附身在傀儡上了。 季文绛收回了目光,还是忍住了把那句“我刚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婴儿”说出来的冲动。 “确实。只要有足够的能量,他长得会越来越快。说不定明天就是个成年人了。”他望着江临脸上打趣般地笑,脸上也不由地染上了笑意。 不过现在他们还有一个麻烦要解决。 “我们已经在城外找到了属于猎户女儿的墓。如果想让猎户看见,那必须让他从彼岸出来。” “我打算用引魂阵把他的魂魄引到我的体内,然后带他到城外去见她女儿的墓。” 季文绛也听说过引魂阵,但从未见人实践过,但从江临的语气中不难听出这是一项危险的阵法。 “引魂阵?师尊可有把握?”季文绛问道。 江临调出系统界面,看着上面简单的,又让人感觉到沉重的一句话,道:“有把握,但我能坚持的时间不算久,只能尽量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 无论如何,这次的任务是必须要完成的。只要能让大家意识到季文绛杀的是个傀儡,便可证明他的清白。 夜晚,彼岸里的寻常人家都燃起了灯,配合着几座高楼的光,将彼岸的夜晚点缀的灯火通明。 在一条小巷子的终点,一座房屋的油灯被点燃,窗帘上映着屋主忙碌的身影。 猎户刚把汤熬上,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他拿布擦了擦刚切过肉的手,走到了门前。 见门口站着的是江临,猎户愣了愣:“...公子,你来这儿是?” 江临道:“您别担心,这次我不是来借住的,只是有些问题需要请教,您可方便?” 猎户:“成,你进来吧。” 把门关上的时候,猎户已经把肉放进了锅里,刚开始沸腾的水寂静了下去,只听见柴火被烧得啪滋啪滋响。 “公子,你要问什么问题?” 江临揉了揉眉心,苦恼道:“我最近有一位朋友要成亲,家里没人,也不知道有些什么事宜,就拜托我来问问熟人,看有没有愿意帮忙的。我初来此地,也没与人有什么交集,所以想来问问你。” 猎户边扇柴火边若有所思,手边的风扇将火扇得越来越旺:“这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肯定是得贴对联挂灯笼的。” 江临玩笑道:“您之前不是成过亲吗,怎会不知道这些?” 猎户的笑看上去有些勉强:“时间太久了,记不起来了。你谅解一下。” 江临忽然不说话了。 猎户正觉得奇怪,他又忽地站了起来,一边来回走一边懊恼道:“完了完了,我朋友让我帮他把信件送到衙门去来着,我怎么忘了这事!现在肯定来不及了!” 猎户也被吓了一跳:“送信件到衙门?可是出了什么事?” 江临道:“没什么,我朋友在衙门办事而已。现在衙门还有人在吗?” 猎户迟疑道:“应该还有人...” 话还没说完,江临飞速道了一声“多谢”和“告辞”,把门一关,跑出了巷子。 季文绛在巷口等着,见江临这么风风火火地跑出来,吓了一跳,一把拉住差点跑过头的他:“怎么了?” 江临看上去有些激动,导致他的咬字都有些颤抖:“我怀疑猎户被附身了。不过有些事我还得找你确认一下。” 季文绛又是一惊,戒备般往巷子深处看了看,拉着他的手向外走去:“你说。” 江临问道:“彼岸里的人会有前一天的记忆吗?” “有。他们的灵魂只会在白日被禁锢,但只要是在他们有意识的情况下,一般来说是夜晚,这种情况下做的事,他们都会记得。” 江临把头向巷子的方向扭了一下,挑了挑眉。 “那就好说了。前些日子我去找他的时候他还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过家室,今天倒是想起来了。” “不过阿绛,有一点你说得不对。他们的灵魂不是在白天被禁锢了,而是去了城外。” 见季文绛面露疑惑,江临解释道:“你在这里待得久,还记不记得旅馆的位置?” “记得。” “是不是在一间卖手帕的铺子旁边?” 季文绛回忆道:“......确实。” 江临继续道:“虽然一件事说明不了什么,但我曾经留意过城外的一些建筑特点。” 他的描述的确没有问题。因为彼岸的建筑都被彼岸花覆盖,乍一看感觉不出什么,但仔细查找,会发现城外有的彼岸也都有。 “其实顾旻说两城中的人苏醒时间在白昼交替时,我便有所猜测。按现在的情况来看,是一个人的魂魄被分成了两份,分别散落在两个地方。” 季文绛:“只要彼岸的人能走出去找到他们的另一半魂魄并与其融合,他们就能恢复原样。可是猎户已经被附身了,引魂阵也就不能用了...之前听程长老的课时听她有讲过,不如去问问她有没有什么主意?” 江临道:“先回去。” 回到房间关好门,江临把一面铜镜从他的储物袋里拿出来,匆匆道:“镜子你拿好。” 季文绛猝不及防被他怼了一面镜子在怀里,此刻他严肃的神情正好被映在镜子里,江临看了一眼镜子,不禁笑出声:“你在这儿待着等我。” 他还没明白江临要干什么,江临已经盘腿坐在了床上。 随着灵气从江临的身体涌出,他的体内像是有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在把他往外推,他的魂魄也随之出现在了季文绛面前。 江临对此表示非常满意。 这轻盈得能原地飞起来的感觉,他太喜欢了!这就是灵魂出窍吗? 喜欢归喜欢,他也知道自己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一炷香后把我叫回来。” 旅馆的房间里,程烟雨正在把脑子里所有关于锦丝的知识抖出来。 “师姐,你停一下。”江临堵住其中一只耳朵才没让程烟雨的话从他耳边溜走。 程烟雨差不多讲完了,十分惬意地往床上一躺:“您请。” 江临机械地笑了笑:“我本来也是想用引魂阵把猎户的魂魄引出来,可彼岸里的人都是灵魂的载体,他既附身,必是在灵魂上。我不能保证我的身体能承受三个灵魂。” 程烟雨:“我倒是有药能让你的灵力快速增长,从而让你承受得住。不过时效不长,只能坚持一炷香。” 江临喜道:“够了。” 话语间,程烟雨已经把药拿了出来。药装在一个透明的小瓶子里,呈液体状,底部有几个微小的气泡在缓缓升起。 她握了握江临拿着药瓶的手,道:“这个明天出发前再喝。我会带着其他人在屏障附近接应你。” 江临晃着手中的小瓶子,把它放到耳边听:“这个能和回气丹一起吃吗?” 程烟雨道:“可以啊,不过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江临打消了这个念头。 距离他到程烟雨这里才过了二十分钟,他还有小把时间能歇一会。 江临看着程烟雨脸上的疲态。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看见程烟雨露出这样的表情了,似乎从鹿与鸣那件事开始,她就一直忙着处理门派里的各种事务,根本没时间好好休息。 “我说师姐啊,你天天这么忙,不能让你那几个宝贝徒弟帮着你干点事吗。” 程烟雨道:“不行。我养他们来是为了让他们满足自己的梦想,干什么来帮我处理这堆事?” 江临笑着打趣:“你怎么知道他们的梦想不是处理门派琐事?” 程烟雨佯装恼怒:“胡说八道。谁的梦想会是干这些破事?那也太没出息了。” “没出息?”江临大惊,“这怎么叫没出息?这可太有出息了!” 程烟雨听出江临话中的调侃,坐起来拿书抽他:“要不是为了养活这门派谁愿意?你觉得出息你来?” 江临连连求饶:“师姐我错了,这门派没有师姐撑不下去,我是这个意思...哎!别打别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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