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门帘,从外面走进来一个鹅蛋脸的侍女,一见薛琳琅醒了,高兴得手舞足蹈,还没等薛琳琅回答,就跑到屋外喊人去了。 薛琳琅:“……” 好嘛,是母妃身边的花琴,说明他没附身也没重生,他还是那个他,只是长大了。 花琴欢天喜地地带进来一群人,有薛琳琅眼熟的,也有薛琳琅眼生的,灵通眼还在,他能看到这些人的气云都非常普通,并没有奇奇怪怪的人混在里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呢,殿下刚刚醒来,记不清楚事很正常。奴婢来为您解释。” 花琴命人取来一面鎏金葡萄纹铜镜,放在薛琳琅面前。 薛琳琅见镜子中的少年郎大概十七六岁的模样,穿着一身单薄的单衣,皮肤呈现常年不见太阳的苍白,乌发披肩,眼角微扬,唇色浅淡,眉目间带着几分不知世事的懵懂和稚嫩,几乎叫他以为这镜子里的人是妖怪话本里的雪妖—— 说起来,他这副长相确实与前世的狐妖琳琅更相似,一颦一笑都格外惹人怜惜。 当然,头顶的老朋友劫云是少不了的,薛琳琅选择自动忽视它的存在。 “殿下唤奴婢花琴就是了。您尊讳薛焰,乃是大周朝胜帝第五个皇子,生母是梅贵妃娘娘,八年前重病突发,九死一生,在众位御医的建议下,圣上同意娘娘带着殿下来到这耀溪山庄用龟息之法养病,如今殿下您可算是醒了。” “薛焰?可我记得我叫薛琳琅……” 花琴连忙打断他:“不不不,殿下,您记混了,您生下来就叫薛焰,不曾叫过薛琳琅这个名讳。” 见小殿下将信将疑(其实是完全不信),她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说辞:“殿下,那叫琳琅的孩子是贵妃娘娘之前早产诞下来夭折的死婴,已经葬在皇陵里了,别老提他,多不吉利呀。” 她的语气又柔又软,仿佛在哄小孩子一般,其实现在所有人眼中,薛焰虽然实际年龄十八岁,看起来十七六岁,但心智毫无疑问,和他陷入沉睡之前一样,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 花琴真是越想越心疼自家的小皇子。 殿下本来就体弱多病,为了活下去又沉睡了八年的时间,心智怎能跟得上身体的成长?恐怕现在连字都不识一个了,怎能在如今风起云涌的朝廷和后宫明哲保身呢? 这眼神过于热切,就有点像关爱智障的眼神了。 薛焰:“……” 薛焰:“行吧。” 薛焰想他竟然已经十八岁了,昏迷了整整八年,这八年的时间里,也不知母妃、二哥过得如何。 ……还有裴准。 薛焰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惦念他了。 裴准明明那么想让自己活下去,却最终功亏一篑,也不知要如何发疯。 经过又一次生死,他心中对裴准的怨恨已然消失得差不多,甚至对自己曾经的师父产生了同情之感。 竭尽所能救一个必死之人,就算是为了消除心魔,也够意思了。 “咳咳,那我的母妃如何?” 见他咳嗽,花琴忙不迭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这是提前准备好补气血的。 薛焰瞧了一眼,也没抱怨什么,直接接过来喝完它。 “这不赶巧吗,平日里娘娘都守在山庄的,偏不巧老太后两天前病重走了,说什么也得回去尽孝守灵的。” 薛焰点了点头,本想问问裴准的下落,话到嘴忽然觉得别扭,也就没问出口。 还有前世的那群冤家,竟然一个都不在,也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 这毕竟沉睡了八年,醒来身边母妃不在,裴准也不在,竟也会觉得几分失落。 花琴讨他欢心道:“奴婢已经飞鸽传书告诉娘娘,最迟后天,殿下就能重回皇宫啦,现在正是阳光明媚的仲春,山庄里处处开满桃花,要不然把吃食搬到外面,殿下一边赏花一边吃?” 一番梳洗打扮,薛焰终于有了点再世为人、重见天日之感。 “殿下生得可真好看,等你回了京城,那些京城贵小姐们,定然更喜欢你。” 薛焰听了微微一笑并不答话,想必他的情况很快就会传遍京城,再好的皮相又如何,哪家小姐愿意嫁给一个十岁心智的成年皇子? 他身体单薄,穿着一身黛蓝色掐腰的锦绣外敞,披着石青色山茶花纹大氅,脚上蹬了一双雪色黛底鹿皮小靴,都是被人特意挑选,现下大周最时兴最流行的款式。 既已成年,也该戴头冠了,花琴为他选了顶皓谰银冠,冠的正中镶嵌了块铜钱大的青绿玉石,更衬得他眉眼精致,浑然天成的灵秀生动。 进了院子,眼前景象真是美得如梦似幻,恍若仙境。 他抬起头,院子里种了许多垂枝碧桃,落英缤纷,好似梦中仙境,右方水池里的千瓣莲层层叠叠开放着,恍若观音莲台,绯色锦鲤和花鳗鲡在水底游来游去,吐着大大小小的泡泡。 那边秋千架上爬满了早玫瑰葡萄,果皮紫红,圆润饱满,看起来沉甸甸的。这种葡萄果肉自带玫瑰花香,甜美无籽,娇贵难养,只有最懂享受的人才能享用。 好像他真的在这里躺了七年似的。 可他心里清楚,那八年里他分明身处在幽冥的地下,在那里,有母妃的呼唤留住他的魂魄,也有一双温柔的手时常放在他的脸颊,爱怜抚摸。 薛焰忽然心中一动,向远方桃树上瞧去,好像瞧见了一片白色衣角,正要寻去,花琴忽然拉住他。 “殿下,还是把手炉拿着吧,不要着凉了。”她递给他一个温暖的手炉。 薛焰再回头时,那衣角已然不见了。 “花琴。” 侍女连忙回答:“殿下怎么了?” “裴仙师如今在何处?为何躲着不来见我?” 花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殿下,您在说什么啊,哪里有什么裴仙师,从来都没有这么一个人啊。”
第60章 一个前世番外 “烧死他!烧死他!” “烧死这个害人的狐妖!烧死他啊!” “你为什么要毒死我的儿子?他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毒死我的儿子!?” 圣林之中,火光冲天,不论是圣林中的得道高僧,还是苦行修禅的佛修弟子,亦或是周围世代栖息的普通凡人,都聚集在参天入云的菩提神树下。他们终于抓住了这一切灾难的罪魁祸首。 “烧!烧!烧!” 他们高举火把,明亮的火光照亮他们充满愤怒、憎恶的脸。 所有人,都如苏安晏计划的那样,对为非作歹的狐妖恨之入骨,除了魔主的身边,天地间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神树上被层层捆绑的狐妖,不,那半透明的魂体已经不能再称之为妖了,可能算鬼吧,为了自证清白,也为了挽救无辜之人的生命,琳琅吸收了所有断魂魔毒,□□无法承受,魂魄自然出窍了。 这情况过于复杂,就连辈分最长的和尚也说不清他现在算什么东西。 “妖孽,你还要狡辩吗?这是从你身上拔出的魔花,其中深藏断魂之毒,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速速认罪伏法,我佛慈悲,用这凤凰圣火赐你这狐妖一个痛快!” 圆悟大师已然须发全白,为这蛊惑邱谨的狐妖气得满脸怒容,千斤重的金刚杵高高落下,在地面砸出好大一个坑。 这狐妖,怕是全天下狐妖里最勾人的长相,让他好不容易培养出的下任主持动了凡心,他正要借此事,当着邱谨的面烧得他魂飞魄散,断了这孽缘! 奄奄一息的少年脸色苍白至极,四肢都被缚魂锁穿透,殷红的鲜血几乎染红整个魂体。 “我……” 他嘴角动了动,曾经柔软湿润的唇瓣像枯木皮般干燥,从干涸到近乎快要冒烟的嗓子里,挤出几个破碎的话语。 “大师!圣僧!我求求你们,琳琅哥哥真的不是坏人啊!真的不是他传播的瘟疫!你们为什么要烧死他!求求你们不要啊!” 这时,两个疯了一样的小和尚突破人群的阻拦,跪在圆悟大师、邱谨与十八位怒目金刚面前。 “觉聪,觉慧,你们都被狐妖蛊惑了,现在人证物证皆在,没有人冤枉了他!你们两个,佛心不稳,空明,空静,你们把他们绑起来,再美的皮相烧光了都是一捧尘土,今日,就让他们看看狐妖的真面目。” 自古以来,狐妖素以美艳勾魂著称,所以道士和尚们多以焚烧破坏其皮囊,叫那些被蛊惑的男子们看看世间的真相。 “琳琅哥哥,不要啊,琳琅哥哥!!呜呜——” 两个喊冤的小和尚被粗布塞住了嘴巴。 “你何不走近观摩狐妖的惨状,破除绮念,于你今后的修行颇有帮助。” 圆悟大师看向站在他身边的邱谨。 此时此刻,这辈子的薛琳琅也在现场,冷眼旁观这场闹剧—— 目睹这场记忆本该令他万分痛苦,现在却仿佛隔着一层薄膜,像在看话本里狗血至极的故事,无法共情。 哦,哪怕他看到一切的罪魁祸首,苏安晏,就隐匿在高举火把的人群之中,也完全没感觉。 当年这个时候,苏安晏也在现场,这也是薛琳琅能在怀梦里看到这段记忆的原因。 这只叫琳琅的狐妖背叛了他,隐藏身形的魔主本以为自己看到这个小骗子被火焰焚烧灵体时,一定会感到无比的出气和快意—— 胆敢算计大魔的人从古至今都没有好下场。 但他却没想到那颗从来冷血无情的魔心,反而像是被人重伤一般,痛得鲜血淋漓,难以呼吸。 作为魔,他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苏安晏盯着熊熊燃烧的圣火,几乎被夺取所有心神,终于忍不住使用秘音传耳……求狐妖求他。 他似乎才是那个气急败坏又无能为力的人。 “你这个该死的狐妖,你马上就是被烧死了,你知不道?这圣火,可猛烈得很呐,天下之间只有裴焰仙君的玄火可与之相提并论,再这样烧下去,你就魂飞魄散了。” 苏安晏在等,在等狐妖彻底绝望,然后他便有如救世天神般出现在他眼前,拯救他,安抚他,最后完全驯服他。 魔物的爱就是这般的残忍无情,为了得到觊觎之人的身心魂灵,再卑劣再可怕的手段也使得出来。 “你如果想活下去,就给本座服个软!琳琅,你骗我,背叛我,盗走我的钥匙,偷走我的宝物,放走我的宿敌,还和那个和尚纠缠不清——这些本座都原谅你,都可以容忍,但是,你必须保证再不重犯。” 苏安晏眼神偏执阴鸷到了极点,死死地盯着琳琅的脸。 只要琳琅露出哪怕一丝后悔离开他身边的神情,吐露一点乞求他原谅的话语,他就立刻出手救他,立刻杀光这些不知好歹、不辨善恶的秃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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