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兢不由苦笑,他知道杜云是想帮他完成任务,早点回家,但看着躺在床上一脸虚弱的人,他觉得够呛。 “先别想这事,把伤养好再说。” “……好。” 养病的过程漫长而重复。起床,洗漱,吃饭,换药,吃药,睡觉。幸而,杜云躺着的位置颇好,正对着窗,一抬头就能见到窗外的景。 见着窗外院内从花团锦簇到绿叶葱葱,从鸟语花香到狂风暴雨,亦或是阴雨绵绵。种种景象,也不至于让他无聊。 豆芸端着药进来时,他正靠着枕,翻看一本字词。 “公子该喝药了。” “哦,好。” 杜云接过碗,对于现在的称呼他表示满意。他劝了豆芸许久,她才答应私下称呼他为“公子”。 低头看着手里浓稠如墨,散发苦涩的汤药,杜云蹙眉,蓦然间他想起一件事抬头问:“今日,可有信寄来。” “未有。”豆芸看着杜云眼里一点点熄灭的期待的光,忍不住打趣道,“公子这是想世子了?” 杜云:“……” 想,想他给我当导游…… 在养病的这几个月里,杜云陆陆续续地收道陈钦云写的信。 字迹工整漂亮,最让他惊喜的是信里除了一些暖心的闻候,便是各地的风俗美景,写的像游记一般,引人入胜,心向往之。 尤其是介绍地方美食时,杜云都忍不住咽口水。 六封信,两天他查着字词就看完了。之后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问有信寄来没。 在等信的时候,他会将之前的信拿出来反复地看,以至于有几封他都能背下来。 在漫长的养病时间里,这也成了他的乐趣之一。
第四十一章 旷野之中,晚风呼呼,篝火摇曳,火光映出沉默的面旁。 陈钦云愣愣地盯着火光,好一会才慢慢回神,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封信。 借着火光只见面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世子亲启 这是杜云写给他的信,也是这几个月以来他收到的第一封信。 当初他写信时,只是想为了维持他与杜云表面夫妻恩爱的假象,内容写的还是他喜欢的游记。 他只管写,压根未考虑过会收到回信,所以当陈一将信拿给他时,他诧异了许久。 尤其当听道信是杜云写的时,更是愣怔了许久。 心里不禁想:他字都未认全,就会写了?! 直到看见,信上歪歪扭扭的几个字,他才相信是杜云的手笔。 火光里浮现杜云的面容,灵动的大眼睛怯怯的看着他,想生气又不敢的小表情逗的他想笑。 收回神拆开信,里面果然如他所想,字少,但有三个可可爱爱的小人像。 看形象竟有些像杜云。 第一个小人像是原地蹦起,旁边写着“病好了”。 第二个小人像抱着一块大饼,旁边写着“吃好呀”。 第三个小人像比了个心,旁边配文:“你好呀!” 这封信出乎他的预料,惹得他忍俊不禁,心里欣慰,整个人的心情比天上星还闪亮。 未想他画工还不错。 将信珍而重之地放回怀里,陈钦云起身回了帐篷。 他有点期待之后寄来的信了。 晨光熹微,使团就已拔营起程。 和亲使团队伍中正使为晋王李璟,他是皇帝的兄弟,副使二位,一为礼部尚书李道宗,二为奕王世子陈钦云,随行大监徐瑾仙,将领左镇将军。 即为副使,陈钦云自然骑马排在队伍之前正使之后。 入秋之后,刮过的风都带上了寒冷的气息,身上的衣物也是渐渐添多,入眼所见枯黄落叶,衰败草地,飞沙走石。 雁南飞,人西行。 及近蜀地暴雨连绵,寒气入体,队伍中已经开始有人感染风寒,咳声不断,公主身体娇贵也自然不幸得了风寒。 和亲使团的对伍也不得不放慢脚步,终在蓉城停歇。 烟雨濛濛,雨滴肆意飘落,给蓉城蒙上一层青绿色的薄纱,浸在一团绿色之中,犹如整瓶整瓶的墨汁泼出去,只有无尽的延绵,没有终点。 收回眺望的目光,晋王转身进了院内。 今日一早,他就接到了公主的传诏,说有事相商,早膳随意应付了顿,就匆匆前往公主所住的居所。 他被领进房中,房内置了块屏风,隔着他们亲人两个。 屏风对面断断续续传来侄女低低的咳嗽声,他眉头紧皱不禁有些担心。 “臣,见过公主殿下。”晋王行礼道。 “叔叔来了,快座。” “谢殿下。” “咳咳咳……” 又是一串咳嗽声传来。 “公主殿下可用了药。”晋王悄声问身旁的宫女。 “殿下刚刚用过。”宫女也悄声的回。 用过还这般咳嗽? 晋王担心更甚,南昌公主好歹是他看着长大的,小时乖巧可爱,冰雪聪明,颇惹人怜爱,能当半个女儿。 谁家父亲能看着女儿生病呢? “臣闻殿下咳嗽阵阵,当是风寒未愈,正是要多加休息 ,若有事,待身体好些,再诏臣前来也不迟。”晋王忍不住开口道,“若喉咙干痒,可吩咐人炖雪梨暖喉。” 问言,屏风对面一阵沉默。 半响,传出低低的笑声。 晋王疑惑,正要询问。 南昌公主笑呵呵地解释:“劳叔叔挂心,南昌无事,只是刚刚饮水呛到而已。” 得知真相,晋王也不禁笑出声。 清冷的房内一时暖将起来。 “那殿下诏臣前来是有何事相商?” “叔叔。”南昌公主被宫女从床上扶坐起,“南昌诏叔叔来,是想告诉叔叔,南昌的病已无大碍,明日便起程吧。” “殿下真的病愈?”晋王心中狐疑。 “好歹是皇家的女儿,骑马射剑都不怕,又怎会为这点小病所累。”公主语调俏皮。 晋王无奈一笑:“虽是这般说,可还是等殿下全……” “叔叔!” 南昌公主少见地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声音冷淡道:“叔叔,使团因我停在蓉城已半月有余,此去吐番,前路迢迢,意外颇多,若过多停留,保不齐会发生什么,还是早去的好。” 晋王如何不知!只是他有私心罢了。 当初得知南昌公主要出使和亲,他惊讶不已,恨不得跑进宫问自家皇兄,两国相交,就非得要答应对方和亲吗?! 可细细想来,陈国建国不足二十余年,前狼后虎,正是稳固根基之期,吐番又是西边崛起的强国,主动来陈国求和建交,理应答应。 晋王无奈长叹。 当他去皇宫觐见皇帝,途中遇到南昌公主。 夕日可爱调皮的女孩,出落成端庄大气的少女。 他想说些安抚的话,却没忍住先红了眼。 少女也红着眼眶,扬起明媚的笑,反过来安慰泣不成声的叔叔。 晋王望着南昌,仿佛看到暴雨之后,低垂着头,花瓣上还挂着雨珠,却直挺挺立在风中的芍药。 美丽而坚韧,只是开错了时节。 他能为这位侄女做的,就只是走慢一点,慢一点,让她再好好看看故乡的情景。 因为他知道,侄女这一去注定是与故乡永别了。 晋王声音哽咽:“臣知道,我只是想让侄女多留一会……” 叔叔真情留露,直戳进侄女由薄脆外壳包裹的心里。 眼泪如蓉城的秋雨绵绵不绝,细细地滑过她皎好的面旁,落入无尽的深渊。 公主抹去眼泪,用绝决又夹杂着些颤抖的语调说:“叔叔,早晚都是要走的,多做停留,不过是徒增伤悲,早早的到,心里还好受些。” 晋王张了张嘴,竟是无话可回,眼含热泪,悲恸地跪伏在地:“臣……告退。” 隔着屏风望着人离去的背影,她的眼泪又逃出眼眶。 生在皇家,享受着荣华富贵,自是要为国家出力,她身为公主,更应该担起身为公主的责职。 她自然愿意拋弃这一身荣华,去走难闯北,可还不到时候。 收整好稀碎的心情,她也迎来了她等的人。 陈钦云跨门而入在屏风前行礼道:“陈钦云见过公主殿下。”
第四十二章 蜀地连续暴雨,道路泥泞,公主车架时常陷进泥地里。 陈钦云与左镇将军冒着大雨,领着士卒去抬车。 雨幕之中,目之所及都变得模糊不清,密集的雨滴如潮水般淹没空气,陈钦云呼吸逐渐急促,脑子发懵,整个人如坠湖里。 脑子里像是有人在敲锣,明明在刮冷风他却感到身体的温度在拔高,身上的力气抽丝剥茧般一点点逝去。 他试图抓紧缰绳,却忽然混身失力,缓慢而重重的摔下了马。 失去意识之前,世界都变的宁静。 左镇将军正指挥着士卒抬车,忽听身旁人一阵惊呼,一转头就见摔在马下的陈钦云。 “世子——” 左镇将军连忙下马奔过去,跪在地抱起陈钦云的身体,入手滚烫如火,他一惊,料想陈钦云定是发了高烧,将人背在身后就向营帐跑去。 将人安置在榻上,医师也赶了过来。左镇将军用?手抺了把脸,就赶去了晋王所在的营帐。 正在喝茶的晋王一抬头,就见混身挂着雨水的左镇将军掀帘进来,他一边吩咐人去备手帕,一边问:“将军,发生何事,这般着急?”。 将军接过仆人递来的手帕,擦脸的同时回道:“陈世子刚刚因发了高热摔下了马,现在还昏迷着。” 闻言,晋王一惊:“人可还好?” “没什么大碍。” 晋王松了口气:“本王前些天听他咳嗽,还叫他好好休息,这会怎么就发起高热来?他可是同你去抬公主车架了?” “是,臣劝了几次都无果,如今世子病倒,臣也有失职的嫌疑。” 左镇将军跪伏在地,晋王见状连忙去扶:“将军言重了。” 将人扶起赐座晋王继续道:“这不怪将军,蜀地气候总是不同于其他,又赶上秋冬换季之时,天气总是阴晴不定,风大寒冷,世子又淋了几场雨,难免遭罪。” “王爷……” “唉,如今最重要的是多派些人守着,毕竟这使团里还有别人。” 这别人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左镇将军不在多言,答了句是,就退出了营帐去安排人手。 世子虽然病倒了,但对伍不能停。 使团花了两月才走出蜀地,出了阴雨地,越往西处的高地行进,风大雪大。 白茫茫的一片里,对伍像条黑色的游龙,末尾多了一辆马车,车上坐着的正是陈钦云。 自从他那次发了高热摔下马,晋王就要求他去马车上待着,不必骑马随行。他原也不是个固执的人,得了便宜还卖乖,收拾好东西就麻溜地去车上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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