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法子过于阴损,若使用起来不加节制,不仅伤及自身,更是有碍天道,早晚会遭天谴。 等将信看完,褚九殷只道这事问他师哥,还不如向本就出身狐族的胡冰清问的清楚。 可转念一想,胡冰清是个正经人,并不像朱天罡那般风流,成日里在小霜素蓝之流身上研究这类邪门妖法。 经这次大难,他虽感念他师哥恩义,却也不信他守着那些貌美徒弟,还真能像信上说的那样清清白白。 时至今日,整桩案子已在褚九殷心里盘算出了个大概,趁着颜子俊近日为这件急案奔波,他借口杂事,抽了半日时间,向城外青城山上行去。 —— 青城山上,泰安寺香火旺盛,供奉的百姓一般要到天黑才散。 褚九殷倒也不急,游览了半日青山古刹,等到太阳落山,才将玄龙甲召出,他以鞭子隔空画了个紫色光圈,再转身时,寻常人等看不到的人和事,却尽数出现在了褚九殷眼前。 “哎呀,我道是谁,原来是褚公子!” 说话的,乃是一身形矮小的白胡子老头儿。老人家长髯齐胸,身着姜黄莲花袍,手持墨色玉如意,一见褚九殷便笑容满面,说话也很客气。 褚九殷拱了拱手:“老神仙,好久不见。” 老人笑道:“小小土地,算不的什么正路神仙,褚公子不在洞庭潜心修炼,怎跑来我青城山上悠闲度日了?” 别看这位小小土地,不过是众仙之中最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但人家生前也是极善之人,死后才被天界封为神明,专保一方百姓平安。 他之所以对褚九殷态度恭谨,盖是因褚九殷修为极高,且他身为斗母元君座下弟子,已可算作半神,他身为小仙,轻易是不敢得罪这等即将登顶的精怪。 昔年褚九殷云游蜀中,曾与他有些交情,故将云中鹤之事向他打听一二,总比文书上记的,或是捕快衙差口里说的更能详细准确些。 当听褚九殷说起“云中鹤”三字时,老人家不禁皱眉道:“这人几年前曾在我们这里犯过事,后来因得罪了蜀中大族凤氏,才不得不远走他乡。江湖之大,他跑去哪里不成,真不知他又回来这里做什么?” 褚九殷也道:“子文可知,这云中鹤当年是因为何事,才招致凤家这样不依不饶?” “这事说来可就话长了。”老人将手中玉如意颠来倒去地转了半天,将记忆也带回了过去。 “当年这云中鹤二十出头,也算是名门子弟,有一年来我蜀地游玩,旅途中意外结识了凤家的三公子凤澜,云中鹤不好美妇娇娘,却喜男色,结伴途中,不知怎的就对这凤三公子动了心,当年人家小公子可是定了亲的,那贼人却不管不顾,硬是在婚宴上将人家新郎官劫了去,自此二人音讯全无,凤家悬赏了一年多,才找到线索将人救回。可惜那凤三公子命薄,被找着时已被那淫贼糟践的不成样子,回到家里不过三日,就撒手人寰了。” “无量派知道此事后,当即遣门中长老亲往凤家吊唁,又晓谕江湖各派,已将云中鹤从无量派中除名,若寻得此人踪迹,人人可代无量派清理门户。出了这样的孽徒,也是他师门不幸,为着这个云中鹤,无量派与凤氏结仇了许多年。其间两派为将他缉拿,也曾联手过几次,只是数次围剿,还是未将这贼人抓到。若非他这回又逃回了蜀中,我还真当这恶人早死在了外面。” 说道此处,褚九殷神色一滞,立即反驳道:“你说的这些,我也曾听人提过几句,据说自凤澜去后,他家人念他早逝,便在泰安寺里给他供了个生辰排位,就是想让这小公子的冤魂日日受宝刹里的香火供奉,使怨气早日消散,重入轮回转世。你来之前,我曾在这寺里转悠了半日,并不见有凤澜的牌位,我又问了住持,他说也不记得有人曾将凤三公子的牌位供在这里。” 老神仙方才所言,有大半也是道听途说,不想褚九殷对此事这样上心,轻易地就将他话里的漏洞拆穿。 老人家面露窘色,尬笑了两声,才又说道:“或许这事是他家早年做下的,这都过去十来年了,说不定凤三公子的牌位早就被家人移回了家中。” “这话不对!”褚九殷先将他的猜测直接否了,又接着说道,“我一知云中鹤与凤三公子的旧事,当夜便潜入了凤家大宅,为找寻线索,几乎将那座宅子翻了个底朝天,却始终不曾见过凤三公子的牌位,我当时还道是这家人狠心,爱子幼弟早逝,竟不留半点念想在家里。” “那兴许是他家人伤心过度,不愿再睹物思人,徒增悲伤?” 褚九殷突然一顿,又点头道:“或许如此吧。” 此时天色已晚,褚九殷出来半日,又操心颜子俊只顾查案不肯好好吃饭,在老神仙辞过之后,他也化去了行迹,以虚形向着府衙方向飞去。 第 88 章 “大哥快看,有人给咱们送来了这个。” 颜子俊手执画卷,跟得了什么宝贝似的,还未踏进褚九殷寝室半步,就已急着报喜。 褚九殷也刚落地归来,听门外说话的正是颜子俊,赶忙打开了房门,将人迎了进来。 “都多大了,怎做事还这样莽撞?”看他进门时险些被门槛绊倒,褚九殷口中虽说着责备之语,面上却不见半点不悦,“究竟是什么好事,值得你兴奋成了这样?” “大哥面前,我多大都是孩子。” 颜子俊嘻笑间仍不忘顶嘴,等一进了屋里,拉着褚九殷就往案前座下,他方将系卷轴丝绳解开,长卷便在案上铺展开来。 入眼所见,乃是一副人物的写影。 画卷之上,一白衣男子于松下执书而立,其面容虽算不得俊逸出尘,但胜在温润清雅,一双俊眼温柔如春日泉水,唇间隐隐含笑,周身一股书卷气。只看一眼,竟让人莫名生出几分欢喜之情。 褚九殷一愣,问道:“子俊,这画中人是谁?” 颜子俊道:“凤家人听说此案由咱们协同审理,下午时候,便派下人将这卷轴送了过来。这画中之人,正是凤家的三公子。” “他就是凤澜?” 颜子俊点头:“与我见面的小厮说,自凤澜去世后,未免老夫人太过伤心,他家二哥儿早就将小少爷的遗物整理了干净。此画本为云中鹤所作,他家人恨此人入骨,当时就想将它一并烧了。奈何此画太过生动,竟将凤澜描绘的同生时一模一样,他家二哥儿念着弟弟,就从火堆儿里又给它捡了回来。再后来,他就偷偷将这幅卷轴封存在了书房里,直到今朝听闻文大人要重审他弟弟的冤案,这才将此画送了过来,以为我等办案之用。” 褚九殷在案前将画中人端详了仔细,颜子俊看他态度认真,不由笑道:“大哥看这凤三公子,长的可像一人?” “嗯,是有些像你。”褚九殷早将眼前之人刻在了心上,他头也不抬,却笃定说道,“像你,却不如你好看。” 颜子俊本发愁如何将云中鹤缉拿归案,此刻得了褚九殷的肯定,他便壮着胆子,将心头的想法说了出来:“大哥,云中鹤狡猾无比,如今咱们既见了这凤三公子的画像,我心里生出了个主意,你听听可好?” 褚九殷看了他一眼,想也不想,张口便道:“不行!” “什么不行?”颜子俊不服,牵着褚九殷的胳膊晃了三晃,“我话还没说完,你怎么直接就给我否了?” “我用头发丝儿想,也知道你想干什么!”褚九殷将他两条臂膀捏的死紧,又将一双凤目瞪的老大,许是惊惶之故,显得凶巴巴的,“你想扮成那淫贼喜欢的样子诱他上钩,我说的是也不是?” 见被他言中,颜子俊只得应下,可他不知褚九殷为何要这样小题大做,言语间也有些不满:“大哥总将我当小孩子,这也不放心,那也不放心的,若兄长总护我太过,等哪日离了你,我又能顶什么用?” 听他分明是不懂自己的苦心,褚九殷心里急的冒烟,却也不能将往事全然与他说个清楚。 等憋足了半日,颜子俊仍以一副懵懂模样看着他,褚九殷再克制不住感情,忽将颜子俊紧紧搂入怀中。 他将下巴枕在那人的发顶上,故意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软弱模样。 “有我陪着你,子俊不用长大。你想做什么,尽管告诉大哥就是,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会想办法为你办到。我作哥哥的,若不能让你余生平安喜乐,就不配你唤我一声兄长了。” 听他说的动情,颜子俊反而觉着难过。 在他的记忆力,就是父母也不曾对他这样宠爱过,褚九殷身为兄长,能处处为他着想,甚至愿将他作小孩子看待,已是远超他为人兄长的本分。 颜子俊本不惯褚九殷搂着,可看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满是关切神色,不觉心中一暖,反手就抱紧了褚九殷结实的脊背。 “哥,你怎么就对我这么好啊?”他说话时,并不知自己是在用孩童的语气向褚九殷撒娇,“比从前还好,比这世上任何人都好。” 乍听此言,褚九殷心中只余酸涩,不觉欢喜。 他硬将涌上的苦涩压下,强颜欢笑:“我此生只你这么一个亲人,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说话间,他鼻腔酸涩,不知不觉就滚下泪来。 “哥,你怎么哭了?”颜子俊吓得不行,赶忙赔起了不是,“是我不好,我不该惹你生气。” 落于颈间的湿意,热烫的令人心惊。 颜子俊以为哥哥是病后身体不好,连性子也软了许多,更为自己的不知体谅感到惭愧。 褚九殷也知自己模样难堪,可他的一颗心早就被颜子俊碾的粉碎,任他再如何拼凑,也恢复不成原先的样子。 他好容易才得了与这人亲近的机会,两人一挨上了,自然就不舍得放开,反而是越抱越紧,恨不能将自己与颜子俊融为一体才好。 “大哥,我是做错了什么?怎么总这样惹你难受?” 颜子俊真恨自己大病了一场,醒来后将往事忘去了大半,他弄不懂褚九殷的心思,只是直觉他们经历过种种惨事,才使褚九殷这样患得患失。 褚九殷浅嗅着颜子俊鬓发间的香气,等自己心绪稍定,才又摇头说道:“子俊,往后无论怎样,你都别再离开我,也不许你再说撵我走的话。” 听他言辞暧昧,两人的身体又贴的这样近,颜子俊起初十分不惯,后来看褚九殷表情凄惨无比,就跟被主人撵出家门的小狗一般,就再也忍不住了,等一从褚九殷怀里“逃脱”出来,立时就叉着腰,笑了个前仰后合。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何时要撵你走了?”颜子俊嘻笑之时,又对他这般情态很是不解,“大哥今日怎这样奇怪,扭捏的跟个姑娘似的,你都这么大了,怎还愈发多愁善感起来?既然这样,那你往后可把我看好了,若哪日再找不见我,大哥还不定要伤心成什么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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