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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夏明烨一直在发呆，而孟重羽就躺在床上侧头望着他，一只小手握住了那只修长的大手，就这样渐渐困意上头的睡了过去。 孟重羽睡熟了，夏明烨将他的手轻放回被子里，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依然弥漫着那种好闻，又能让他放下所有戒备，摘掉无形面具和脱掉隐行铠甲的香气。 夏明烨走到香炉边，伸手在那袅袅上升的烟雾中扇了扇。 这种香味自从他搬进孟府后就一直在晚间陪伴着他，仿佛让他有了一个从未谋面却能谈心的朋友。 他宽衣上床，盖上被子，侧卧的身体渐渐弓在一起，修长的身子短了很多，俯瞰过去像极了一弦挂在天边孤独的月。 “小十七，我今天差点……没有护住你。” “以后不会了，所以，你……别害怕。” 不知何时睡去的夏明烨喃喃呓语，微风吹过，吹晃了香炉里的烟雾，吹动了他床头的幔帐，吹动了某人的心。 那件事就那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除了夏明烨和孟重羽以外，再没有人知道，成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小秘密。 夏明烨不仅护孟重羽的安危，还会教他写字，画画，抚琴，恨不得将自己会的，他又能学的东西全部倾囊相授。 他教的所有东西里，孟重羽最喜抚琴，于是不久后便常常能听到一琴一箫合奏的声音从那落院子里传出。 这样平静而美好的日子过去了五年，直到一个涂脂抹粉，扭捏身姿的媒婆登门孟家才起了波澜。 听说有媒婆来家里求亲，孟老爷都懵了。 自己儿子今年才十三岁，这个时候议亲是不是过早了些? 谁知一问才知道人家看中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儿子身边的夏护卫。 夏护卫身材高挑，脸又生的好，在府里年轻丫鬟们都会上前主动搭话，陪着孟重羽在府外时也会经常受到一些富家小姐青睐。 然而无论是丫鬟，还是富家小姐，在夏明烨眼中都没什么两样，他都一视同仁的不理不睬，在说话时能点下头给个回应已算是那人天大的荣幸。 外人都道夏护卫少言寡语，是个不爱笑的性情冷漠之人，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不仅会笑，还会讲笑话，只不过他只对一个人笑，只给一个人讲笑话，那就是他的小主子孟重羽。 丫鬟们受到冷落自会躲开，但那些相中夏明烨的富家小姐则不然，他表现的越冷淡，她们就越喜欢。 终于有一日，一个富家小姐在街上看到夏明烨后一见倾心，回到家里日日夜不能寐，最后寻死觅活的哭求着父母派媒婆登门孟家求亲。 求亲不是小事，生怕耽误人家姻缘的孟老爷便怀着忐忑的心亲自去问夏明烨的意思。 找到夏明烨时，儿子正在房中桌案上写字，夏明烨则如挺松般的站在一边。 其实来找夏明烨的路上，孟老爷的心情挺复杂的。 有人求亲的事他不说吧，怕耽误夏明烨的婚姻大事和日后前程，可若是说了，他又怕夏明烨真的会成亲娶妻，去别家当上门姑爷，那以后定不可能再当自家儿子的护卫。 当他说出有人来求亲时，夏明烨没什么反应，倒是在一边练字的孟重羽顿住了手里运握的笔，导致原本流畅的字多了一个黑疙瘩。 几乎同时…… 哐啷！ 离孟重羽肘边还有至少半寸距离的一盏茶杯掉到了地上成了碎片。
第146章 往生一梦（6） 门外的下人听到有东西的碎裂声立刻进来收拾，很快又退了出去。 “专心。” 夏明烨收了桌面上被孟重羽写废的那张纸，重新铺了张新的，见他重新运笔写了起来才看向孟老爷，口中淡淡的说了一句。 “麻烦孟老爷帮在下拒了吧，在下无心婚娶。” 孟老爷大喜，咧着嘴就去前厅赶人了。 本以为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有，谁料竟然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自那以后的几年里每隔段时间就会有媒婆登门求亲，有些本以求过被拒的还添了嫁妆二次上门，这让孟家不堪其扰，让孟老爷头大。 老管家给孟老爷想了个办法，不如在自家府里挑个容貌娇俏的丫鬟许给夏护卫。 至于夏护卫是想娶成妻，还是当成妾，全凭他的心意，除此以外再把少爷院子边的那落院子拨成夏护卫住，这样也好肥水不流外人田，旁人听说夏护卫有了妻自然也不会再求亲，毕竟那些全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会甘愿屈身做小。 孟老爷一听大大赞同，于是第二天就有一位打扮成天仙似的美貌丫鬟顶着红盖头坐在了夏明烨的房间里。 夏明烨的护卫房在孟重羽的院子里，当晚月色亮的能将地上的每粒石子都看的清清楚楚。 不知道此事的夏明烨回到房间看到一个盖着盖头的姑娘，不解的问清原由后，便请那个姑娘出屋，并说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一早他会自己去找孟老爷说明自己无心娶妻，了结此事。 姑娘是孟重羽院里的丫鬟荷心，早就对夏明烨一见倾心，一听这话就伤心的落了泪，说什么也不肯出屋，最后…… 荷心在房间里嘤嘤哭到天亮，夏明烨则在门外直挺挺的站了一晚，而同院的孟重羽则在斜对面的屋子里透过窗户看了他一夜，院里梨花林中也有几枝花枝微晃到天明。 孟夫人知道此事后责怪孟老爷实在糊涂。 “老爷你真是的，夏护卫是何人?他可是仙门修士，又生的如此玉树临风，怎么可能看的上一个下人。” “那夫人的意思是?” “依然看，我们应该……” 孟夫人附耳在孟老爷身边说了好一会儿，说的孟老爷眉开眼笑。 为了不让夏明烨尴尬，荷心第二日便被调去了别的院子伺候，自那之后的几个月里又是风平浪静。 然而那看似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而已。 这日春光正好，十个如花似玉的少女被老管家引领着一起进了孟府。 原来孟夫人的主意是由孟家出面调几个好人家的姑娘让夏明烨挑，他挑中哪个，孟老爷就认哪个当干女儿，并让她嫁给夏明烨。 这样才算是给足了夏护卫脸面，也才能够真正做到肥水不流外人田。 听说孟老爷要见自己的夏明烨没有多想的去了前厅，结果就看到了那十个美女。 若是以前那个还一心想泡仙姝的夏明烨，别说十个，就是一百个他也会笑纳，而现在他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微瞟了一眼，便将她们当成了十根厅中的立柱。 孟老爷和颜悦色的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后，便让夏明烨在十个少女中选一个最合眼缘的，夏明烨还未说话，听说此事的孟重羽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脸色苍白如纸，前脚刚跨过门槛，身子一歪，扶着门框就倒了下去，一口血喷了一地。 孟家乱套了，为夏明烨选亲的事也因此不了了之。 请来城中有名的老郎中经过一番救治后，终是把他救醒了。 出了房门老郎中却对孟老爷和孟夫人摇头说，人是救醒了，但他的身子早就不行了，只凭一股劲顶着，这次气血攻心让他泄了那股劲，今晚便是他的大限，让他们节哀，尽早准备后事。 “爹，娘，我想和夏大哥说会儿话。” 夜里，孟老爷和哭肿了眼睛的孟夫人出了房间，夏明烨坐到了孟重羽的床头。 孟重羽拉住夏明烨的手，眼中含泪。 其实今日在前厅吐的那口血早已积在他的脏器中，不过是到了该吐出来的时候罢了。那口血如同他的最后一股精气神，吐出来了，精气神也就要散了。 “早知道会这样，那时……我就不说只让夏大哥你陪我十年的话了。” 说那话时孟重羽八岁，今年他十八岁，正好是十年。 “说的什么话，我说过，十年太少，羽儿你会长命百岁的。” 听到夏明烨安慰的话，孟重羽笑了，但眼中带泪。 “这些年……我为了能让自己多活几年，一直在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尽可能的强健体魄，没想到自己这个身子还是这么不争气，不过跑的急了点，就要死了，呵呵……咳咳……咳咳咳……” 孟重羽想要笑，却咳嗽了起来，越咳越厉害根本止不住。 夏明烨连忙把他扶坐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隔空一抓拿来一杯水小心翼翼的喂他喝下。 喝了水的夜重羽喉中舒服了些，悠悠的再次开口。 “夏大哥，其实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在我的饭食里偷偷放了很多补药，但我这破身子，还是这么不争气，全给你浪费了。” “说的什么话，你不会有事的，我再去给你寻更好的仙草灵药来。” 夏明烨说着起身要走，却被孟重羽拉住了袍摆。 “夏大哥……” 又是一连串的狂咳，让夏明烨不敢再离开半步，用手掌给他的胸口顺着气。 “夏大哥，有些话我……一直想和你说，我知道自己今日若再不说，怕是就没机会了。” “你想说什么，直接说便是。” “你曾经说过，你有一个很重要的人，他也喜欢梨花，我……是不是和他长的很像?” “?！” 没想到孟重羽会问这些的夏明烨眼波怔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事实上这十年来孟重羽在一天天的长大，他越长越像小师弟，如今穿上红锦袍衣的样子和夏明烨记忆中身着红袍去逛花灯时的样子根本如同一人。 不知道多少次他都将孟重羽错认成小师弟，有好几次都想将眼前人搂进怀里，却当看到那眉心的一点红后只能强忍着移开目光。 “夏大哥，不要骗我，我想听真话。” 夏明烨轻应。 “是，你和他长的很像。” “有多像?” “……除了你眉心的朱砂痣以外，一模一样。” “他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的小师弟，也是……我的心上人。” “心上人吗?”孟重羽口中重复着，一双眸子亮了又暗，最后只剩下满眼的羡慕。“明白了，所以你才对我这么好。” 孟重羽最后一句话似是在自言自语，却又像是在像夏明烨求证，而他的沉默不答已让孟重羽心中有数。
第147章 往生一梦（7） 孟重羽笑着朝夏明烨招了招手，示意让他离自己近一些。 夏明烨侧耳过去，将耳朵靠近孟重羽的嘴唇。 “夏大哥……”孟重羽轻启双唇，“我……喜欢你。” 夏明烨瞬间瞪大了眼睛，直起了身，看着由于说了告白之语，而让苍白的面色浮现出一层害羞红晕的孟重羽。 “夏大哥，你……可曾有一点喜欢我?” 夏明烨知道此时的孟重羽已是强弩之末，他想说些让他高兴的话，但那句话在口中徘徊良久却就是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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