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九殷俯身趴在床沿上,他眼中的碧色因愤恨,也因他无法言说的欲望渐渐消散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妖异的赤红色。 他不断回味着颜子俊方才说的话,又想起自己扮成了步璃的样子勾引于他时,他在自己身下的那副软弱无力,欲拒还迎的样子。 ——可恶至极! 若说这贱人对那个女的无意,他是死都不会相信了! 褚九殷眼里满布血丝,他嗤嗤地笑了两声,看着颜子俊左顾右盼,仍在强自镇定的可恨表情,不禁在他脸上掐了一把。 “今儿我哪儿也不去,咱们就把方才在这张床上没做完的事做完,你看怎么样?” 颜子俊被他盯的寒毛倒竖,奈何他拼命转动手腕,也不能将勒紧的双腿放松下来。 “你这姿势倒是新奇,咱们过去可没做过这个,误打误撞的,要你使将出这‘观音坐莲’的招式来伺候我,可是叫我受用的很。” “褚九殷,你要做就做,何必多说废话,羞辱于我?” 褚九殷在他面上亲了一口,狎昵地说道:“什么羞辱不羞辱的?总要说的这样难听!你可是我的人,为夫舍不得你难受,这就来与你‘洞房’。” 颜子俊银牙咬碎,张口骂道:“放你的屁!” 褚九殷伸手将他双唇捂住,听他骂人,倒也不恼,反而得意笑道:“我说洞房,就是洞房!” —— 颜子俊再度睁眼,已是天明。 他双目浮肿,喉咙沙哑,脑子里嗡嗡作响,身上无处不酸,无处不痛,刚醒来的刹那,竟以为是昨夜又被车碾了一回。 等他好容易清醒了些,昨夜那些口靡的画面又迅速地回归到了他的脑海里,让他恨的咬牙切齿,又羞的面红耳赤。 褚九殷躺在他身边,也不怕颜子俊羞愤之下将他捅死,反而睡得十分踏实。朦胧间,他口中发出一声呓语,转身抱被,竟又睡了过去。 颜子俊狠狠剜了他一眼,抓起铺在被子上的衣服,攒了一攒,就向褚九殷脸上砸去。 他自觉用力不小,不想那畜牲仍跟死了似的,睡的那叫个香甜。又听他嗓子里咕哝了一下,将颜子俊的衣裳卷进怀里,捂在鼻子下嗅闻,在梦里竟还咧着嘴傻笑起来。 看他在睡梦中都是一副憨痴甜蜜的模样,颜子俊恨的要死,此时他又想起这禽兽是因何累成了这个样子,脸上竟比方才还要红上三分。 他心里一动,悄么声地越过褚九殷的身体,从床上爬了下来。 回首见他仍兀自睡着,颜子俊小心将衣服又从褚九殷怀里扯了出来,趿过鞋子,将自己穿戴整齐。 待一切准备就绪,他不放心地又朝褚九殷的睡颜看去,直到确认他依旧未醒,这才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地向外面跑去。 第 50 章 经年的鼠蚁啃咬,使这二楼的楼梯不过就是空搭了个架子,根本经不得颜子俊的用力踩踏。 他一路向下冲去,眼见着还有两蹬就要着了地,哪知脚下“咔嚓”冒了声脆响,竟让他直接将脚下的木板蹬出了个窟窿。 方才他急着逃命,全将一颗心奔去了大门口,对周遭有什么变化并未什么觉察。 这会儿摔了一跤,颜子俊虽然心慌,却还是拿眼往四处晃了一圈,这才发觉昨夜还布置的洁净整齐的这间客栈,到了早上,已成了一处荒宅。 他赶忙从地上站起,也顾不得考虑其它,直到冲出大门,又见院子里庭院残破,围墙半塌,花木四处乱长,枯藤绕着腐朽的门楣攀缠而上,满地杂草丛生,瓦砾遍布各处。 颜子俊粗喘着,心道这褚九殷扮起步璃的模样几可乱真,若使他施展法术,将这处废弃庭院变成间客栈,想来于他也算不得难事。 他回首向身后看了一眼,想褚九殷仍在楼上的房间里睡着,指不定下一刻就要醒来,时不可待,他再不敢在此多做停留,急忙向着有人声的地方跑去。 等到了街上,颜子俊见此地较之别处,行人不过区区之众,勉强支撑的几间铺子,也是客人稀少,生意清淡,便知这里并不是城中的繁华街巷。 他逮着个人上前一问,才知这里乃是通城的西南角,若从这里出发,再从正南方的城门出城,当费不了多少时间。 颜子俊对那人道了谢,便按着方才得到的指点,沿着街上出现的几处显眼屋舍一路找去,果然不出多久,便让他找对了地方,城南的永和门近在眼前,颜子俊心中一喜,忙跟在人后出了城。 颜子俊自来通城,尚且未有几日,到了郊外,对这城外的地方就更不熟悉了,只是他不敢往官道上走,只寻了僻静小道上路,一路上让他连问路带摸索,不想未及正午,竟在此处荒僻的林子里迷了方向。 若寻常人迷了路,大致会焦急惶恐,恨不能立时回到正途,可颜子俊却不着急,反而觉得此时此刻,竟比未出城前还要轻松些。 他想这地方荒僻的很,便是通城内住了几辈子的老户,也未必能找到这个地方。褚九殷这会儿就算醒了,也不见得能一时半会儿找着他。 好在今日天气晴好,光照充足,白日里有阳光照在身上也不大觉着冷。只是眼下正是冬季,眼前这会儿虽熬的住,可到了晚上,寒气骤降,他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岭,也还是死路一条。 故此趁着日头正好,他还是得尽快找着出路,等到了山下村落,亦或是山上有住家的地方,就算有了生路。 颜子俊向前一路艰难行进着,山林之中,枯木衰草横生,时不时的就会遇到巨木的残枝挡于面前,颜子俊身无长物,只能徒手将它们拨开。 每次拨动,那些带刺的边缘便如锯锉一般,将他的脸上、手上割的生疼,方才从那丛齐人高的草堆里钻出来时,甚至还将脸上剌出了好几道口子。 颜子俊此时饥渴的很,却还是坚持在林子里艰难跋涉。此时正午已过,深林之中仍有薄薄雾霭,使人难辨远处万物,只是方才经过一处,隐约听得山下有流水声。 越往前走,颜子俊越能听见水声隆隆,他往前忙走几步,扒开那些挡人视线的衰草枯藤后,不想出现在面前的,竟是了一条如布似帛的巨瀑。 瀑水由更高处的山顶直泻在山下幽潭之中,溅起的浪花足有五六丈高,闪银亮玉,极为壮观。颜子俊还未站在潭底,就已经被那瀑流强有力的回声震的耳膜欲裂。 此情此景,让颜子俊一下子蹲坐在了地上,仰天长叹道:“这到底是哪儿啊?” 本以为回答他的只有林梢间掠过的风声,不想一道低沉浑厚的嗓音从他身后的密林里传来,惊的颜子俊身上止不住地打起了冷颤。 “若我不追上你,你是不是还想逃到天上去?” 先前想着自己藏身荒岭,不容易被找到,哪成想才过了半天,就让那蛇妖找了过来。 颜子俊别无选择,咬了咬牙,朝着不远处的山崖边跑去。 这道狭窄的路径,最窄处只有三拃,颜子俊行走其中,犹如在百尺高空中走钢索,只要一个不小心,就要葬身在崖下深不见底的墨潭里。 颜子俊尽力平视前方,一点也不敢往下面看。他是凭着一腔孤勇才走到了现在,就是此时害怕了,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行,若是再瞻前顾后,等脚下一软,怕是死的更快。 好容易摸着崖壁又过了一处隘口,颜子俊还未喘口气,一只脚就踏上了一块长有青苔石块上,若非手上扒的牢,险些就让他滚下崖去。 他纵是再胆大,也只是普通人,方才险些身死,吓得他忙将手心护在心口,心有余悸地想:“若是方才真的掉了下去,大概是再没办法活命了吧?” 只是怕归怕,他却没有别的选择。 直到跑上崖顶,颜子俊才知这顶上乃是一处绝壁,他在距悬崖边五十步的距离处停下脚步,在这处绝地上跪了下来。 褚九殷身形挺拔地凌空而来,他驭着寒风,从空中气势凛凛,墨色的衣袂上下翻飞,整个人俊逸清冷,剑眉星目如刀似剑,瞳仁里寒光闪烁,如一柄即将出鞘的名剑。 “跑啊?怎么不跑了?!” 颜子俊见他过来,害怕的直往身后连连退去,“褚九殷,你不要过来!” 眼见着再这样倒退几步,颜子俊非落下山崖不可,褚九殷心里着急,嘴上却骂道:“蠢货,你再这样倒上几步,非害死自己不可!不想死,就到我这儿来,我带你下山!” 颜子俊身心早已疲惫不堪,他眼中含泪,对褚九殷质问道:“我就是随你下了山又能如何,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褚九殷眼眶泛红,试探着上前捞了他一把,却被颜子俊一个闪身,堪堪避过。 “你要是还不听话,就别怪我把你抓回墨山浦,囚在羡园里伺候我一辈子!” 颜子俊倔强如斯,只用戒备的眼神瞪视着褚九殷,全不将他那套威逼利诱听进耳朵里。 褚九殷被他气的抓心挠肝,冲着他就连声骂去:“你这个卑鄙小人,实乃爱惜性命的很,你在这悬崖边上拿乔,不过就是想逼我再次心软,你做这样的决绝姿态,是给谁看?” 褚九殷嘴上说的难听,关键时刻,却向前飞身一步,终于拉住了颜子俊的手臂。 他边喘着粗气,边咬牙道:“你放心,你只要随我回去,我不会要你怎样,也不会太为难你,只要你还和我如从前一样,我……” 颜子俊却连连摇头,含笑带泪:“我不跟你走!” 说完,他蓦然用力,一把将战栗的不能自已的褚九殷向后推去,再转过身,就要朝着悬崖一跃而下。 好在褚九殷反应够快,玄龙甲应声而动,一头化作条坚韧绳索,紧紧缠在了颜子俊的腰上,另一头则被褚九殷紧紧攥在掌中。 他腕上用力,将长鞭朝天一甩,就将颜子俊坠在半空中的身体又带了回来。 褚九殷此刻已是恼怒至极,待将掌中鞭子收了,他上前一把揪住颜子俊的衣襟,“啪啪”甩了他两记耳光。 “求死是吧?我看你是失心疯了,才敢在我面前玩儿命地作死!” 颜子俊此时神志已不大清楚,他只觉着褚九殷手劲儿忒大,扼着他的脖子,简直要让他断了气。他迷糊着,顺手就摸了块石头,朝着褚九殷的脑袋上狠命砸了下去。 褚九殷虽然法力高强,也是血肉之躯,被他这样用力一砸,一道血丝当即顺着额头流进了眼里。 顷刻间,他也不觉得头疼,反而觉着鼻子酸胀难耐,他起身甩了甩头,将眼泪和血液一同从眼睛里挤了出去。 他觉得伤心极了,从未有过的自卑感一下子淹没了他,让他费了好大劲儿,才没有当场哭出声来。 他自诩风流倜傥,潇洒不凡,又学识广博,腰缠万贯,上赶着追求他的男女多不胜数,这颜子俊凭什么,宁愿去死,也不肯与他相好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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