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么哭了?” 看着眼泪哗哗的小皇子,裴仙师竟然有些手足无措,蹙着眉头不知如何安慰。 薛琳琅透过泪眼朦胧的睫羽偷偷觑了裴准一眼。 咦,有用? 那,再多哭点。 这种时候他也不计较过于亲密的距离了,就被裴准拥在一袭冷香的怀抱里眼泪越抹越多。 “呜呜呜…呜呜呜……父皇…儿臣不要离开母妃…呜呜……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薛琳琅哭着哭着猛烈咳嗽起来,这可不是像薛烁那般装的,而是当真咳得令人心疼,令人难过。 “父皇……我不要跟这个叔叔走……咳咳……父皇…” 他侧过头用无比可怜的眼神望着胜帝,浓密纤长的睫毛上还悬着盈盈水珠,脸颊因为不停的咳嗽,出现几抹淡淡粉嫩,唇瓣也呈现高烧似的殷红,像抹了女子的口脂似的,倒是难得给他憔悴的病容增添几分血色,叫人想起尘世第一支初开桃花,美得惊心动魄。 胜帝一愣,再多责怪的话语都说不出口。 在场的大人们都忍不住露出怜惜和可怜的神色,薛灼好像才意识到平日里懂事乖巧的五弟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孩,薛煜更是眼含心疼地望着那抹哭泣的身影,若不是估计裴准,估计都要冲过去安慰薛琳琅了。 一时间,薛烁从前可怜可爱、冰雪聪明的样子忽然变得刁蛮任性,他们竟发现这一向冷静的五皇子哭起来更叫人心疼得无法自抑。 是啊,明明五皇子才是平日最安静、最乖巧、最可怜的孩子,那么严重的病症,那么多的苦药,从小到大愣是没哭过几次,如今一哭,真真是叫人从心底里怜爱。 “父皇,五弟还年幼,依恋母妃是人之常情,还请不要责怪他。”薛煜挣脱丞相二子的手,为薛琳琅求情。 薛灼虽为出头,神色也有几分不忍。 胜帝素来喜欢这个出色的儿子,加上幼子实在哭得叫人心软,面上出现犹豫的神色。 还有一点,他也想不通为什么裴准好端端地会选他最不优秀最是病弱的五子,万一带回仙山修行一无是处,会不会连累到大周? 薛琳琅闻言颇为感动地望过去,心想他父皇和二哥心里真的有他,脑袋却忽然被一只大手转过来,再次对上裴准狭长清冽的双眸。 “不准在我怀里看其他人。” 那是心疼他的二哥和父皇! 薛琳琅好想翻个白眼,他这个师父还是和从前一样霸道固执且不讲理。 “呜呜呜……呜呜……叔叔坏……怪叔叔凶我……嘤嘤嘤…” 他的眼泪水都快把裴准肩头的布料哭湿了。 裴准凶巴巴地捏住他的脸蛋:“你再叫我一声怪叔叔?” 怪叔叔怪叔叔怪叔叔!年纪四位数的怪叔叔!他现在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呢! “我……” 薛琳琅刚想开口,脑子就像被铁榔头重重砸了一下,视野也出现了猛烈的断片。 他张张嘴,发出嗬嗬的气音,眼前一黑,在潮水般席卷而来的痛楚中晕了过去。 “阿焰!” “小五!” “五皇子殿下!” 旁边的小宁子终于忍不住为自家的主子叫屈:“小殿下被闹得都没吃上药,他不吃药是不行的,现在该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裴准隐在袖袍中的手死死攒紧,闭了闭眼,最后按住他纤细的手腕输送阵阵淡金色的灵气。 “还不快传太医?”胜帝紧皱眉头,心中还是有些后悔之前斥责了一番病弱的小儿子。 “唉,五皇子素来体弱,受不起折腾,修仙之途不适合他啊……” “等等,刚才裴仙师可是叫他一声阿焰,他怎的知五皇子殿下废弃的真名?” “所以说仙人就是仙人嘛。” 薛琳琅被太监移进了温暖的室内,御医匆忙赶到,把脉之后惊奇一声。 按理来说在经过错过服药、耗费体力和惊疑不定之后,五皇子内耗过大,病情恶化,很有可能折在今天(这倒是和薛琳琅头顶的雷劫不谋而合),没想到现在体内却平稳安定,似有恢复之意。 屏风之外。 胜帝眼含歉意地望着沉默的裴准:“仙师……你方才也看到了,五子体弱,怕是难赴仙界修行。大周天资卓越的孩子不在少数,明日朕便下令全国擢选,别说是收徒,就算是去仙界当个小侍也是他们天大的福气。” 裴仙师背对着一国的皇帝,看向雕花的窗外。 不知哪里来的乌云遮了空明的天幕,寒风渐起,温度骤降,大雪飘落,似是天公用无情无欲的白色掩盖掉世间的一切,空气中弥漫着寒冷的气息。 半响后,仙人似是叹息似是无奈:“可这世间于我,只有这么一个薛琳琅了……” 说罢他转身离去,竟是进入屏风之后,守在昏迷不醒的小皇子身边。 胜帝看向窗外,天光乍泄,乌云初开,那淹没一切的大雪已然停了。 作者有话要说: 薛琳琅:我哭了。我装的。这辈子不吃师父的鞭子,那就吃………
第7章 小皇子又活过了七天 “呃…唔…我不是妖怪…我不是…我不是!!” 也不知床榻上的小少年被什么可怕的梦魇折磨,紧蹙着秀气的眉头,连挺翘的鼻尖渗出细密晶莹的水珠。 半梦半醒间,薛琳琅恍惚被雷电击中,低低呻/吟一声,蓦然睁开眼来,没先忙着动,而是半阖着眼睛保持原状,先确认周围确实没人,才缓缓立起身体,环视这个陌生的地方。 映入眼帘的宫殿清幽雅致,光线黯淡,只远处几案上摆着两盏方形宫灯,暖黄的烛光柔柔铺洒在雪色纤毛厚毯,寂静无声。 这哪? 父皇,二哥,大哥,你们这就把我卖给裴准了? 薛琳琅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已不是太学里的那身锦袍,而是轻柔质地的雪白单衣,极轻极薄,却十分保暖,原来衣服的胸口处用金丝银线绣着一个精致的法阵,时刻散发着熨帖的热度。 他走到窗边,轻轻推开,清新湿润的空气随之而入,这宫殿竟是修建在湖面之上,视线落在远处,还能看见夕阳西下,金黄色的琉璃屋脊在落日余晖中熠熠生彩。 小殿下松了一口气,他还在皇宫里,这应当是裴准临时的住处,不愧是上衍宫,好大的手笔。 “咦?这不是……” 薛琳琅不由得在一副金裱玉轴的画像面前站定,盯着画中男子熟悉的面容,怔愣出神,仿佛大梦初醒,一时间恍若隔世。 那画上的白衣剑修含笑抱剑,立于参天的桃花树下,三千发丝从周身垂落,唇角噙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乌瞳如墨,眼尾略微上挑出去,为柔和俊秀的姿容平添一股逼人的锋利,端的是烈火霜华,意气风发。 这便是前世的他,这便是前世还未堕妖的裴焰。 裴准为何还带着一个逆徒的画像? 难道说他本就知道薛琳琅是裴焰的转世,特意为他而来的? 到底是为什么呢……他还以为师尊恨不得把他这个败类挫骨扬灰呢…… 薛琳琅还未来得及思考,门外传来走动的声音,他马不停蹄转身回床,跑得匆忙,身子又弱,差点一个滑铲。 进来的是两个穿绀青色道袍的小童,手里拿着塵尾,看起来和现在的薛琳琅差不多年纪,稚嫩的脸蛋毫无表情,头上的气云都是羽鹤。 “这窗怎么开了?” 另一个小童回答:“或许是尊上刚才走的时候忘了关,殿下/体弱,还是关上比较好。” “还没醒吗?” 还是另一个小童回答:“好像还没…当真娇弱,也不知哪里入了尊上的眼。” 薛琳琅正躺在床上等他们离开,谁知这两个小童越走越近,竟停在了他的跟前,好奇打量的视线几乎凝为实质。薛琳琅正暗暗猜测他们是不是发现自己醒了,一个手指尖尖忽地戳到了他的右脸颊上,冰凉凉的。 “长得真可爱,大概是因为这张脸得了尊上的青睐吧…鹤二,你有没有觉得他和画像上的男子长得有些相似?”小童边戳边感叹。 薛琳琅:“……” “鹤一你不要摸了,尊上知道了定要罚你,快走吧。” “要不你也摸摸?” “……好。” 薛琳琅:“…………” 两个顽皮的小童终于离开了。 薛琳琅等了一会儿,披上一件黛色流云纹外套走出门去,蜿蜒不断的水上长廊映入眼帘,正对着御花园,此时落霞余照,长廊叠映,鸳鸯白鹭交颈而歌,宛若工笔细描的画卷,着实美不胜收。 这修葺在镜心湖上的水榭宫殿名为曲月水宫,立石为柱,底座距离水面三尺高度,坐北朝南,采光极好极通透,四处悬挂八角铜铃,正在风中发出铮铮的清脆声响。 有道是凤栖梧桐,仙人自然也只在这样清幽的阁楼里居住。 薛琳琅却一点也不想呆在这里,围着长廊走了半天,竟然没遇见一个侍从,也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怎么。 走着走着,他在空气中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动动鼻尖,确认这是淡淡的血腥味混杂着中药味。 他虽不到久病成医的程度,但长年累月地当药罐子,已对这种气味相当敏感,心想难不成是谁躲在里面受伤了? 在裴准的地界里还会有种事? 他悄悄推门而入,殿内水汽弥漫,温暖如春,如梦似幻,偌大的四方浴池东南西北四个角各有精致兽首,水声徐徐,盈满水池,浅色轻纱飞舞慢拂,隐约可见浴池中的男人,朦胧不清,颇为暧昧。 薛琳琅彻底石化在原地,双腿像灌铅一般挪不动了,裴准静静瞧着他,深不可测的眸子盛着幽幽冷光。 “仙、仙师…我…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薛琳琅捂着嘴巴开始猛咳,眼前阵阵发黑,心想别人看到美男出浴都是脸红心跳,心猿意马,到了他就是眼前一黑,喉头一腥,原地升天。 这一世,他真的好废啊。 看他似乎发病,裴准起身带起阵阵水花,完美雕像般的身材显露无遗。肩宽腰细,六块腹肌排列齐整,肌肉线条优美又不失爆发力,玉石般的躯体上还沾染着蒙蒙一层水汽,流畅的人鱼线之下隐隐约约,看不分明。 薛琳琅不觉得害羞,更没有脸红,都是男人嘛,身上再好看的东西还不是你有我也有?只心里十分感叹,自己这辈子大概长不成那副精壮强悍的样子了。 他没羞没臊的,裴准也没羞没臊的,两个人都没羞没臊的。 裴准赤脚踩出湿痕,地上滴落串串水珠,他走到呆若木鸡的小皇子面前,阴沉着脸,要来抓人,因只随意披着一件雪色单衣,未束腰带,衣襟外敞,这下薛琳琅是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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