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是什么情况! 好大…好让人头大的意外! 好长…他是说时间过得好漫长!! 别想歪了!!! 薛琳琅前世今生,头一次把自己的师尊看光光,一时之间有些恍惚,那处……前世的他还是比不了的。 好家伙,他直接好家伙。 裴准好整以暇地盯着瑟瑟发抖的小团子,语气揶揄:“有什么好看的?都不咳了?” “咳咳咳!咳咳咳!!对、对不起仙师,我不是有意看你洗澡!” 薛琳琅冲向出口,拔腿就跑。 “回来。” 伴随着男人懒洋洋的话语,咻地一声,长鞭如蛇影灵活缠绕在脚踝,薛琳琅大呼一声仙师饶我狗命,就被凄惨地拽了进去。 砰。 门也带上了。 薛琳琅脸蛋绯红,眼尾也咳出了几分盈盈的泪意,他瘫坐在地上,手足无措,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瞟。 裴准居高临下地瞧了会儿,不知想到什么,眼中划过一丝笑意,倏而把他拉起来,薛琳琅却以为他要动手惩罚自己,前世痛不欲生的记忆如潮水袭来—— 他身体一抖,神乎奇技地一个侧滚,麻溜地滚开了。 裴仙师手落了个空,盯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小孩那利落的滚很是让他怀疑人生。 “你,怕我?” “咳咳咳,咳咳…对不起,对不起…琳琅不是有意打扰仙师的…对不起…我马上就走,一刻都不多留…” 薛琳琅卑微,薛琳琅可怜,薛琳琅开始佩服薛烁,随时随地就能哭的本领可比修行难多了。 眼泪啊,救命的眼泪,你快点来。 不行,他得再酝酿酝酿。 酝酿…… 酝酿…… 不行啊!酝酿不出来! “你就这么怕我?” 裴准语含错愕,盯着兔子般惊慌失措的小皇子,心中不是滋味。 眼前的小孩明明才十岁,竟然怕他怕得哭都哭不出来,睁大一双圆眼,晶莹的水光在里面打转转,可就是落不下来。 他有这么可怕吗? 就算转世了,没有记忆了,裴焰竟凭着本能恐惧他到如此地步! 连摸都不敢让他摸一下! 一想到这个可能,无情无欲、高高在上的道钧师祖面上竟一闪而过受伤、挫败、难以相信等等复杂的神色,朝着薛琳琅幼嫩的脸蛋伸出手—— “啊!” 薛琳琅以为自己被打了。 裴准恼恨地剜他一眼:“叫什么?我又不欺负你。” 舒缓的灵气温暖着薛琳琅的身体,一时间他舒服了很多,喉头的痒意也明显减少,说实话,他这辈子活了十年了,现在是最舒坦的时候。 薛琳琅当然不会以为就这么简单自己的病症就给治好了,他好歹生在皇室,母妃又深爱他,不知寻了多少续命的法子,可都一无所获。他的病根在神魂,大凶早夭的气云是天道的旨意,哪怕是裴准也不能逆天而行。 他不觉得遗憾,也不觉得难过,能活一天是一天,多好? 总比上辈子付出真心,反受他们的厌恶、嫌弃与背叛,最后落得个再凄惨不过的下场。就算是裴准也不肯相信裴焰从未犯下滔天罪行,最后处死了他。 “现在好受点了?” 看着小孩像只猫儿似的,在自己手上眯着眼睛,愉快地直哼哼,裴准这才好受了点,用指腹摩挲着他的下巴尖。 薛琳琅又想躲,被裴准抓不愿意洗澡的猫儿似的捉回身边。 “不准跑,你到底在怕什么?” 他的语气极其强硬:“我是你的师父,你是我唯一的关门弟子,我永远不会伤害你,所以,你不准怕我。” 说完裴准顿了顿,好像曾经他在哪里说过这段话,竟然一时回忆不起来,这可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到底是什么时候—— 啪嗒。 裴准瞳孔猛地一缩,落在他掌心里的,是一滴温热的眼泪。 小皇子眼睫低垂,乌黑睫羽犹沾露珠,几缕微湿的墨发垂在耳侧,更衬得肌肤初雪般晶莹,在撞入裴准视野的瞬间,倏然拨动他的心弦。 “……是吗?” 薛琳琅似是问他,又像是自问。 他殷红的唇角浮现出一抹似悲似嘲的笑。 师尊,那为什么最后,我还是死在你的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不是恋爱的心弦,被小皇子真正委屈的泪水震撼到了,不lt。
第8章 小皇子又活过了八天 “怎的就哭了?” 裴准用指腹抹掉他的眼泪。 “仙师……我不是故意打扰您洗澡的…我什么都没看到…” 薛琳琅自然不会把心中所想告诉眼前人,只得眼神游移,胡乱找个借口搪塞。 “无妨,你若想补偿,伺候我穿衣便是。” 裴准没有那么好糊弄。 穿衣? 薛琳琅疑心自己听错了。 他好像知道他的想法,不在意地说:“徒弟伺候师父穿衣服,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胡说!他前世可从来没和裴准这么亲密过! 薛琳琅气得好像玄火灵根又回到了身体里,眼睛里都窜着火。 “我都说了好多好多次了!我不想做你的徒弟!” 谁知九重天上来的仙人忽然深深地看他一眼,眯着眼睛,似乎回忆起很久以前的某个人。 “这样子的生机,才像原来的你。” 薛琳琅一时语塞,立刻做小伏低,生怕裴准看出他与前世的相似之处,知道他没记忆都这么难缠,知道他还保留着记忆岂不是连夜打包回上衍? 不过现在的裴准可真奇怪,看来徒弟的死对他也不是一点影响也无。 前世的裴焰又热烈又闹腾,起初恨不得把世间所有的好东西献给裴准,表达自己热切的孺慕之情,可冷冰冰的师尊从来只会骂他打他无视他。 无情道,修难了。 他裴准的世界里唯有修行,就要求裴焰的世界里也只能有日复一日的苦修,凭什么?即使没有苏安晏那件事,裴焰也迟早要跑。 他是至高无上的天雷,他是炽热奔涌的玄火,道不同,不相容。 薛琳琅张张口,无奈道:“仙师,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琳琅与您素不相识,之前更是明言没有福气做您的弟子。” 他话未说完,裴准的眼光便斜斜地飞来,有如一弯冷清寒月,又好似一把锋利雪亮的刀子。 “如此伶牙俐齿,不如明日就随我去上衍宫论道?” 薛琳琅赶紧闭嘴。 裴准起身穿衣,依旧着白色的道袍,连喉结都遮得严严实实,薛琳琅想了想,还是跟着他走出去。 他们在门口遇到了那两个调皮的小童。那两个童子发现薛琳琅无故失踪,前来禀报,正好撞见两人一起出现。 “怎么小殿下从浴池里出来,尊上也在里面…难不成……”鹤二神色忐忑道。 鹤一挑眉,摆摆手:“害,小殿下今年才十岁,就算尊上想着…不至于,不至于!!” 薛琳琅:“……” 上衍宫到底是从哪里找这么一对又捧又逗的活宝?裴准那样的人物竟然能把他们俩带在身边? — 一路上裴准不说话,也就没人敢出声喧哗。薛琳琅知道是自己刚才的言辞冒犯到了对方,但他现在完全不在乎,心里面甚至哼起了欢快的小曲,跟着裴准到了另一个房间。 薛琳琅一踏进去,鼻尖就萦绕着一阵鲜美可口的香味。 房间内曼萃纱帷及地,华美不失雅致,中间设有一红木雕漆圆桌,其上摆放着各色菜肴、糕点与进贡水果,十分丰盛。 “吃吧。” 裴准坐在他身旁,侧头以手支颐着,鬓角乌黑发丝微微垂落,就这么看他进食。 薛琳琅摸摸肚子,毕竟是肉/体凡胎,他真的饿了。 这桌子上的膳食一看就是下了工夫的,没有猪牛之类的红肉,多是珍禽海鲜,口味也以甘美鲜香为主,清焖鱼翅、清蒸虎尾虾、五蔬鱼脍小米粥、玲珑虾饺等等等等,想来提前打听过薛琳琅这个病秧子进食的习惯。 热气腾腾的蟹黄小汤包做得特别好,每个只有掌心的大小,若卖出去至少要好几两银子,足足是民间普通家庭一年的开销,个个圆润饱满,皮薄汤鲜。 薛琳琅特别喜欢吃这个,用细荻管戳开中央的皱褶,吸里面奶白浓郁的鲫鱼汤汁儿,热乎乎的,又鲜又香,最后再用柔软的包子皮裹着鱼肉蟹黄搅成的丸子,一口吃下去,滋味妙不可言。 “还是这么爱吃蟹黄汤包。” 耳边忽然传来裴准凉飕飕的声音。 薛琳琅享受美味的手微顿,接过鹤一递来的热毛巾擦擦手,乖巧客套地说:“我用好了,多谢仙师的款待,只是母妃仍在宫中等候,我不便多做停留,也是时候离开了。” “你就这么想走?” 薛琳琅错开他追问的视线,低下头装可怜:“可是我想母妃了……我想回家…” 裴准跟没听见似的,从骨瓷盘里随意拣了一只壳红肉紧的虎尾虾,仔细地剥起来。 仙人的姿容出尘无双,仙人的声音冷月冰泉,就连仙人的手都纤长白皙,骨节分明,在水红虾壳映衬下愈发漂亮。 裴准慢悠悠地说:“我从前有个徒弟,资质不错,人也上进,只是后面修行出了些岔子……我这心中始终有些遗憾,似是生了心魔,境界虽动了,却不能踏破虚空,飞升上界。” “什么叫心魔?什么叫踏破虚空,飞升上界?仙师,我听不明白。” 薛琳琅只是个十岁的小孩子,他什么都不懂呀。 裴准把剥好的虾扔在盛有清水的瓷碗里轻轻洗涤,慢条斯理道:“小家伙,你就是他的转世,不过你放心,这一世我定会好好教导你,不让你误入歧途,等到功成圆满,我的心魔也会一同消失。” 薛琳琅无语凝噎,他算听明白了,合着裴准不是来斩草除根的,更不是心中有愧来弥补他的,竟是因为逆徒之死耽误了他修行,专门重头再养,消除遗憾。 无情?有情?这可真是一言难尽。 道钧师祖因为裴焰之死,修行滞步,说明他心中在意唯一的徒弟,是为有情。 可他又完完全全不觉得自己有错,为了仙途坦顺,打着重新养成的名号,再来折腾转世的裴焰,又着实无情。 薛琳琅有些不爽。 “哦……什么是转世?仙师所说,我还是不明白。” “养到原来的境界吧,或者得道成仙,估计就差不多了,你我师徒一场,这次求个好结局。” 裴准自顾自地说着,神色怔怔的,竟有些沉湎往事,难以自拔。 “那之前那个徒弟呢?他的结局是什么?” “死有余辜。”他说。 薛琳琅点点头,再也没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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