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苏南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刚才的酷样瞬间蒸发,慌乱中整个身体扑向树枝,手足并用死死抱住。待到晃动稍止,放眼望去,那只树蜥早已经消失于山林深处,留在它身后的,只有一大片被压碎后滚落地上的断枝落叶。 造,它跑啦?真的跑啦?! 阿苏南目光在四周搜寻一圈,不禁喜出望外:树蜥不见了,那些狼也不见,一头都不见了,真的不见了……咦,做啥有狗在叫?……难道是幻听? 阿苏南只觉得整个脑子乱成了一个毛线球,这时候又突然瞄到面前还在摇晃的枝叶间多出来一个小黑球,正居高临下地瞧着他。附带说明一下,经过刚刚才过去的那阵大乱,阿苏南这会子正手脚并用象只树袋熊一样倒挂在树上,不过他自己还没意识到自己姿式的独特性。 “獴……不对,香獴!是香獴!” 其他几个伢崽没有跟凶兽面对面,恢复的比阿苏南要快,很快猜出小黑球的身份,一片哗然。阿苏南还有点懵糟糟的,这个时候遇到獴,天晓得是福是祸。幸好这一只看上去非常的眼熟……哇,当真是天降奇兵啊,跟中六·合彩的机率差不多! 墨宝?……墨宝,真的是你吗? 阿苏南看着小獴,光张嘴,没出声,他脑子里的毛球还没解开,暂时忘记了自己口舌声带都很正常。 小家伙用后腿踩着树枝,面无表情地最后瞧了他一眼,那眼神,好像、仿佛、貌似……非常鄙视的样子?然后,就见它在树枝上掉了一个个儿,用屁股对着阿苏南,尾巴翘的老高…… 你是弄个意思?喂,说清楚哪,你敢说我弱毙了?! 突然之间,阿苏南有种全世界都乱了套的感觉,做啥他觉得自己可以跟这只非人类用脑电波交流? …… 一孩一獴的诡异情形没能唯持多久,刚才隐隐听到的狗叫声不是幻觉,只是变故来的太突然,大家都没有留意。只片刻功夫,狗叫声已经近在耳畔,听声音还不是一只两只,而是一大群,香獴也轻轻一跃,消失于枝叶之间。 阿苏南直到此时才算是真正清醒过来,终于发现自个儿的姿式有点不得劲,正要翻身上树,却又发现脑子虽然清醒了,身上的力气却似被抽干,这时候别说翻身,单是抱紧树枝就必须用尽全力,心里想着摔下去会不会没命,连忙扭头往树下看去,却很惊讶地发现不知何时树下多出来一个人。 刚才他们都被香獴吸引了注意力,都没注意到这人是何时出现的,看身量这还是个少年郎,就见他半蹲在朗阿蛮身边,撕开裤腿正在检查伤口。这时候又有一人走过来,这人却是又高又壮,黑衣黑裤裹着厚厚的包头巾,黑塔一般。 “伊落阿哥!” 阿苏南脱口而出,虽然光线太暗看不清少年的样貌,但前有墨宝打头阵,后又出来一个黑大汉,少年的身份呼之欲出,危急之中遇故人,淡定尽失。 少年听到叫声站起身,走到他的下面,眉眼弯弯:“跳下来。” 阿苏南不作声了。 少年伸出双臂:“南仔不怕,阿哥接住你。” 切,谁怕呀! 阿苏南那声“伊落阿哥”纯粹是出于激动,叫出来他就后悔了,这家伙惯会欺负他,跟他养的獴一个样。还让他跳下去,又不是小孩子,让他跳进一个男人怀里成何体统,他夷家汉子的脸面要往哪儿搁?造,男男授受不清你不明白吗…… 看他没有动静,树下的少年眉眼间笑意更浓:“小南仔,你的胆子弄个小呢……” 话声未落,一个“秤·砣”自树上砸了下来。 我砸、我砸、我砸不死你! 阿苏家的小伢崽才不会承认他就是没有力气了呢。
第14章 虫蛊之毒 就在这两只磨磨叽叽的当口,又有几个年轻阿哥在一群猎狗的簇拥下踩着断枝走到近处。 这几个的出场可就惊悚了——他们是拖着狼过来的,一人手上拖一只。 明明狼比人凶狠多了,明明拴它们的绳索一点都不粗,恶狼却像是中了邪一样,不但没胆子发起攻击,还被细索死死拴住,一只只扭腰摆尾挣扎不止,还不停地用四肢死撑地面……明明是狼,却使出一系列懒皮狗的招式,仍旧不可避免地被强拖着前行。 树上几个小崽彻底昏了头,大叫着滑到地面,顾不得一身伤痛冲向恶狼,被阻止后也不知收声,站在旁边大呼小叫蹦高蹦低。 黑塔阿叔来到伊落面前,低声说了句“让它跑掉了,就差一点”,声音中满是遗憾。 阿苏南的注意力却在几头狼身上,因为他发现自己貌似能够读懂狼的心思,也不是所有的狼,只有领头那一只,也不是真的“读懂”,只是他觉着自己能够感受到它的情绪,或者还有一些简单的想法,比如,那头狼一直在呜呜的叫,对很多人来说可能仅仅是非常简单的狼叫声,听在他的耳朵里面却是充满了愤怒,仿佛每一声都是咆啸,应该是在叫嚣着“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咬死你们把你们撕的粉碎”…… 难道是穿越大神看他过的太差劲,终于给他开了金手指?或者这一切,仅仅是他惊吓过度,出现了臆症? 过了好一阵,阿苏南才控制住自己的大脑,收起满脑子的奇思异想,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被伊落抱在怀里,尽管全身无力,小朋友还是扭动起小蛮腰想要自个儿下地走。 伊落却收紧手臂:“不要乱动,你中毒了,尽量减少活动。” 阿苏南怔怔地看着伊落,他中毒了?啥时候的事情?他弄个不晓得? 正发着愣,眼角瞄到一丝残影,扭过头,立时与一双大大的黄褐色眼睛深情对视。 少年又出口教训香獴:“墨宝,不许欺负南仔。” 墨宝“叽”了一声:他这么逊,小爷还懒得欺负他呢! 阿苏南傻傻地张开嘴唇,露出漏风的门牙,彻底冏了。 *—*—* 今天注定是非常混乱的一天。 老狼落入陷阱朗阿寨就得到了警讯,这种事情不稀罕,寨子里压根没人当回事儿,若是等他们按照惯例磨磨蹭蹭集结起人手再出寨察看,阿苏南他们早该化作树蜥和恶狼胃里的肉块了。 说起来也是几个小崽命不该绝,赶山会后伊落带着一队年轻人进入刀莱河朗阿山一带,营地正好就在附近,墨宝发现了树蜥的踪迹,这才引来伊落他们,救了这几条小命。原本伊落要把他们送回寨子,不想老天恰在此时下起了瓢泼大雨。 “不好,起雨瘴了。”有阿哥一声惊呼。 其他人不及细看,就听“扑咚”“扑咚”一连好几声响起,刚才还活蹦跳乱的小崽子们接二连三地倒地,人事不知,只有阿苏南一个人例外。 伊落只得道:“把人全部带回营地去,阿叔烦你给他们寨子送个信。” …… 一直等到回到营地,阿苏南才确信自己真的中了毒。 朗阿蛮几个中毒很正常,毕竟他们跟老狼实打实地干了一架,咬的、抓的、撞的、碰的……身上伤口不少,后来又被瘴毒趁虚而入,就此昏倒。但阿苏南真没想到自己也有份儿——他跌坐到地上的时候屁股被一株植物刺出了血,出血量极少,痛感持续的时间也很短暂,早给忘到九霄云外,不成想那株见鬼的植物叫爬地棘子,有毒,慢性。 巫夷山终年瘴雾缭绕,山中生物多有异变,不唯狼,连桃花都生的毛绒绒的,多多少少都带了些毒性。巫夷人祖祖辈辈生活于这片毒山恶水之间,恐怕基因也出现了某些异变,加之自小食毒养蛊,说他们是毒物的一个分支也不过份。所以,无论是狼毒还是酸甜苦辣各种棘子,对巫夷人来说都是毛毛雨,扛得住。 只几个伢崽年纪幼小自身毒素不够,一旦遭遇外毒入侵便会破坏掉体内毒蛊间的平衡,一个不小心即会危及生命。阿苏南还好,棘子毒性不重,喝碗药放点血把毒素排出来就好了,其他几个却是严重很多,尤其是朗阿蛮,狼毒蜥涎再加上最后的瘴毒,身上一下子涌进一大堆毒素,救治不及时的话,蛊虫出现异变反客为主控制住主人都有可能,那时候朗阿蛮就不是朗阿蛮了,他会变成令整个巫夷闻之色变的“蛊人”。 对于这个说法,阿苏南起初是不怎么相信的。巫夷人服食药蛊,可以理解为“以毒攻毒”,身上养的蛊,也可以看作是一种很奇特的寄生虫,但是“蛊人”一说,他完全理解不能啊,这完全违背科学嘛,说不定就是狂犬病毒的一个变种。 直到亲眼看到伊落催动朗阿蛮身上的蛊虫食尽毒素,又强迫蛊虫自伤口处钻出来,他才终于傻掉——那只蛊虫蓝紫中透着亮红,妖艳无比,个头足有蚕豆弄个大! 伊落还说朗阿蛮因祸得福,蛊虫变作“血蛊”,马上就要进阶了…… 泥玛,弄个大一只虫子养在身体里面,而且还是一只软不拉叽的“菜青虫”,这也叫“福”?……最最尊贵的朗玛神啊,这种“福气”千万千万不要降临到我身上来啊! 其实伊落跟他解释的很清楚,大多数蛊虫都是瓢虫形态,但是,蛊虫依赖饲主身上的毒素为生,一旦吸收到足够的毒素蛊虫就会不断变身,直至蜕变成“蛹”,等到它从蛹里出来就是进阶成功了。 进阶什么的阿苏南自动跳过,他只听明白了菜青虫马上就要变成蛹了,而在变蛹之前它还会产卵,产很多很多的卵,所以,如果不及时把蛊虫弄到体外的话,那些卵都会留在饲主身上,饲主就会变成传说中的“蛊人”! 想想一个人的身体里面堆满了虫卵……“不寒而栗”已经不足以形容阿苏南的感受。 忒忒忒恐怖了!忒忒忒恶心了! 巫夷当真是个非常非常不靠谱的地方,朗玛神在上,忘记科学吧! 阿苏南听的通体生寒,深深觉得缠着伊落非要看他为朗阿蛮驱毒的自己,特么是脑袋被大门夹了。当然,故意误导的某个无良小阿哥也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不过那是好些年以后的事情了。 那只恐怖的血蛊还害的小朋友做了一晚上恶梦。 梦里,阿苏南养的蛊虫变形了,由长着翘膀的“瓢虫”变成了没有骨头的“菜青虫”,颜色也由红色变成了一道青一道紫一道红的怪异组合,然后,青紫红的虫子不停的长大不停的长大,一直长成脸盆形状,软不拉叽一大团,恶心极了,偏生背上还生出一张小丑脸,对着他嘎嘎直笑…… 阿苏南吓坏了,转身就逃,可他使足了劲,一双腿就是迈不开,那只恶心的大虫如影随形一直粘在身后,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阿苏南逃生无门,心头明白这是一个梦,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自梦中醒来,直至一阵很宜人的香气随风潜入,这才终于结束掉了这一场无望的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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