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紧了身上的毯子,找个舒服的位置靠下,陈钦云摸出了怀里的信。 信封上的“世子亲启”已不似第一次那般歪歪扭扭肿的似大胖萝卜,而是更加端正,陈钦云心里不免有些欣慰。他小心打开信,纸上只有黑色的似梅花形状的猫脚印。 他这是养猫了? 脑子里浮现杜云正要下笔时,猫一下走到纸上,杜云呆呆地看了半响,才着急忙慌地把猫抱下桌,苦恼地看着小猫的“杰作”。 想到这,陈钦云忍不住笑出了声,不想却咳个不停。门外守着的陈一听到动静,急忙掀帘进来给他倒水抚背。 陈钦云接过水小口小口的抿,中途还是咳的不行,好像要将五脏六腑咳出体外。 “属下去找医师!” 陈一起身要走,陈钦云一把拉住他:“咳咳……不…咳咳……不用……让我缓缓…咳咳……” 陈一看着面色苍白虚弱不已的人,一脸担心,眉头紧皱,正要坐下,陈钦云又是一阵猛咳,泪花都咳出来,脸都咳红了,整个人缩在地上。 陈一吓的连忙掀开帘子叫侍卫去找医师。 “殿下!” “殿下!撑住!我去找药。” 陈一将人扶坐好,在马车上找到药箱,拿出里面备着的装止咳药的药瓶,倒出几粒又倒了水喂给陈钦云。 陈钦云吃完后,大喘着气,缓了好一会,才好受些。看着手里被捏皱的信,心里烦躁。 将纸抚平装回信里,认真地压平信封卷起的角,他叫陈一找出装信的箱。开锁,放入,上锁。 把箱子放回去时,医师裹挟着风雪赶到了。 了解一下情况,又进行了望闻问切,医师眉头紧皱,脸色复杂。 陈一见他这副反应心急道:“世子的病如何?” 医师抬头看向陈一艰难开口:“世子前期染上风寒引发高热,又因天气变化过快带起嗽喘【1】,过去多天本该痊愈,可现下却愈发严重,正是因为使团前往之地,寒冷至极,患有嗽喘的人,若再待下去恐有性命之忧啊。” 陈一:“……” 陈钦云:“……” “咳咳咳咳——” “世子——” 又是一番手忙脚乱,医师开了些药,做了些嘱咐,待对伍扎营,就急急忙忙地赶往晋王所在的营帐 ,将世子的情况禀告王爷。 晋王一番思索后,吩咐人请副使及左镇将军等人。 人到齐,晋王就将陈钦云的情况告诉众人,并说出他的建议:“本王欲派人护送陈世子回益州。”他看向底下神色各异的众人,“诸位,意下如何?” “王爷这怕不合适吧?” “噢?那徐大监可否告诉本王如何不合适?” 此话一出,营帐内的氛围变的凝重。 众人都看向徐瑾仙,面对众人或疑惑或看戏的目光,他皮笑肉不笑:“其因有二:一是,陈世子身为副使,本该随同使团直至吐番,而今要转回益州岂不是有违圣意?二是,陈世子也算出生将门,身体强健,连公主殿下都不会为一点小病所累,更何况是世子呢? 况且出关在即,怎可随意离去。” 徐瑾仙所言有理,但问题在于他们现在所处的湟源离日月关只余十日的路程。 使团里的人对陈世子与徐瑾仙的身份都心知肚明,如果说还没出关陈世子出了事,那他们肯定会被人说有嫌疑,惹上麻烦。 可如果出关了,那就不好说了,毕竟是别人的地界,出了事他们也不用太兜底,所以多数人选择视而不见。 晋王眉头一皱,暗自思忖:这徐瑾仙还真是能忍啊,原以为他这一路都不动手是没想法,没成想是等在这! “徐大监的话本王不赞同。”晋王慢悠悠地开口,众人目光移到他身上,“这件事本王自会呈书于陛下,而徐大监所言‘陈世子不会被这一点小病所累’,怕是大监没听明白本王说的话。 陈世子患了嗽喘,若是执意去吐番恐有性命之忧,陈世子若是出了事,本王可难以向陛下交代,还是说徐大监想承担后果?” 一时间,帐内氛围直降冰点。 徐瑾仙沉默不语,晋王一番话就把他推向两头不是人的地步,他反对的话皇帝交给他的任务他能完成,可相应的后果他承担不起,他不太相信皇帝能保他。 毕竟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 可接受的话,他又得面对皇帝的怒火。 真是……头疼! “陈世子真的已经病的不能赶路了?”徐瑾仙不甘心地道。 “是皇叔说的还不够清楚嘛。” 清冷的女声打破帐中僵持的氛围,众人循着声音望去,看见了面色冷峻的南昌公主。 除晋王外,在座的都起身见礼。 “见过公主殿下。” “免礼。” “谢公主殿下。” 南昌公主迈步上前,目光在众人面前扫了一圈,停在徐瑾仙面前。 “徐大监,本宫想知道你是年纪大了,还是耳朵塞了棉花,竟听不清本宫皇叔说的话。” 公主一开口就火?药味十足,除晋王与徐瑾仙外,其余人都将头埋地深深的,心里暗暗叫苦。 真是钱难挣,班难上。 徐瑾仙想了想行礼道:“殿下就当臣年纪大了。” “你!”南昌公主面带薄怒,一瞬又恢复原来冷峻的模样,“既是年纪大了,那做好自己份内的事,陈世子的事自不必由大监去操劳。” “可……” “是本宫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南昌公主已耐心耗尽。 徐瑾仙抬眼瞧见面带薄怒的公主,知陈钦云回益州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他一咬牙跪于地:“全听公主殿下吩咐。”
第四十三章 杜云吹着轻柔的春风,呆呆地看着庭院里的牡丹,细细的枝干上露着小小的花苞,在阳光下显着娇羞的模样。 春去秋来,这牡丹开了两次,他也在京都待了两年,虽然生活无忧,可一但闲下来,他总感觉心里少了些东西。 说不上来是什么,就是心里空落落的。 他现在的身份还是陈世子妃,因着秦王的帮助对外宣称病重静养谁也不见,私下换回男装,去帮助他哥打打下手。 今日无事,他便坐在廊下,不自觉又像往常一般发起了呆。 “小六。” “小六!” “啊?” 杜云回过神,就见陈兢皱眉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怎么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没怎么,刚刚在发呆。”杜云站起身手指搓着衣袖微微笑道。 “真的?”陈兢狐疑道。 这实在不怪他不相信,他这弟弟自从去年开始就总是不由自主地发呆,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问他在想什么,他也不说还跟他打哈哈。 “哥。”杜云颇为无奈地喊了一声,“我都那们大了,成年人了,用不着那么担心。” 陈兢眉毛一挑:“哦,真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真的。”杜云无奈地叹气。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陈兢拍拍杜云的肩,“我来是有事找你。” “什么事?”杜云抬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哥。 “准备准备,陈钦云三日后就要到京都了。” “什么?!” 杜云一脸惊讶。 从去年冬日至今他都没有收到陈钦云寄来的封信,也没有听到关于陈钦云的消息,他也不太愿意就这事去问大哥。 身边人也没提,自此陈钦云的消息像细针沉入大海,寻不到,心慌慌。 时光匆匆,一晃两年已过。 他着一袭法蓝色长裙,低头垂眸,静静地站在裕王府大门一角。 他有些紧张,手指搓着衣袖。 今日在门口候着的,可不指他一个人,还有陈钦云的姑祖母——裕王妃。 裕王妃是个眉目如画,笑容可亲的妇人,出身书香世家的她,言行举止都自带书卷气息,让人敬仰。 当是看出了他的内向,只是他病好时去请安问过一两句话,就在也没去诏见他,但该有的照顾一样不少。 裕王妃回头见他站在角落,露出了微笑朝他招招手:“小六过来。” “啊!” 杜云抬头望过去,心中止不住的诧异。 王妃怎么知道我小名的?我没说呀?! 见人还没反应过来,裕王妃又招招手:“快过来。” 确定是在叫自己,杜云才一步一步地走过去,裕王妃看他走到近前温和道:“怎么站在角落?” 该怎么回答呢? 杜云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刚才满脑子都在猜想,加冠后的陈钦云长啥样。 裕王妃看他低垂着头一脸无措,认为他是要见到陈钦云有些害羞笑道:“可是害羞了。” 杜云:“……” 杜云极力按耐住抽动的嘴角,抿紧唇斟酌着如何回答。 裕王妃见他沉默不语,也不逗他了,本想摸摸他的头,却不成想她这侄孙媳两年的时间身量窜的极高,比一般姑娘还要高上几分。 心里感叹孩子长的好,手便移到了杜云的肩拍了拍:“没事害羞也是正常的,还有姑祖母在这陪着。” 杜云自动忽略裕王妃说的前半句,抬头掐着嗓子作女声主动问道:“姑祖母是如何知道我的小名……” 闻言,裕王妃笑容淡淡:“是钦云那小子写信告诉我。” “世子?” 不等杜云细问,一声“陈世子到”,引地他抬头侧目。 只见领头的正是两年不见的陈钦云。 束发戴冠,锦衣玉带,坐于高头大马之上,自带一风流倜傥之气,人近些可见面容褪去了从前青涩的稚嫩,更加英朗俊目,嘴角噙笑自是一副善人模样。 杜云愣愣地看着人,脑海里的陈钦云还停留在他第一次见到他时,青葱的少年模样,不想现在身量拔高了许多,比他还高上半个头。 陈钦云利落地下马,迈着四方步拾级而上,走到裕王妃近前恭敬地行礼道:“侄孙陈钦云见过姑祖母。” “好好好,快起。”裕王妃满脸笑容地扶起陈钦云,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拉着他的手,“这一路可还安全?” “安全,不信姑祖母你看,一点伤都没有。”说着还在裕王妃面前转了一圈。 “安全就好,安全就好。”说着将人拉到杜云旁边,推了推。 杜云见他凑近收回神,向后退了一步,低垂着头。 陈钦云垂眸看着眼前恬淡宁静的人,心中五味杂陈,嘴张了张,也不知说什么好。 裕王妃左右看看沉默不语的两人,深觉氛围不对,便笑着说:“进府,姑祖母我给你安排了接风宴。” 陈钦云看着杜云:“好。” 晚晴风过竹,深夜月当花,迂回幽长的走廊上,陈钦云走在前,杜云跟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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