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替他不值,那老太婆和她家老大都不是什么明事理的人,送他们东西一点好捞不到,他们反倒恨毒了二哥,纯粹两个白眼狼!” “为什么?”清言不解。 秋娘这次实在忍不住,还是把刚才那个白眼翻完了,“那娘两贪心呗,当初二叔生病,他们一眼没去看,二哥那阵子又得顾着铺子里生意,又得照顾老爷子,天天起早贪黑的,等人没了,他们又来要家产,还想白拿那铺子,真是吃了猪油蒙了心了!” “幸亏二叔活着时知道他们是什么德行,认养二哥时,都是去官府过了明路入了籍的,老爷子的家产根本就没他的份儿,他们还不依不饶拿二哥是养子说事,到处闹,看闹的没结果,这一年来才消停下来,不过二哥还是把二叔的那几亩地,挑了好的分了他一半,年节的都去送东西,借钱的事也有,从没还过。” 秋娘越说越气,喘了几声粗气才一摆手道:“那地本来说也要给我们一半,我和三幺说什么没要,本来就该是二哥的东西,我们不惦记。” 秋娘是个话痨,说起来就不住嘴,看来对老大一家积怨已深。 清言听着听着就走了神,他想,他好像有点了解邱鹤年的想法了。 从王三幺家出来后,他们往家走。 在他家又卸了一只狍子和两条鱼,清言没忘记把刺猬也留下,秋娘比后来回家的念生还高兴,现在推车轻巧了不少。 路上,清言试探着把陈玉来要锄头的事讲了,也说了自己可能得罪对方了的事。 果然,邱鹤年听了并不生气,他神情一如既往,双眸平静如湖水,“打锄头的事他早跟我提过,我当时拒绝了他,没想到他会再来找你。“ 清言讶然地看着他。 “以前我顾及他是邻居,张先生为人也不错,才给他打了那两件铁器,他没给报酬,我也就没要。但再没有下一件了,我不会再给他白做。”邱鹤年说。 清言懂了,按现代世界的说法,在邱鹤年的处事原则里,人们在他心里有按他自己的价值观评判出来的“价值”。 在这个“价值”范围内的索取或给予都是可以的,超过范围,他会坚决拒绝。 就像王家老大能拿到田地,也能借点铜板,或者收点年节的礼,这是邱鹤年给予他们的他认为合适的补偿,也是他们的“价值”范围内的东西。 但房子和铁匠铺,邱鹤年任他们再闹,也没松过口,这两样,就超过了那个范围。 而这个“价值”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王家老太指桑骂槐那么久,邱鹤年都完全没有情绪反应,是因为在这个过程里,他的心里对方的价值在因此不断减少,在降到为零时,这个人在他这里就与他毫无关系了,也就是他说的那句话,他该做的都做了,别人怎样他不在意了,自然以后也就没有“给予”了。 想到这里,清言微微松了口气,邱鹤年并不是个他本来以为的滥好人。 做好人挺好,但没有原则的好迟早伤了自己,清言不希望邱鹤年受伤。 同时他也想到,不知道自己在对方的心里,那个“价值”范围有多大。不管现在有多大,将来他都会把它变成无限大! 回到家时,才到晌午,两人简单吃了午饭,喂完二喜,就躺下休息了。 这时候睡觉晚上怕要睡不着,就只是躺着。 窗帘和床帐拉上了,帐子里昏暗得像黑天。 清言躺在床上,睁眼看着万工床的顶棚,勉强能看见上面雕刻的繁复的花纹。这张床当初应该也是经过精工巧匠费了不少心力打造的。 不过清言的眼睛看着那些花纹,思绪却并没在那上面。 他躺在昏暗光线里,听着身边人浅浅的呼吸声,脑中闪过的,是昨晚他大着胆子亲吻了这人之后的画面。
第16章 拒绝的理由 水盆翻了,心跳乱了。 屋子里安静极了,坐着的、站着的,一个耳根微热,一个脸颊通红,都各自扭开头,一个盯着地面,一个盯着窗子。 就好像世界静止了一般,只有二喜被哐啷声惊到坐起,正机警地往这边看,在发现并没有危险后,又静静趴卧下来。 过了一阵,又好像世界突然开始运行,坐着的和站着的都忙活起来,一个穿上鞋子捡起盆子,一个小跑着拿了抹布去擦炕沿溅上的水。 在躺下睡觉之前,像是保持着某种默契似的,谁都没再说话。 昨晚油灯熄灭后,清言躺在热乎乎的炕上,眼睛睁着,咬了咬牙,在被窝下的手向身边摸索着,在初初碰到身侧人的指尖时,他感觉到对方手指轻轻一颤。 清言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继而,他一狠心抓住了那只温热而干燥的大手。 那只手任他抓着,但只是放松着,并没回握。 清言正在心里拼命鼓励自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可就在他打算有下一步行动时,他抓着的那只放松状态的手,突然轻轻挪开了。 温热的触感消失,清言不再含蓄,他直接伸手到对方肚腹处,又抓回那只手,紧紧握着手里。 被他抓住的手,往回挣了挣。 清言咬着牙没松手。 过了一会,在清言打算掀被子就起的时候,他抓着的手终于反手握住了他的,大手包覆着清言小两号的手,紧紧的,有种结实盈满的疼痛感。 清言呆了呆,刚才人家不理他,他倒是越挫越勇,现在给了他回应了,他反倒一下子委屈涌上心头,鼻子都酸酸的。 黑暗里,清言的胸口微微起伏,他情绪有点激动,但仍努力压制住,轻声开口道:“我有什么不好吗?” 几乎在他这句话最后一个字刚说完时,身侧人就给了他语气坚决的回应:“你很好。” 清言更委屈了,“那你为什么……?”后半句他没好意思说出口,可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这一句话之后,屋子里又安静了一阵,在清言几乎以为对方不打算回答了而感到失望时,他听见身侧低沉的嗓音轻声道:“清言,你不记得那晚你说过的话了吗?” “什么话?”清言记得那晚他除了求饶外,几乎什么都没说,做完了那事就筋疲力尽地睡着了。 等了一阵,男人没回答,清言正想开口追问,脑子里却突然嗡的一下,暂时忘却的一段记忆浮现了出来。 他露出吃惊和尴尬的神色,那天清言喝了太多酒,再加上体内的药力影响,整个过程都不是太清醒,所以他忘记了,在结束之后,他和男人其实有过短暂的交谈。 似乎意识到对方想起了什么,男人一直保持沉默,给他时间整理思绪,并没催促。 新婚夜那晚,邱鹤年是后来才意识到自己失控了。 新夫郎的身上都是他留下的堪称可怕的痕迹,整个人都被折腾得意识不清,虚弱地躺在大红色的被褥上,脸颊不正常的红,身上的皮肉却雪白到毫无血色,连胸口的起伏似乎都不明显了。 那一幕,几乎是触目惊心的。 邱鹤年知道自己出了问题。他自认脾气算不上温和,但绝不是暴戾之人。 清言是他娶进家门,要跟他过一辈子的夫郎,就算两人成亲了才第一次见面,并谈不上什么感情,他也有责任珍惜和保护他。 可那晚,他刚开始还能保持理智,在身下的人说疼时,注意着动作的幅度,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刻起,他就失去了理智的控制,意识明明还保持着部分清醒,却完全没法约束自己的行为。 在那一刻,邱鹤年清楚地感知到,在他的脑子里,只有肆虐暴戾下的兽性般的欲望,没有人的理智和自控。 他在安静的夜里,坐在床头,在昏暗的油灯灯光下,看着头枕在自己腿上,侧身蜷缩着睡着毫无意识的小夫郎,沉思了很久。 那之后,他替小夫郎涂抹了治疗外伤的药膏,又替他清理了身体。 在他给对方穿上衣袍试图挡住那些刺目的伤痕时,小夫郎醒了。 刚睁眼,漂亮又虚弱的小夫郎就红着眼眶呜呜咽咽地哭了。 邱鹤年用布巾给他擦泪,还枕在他腿上的小夫郎,用白嫩的手臂轻轻抱着他的大腿,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在祈求猎人的怜悯,他哽咽着说:“我求你停你都不肯听,你弄得我好疼。” 邱鹤年湖水般的双眸注视着他,沉默了一阵后,他嘴唇微动,“是我的错。” 小夫郎又哭了,他抽抽搭搭地说:“以后不可以让我再这么痛了。” 邱鹤年喉结微动,说:“好。” 一张炕上,两个人,一个回忆着这段“往事”,一个才找回这段被遗忘的记忆。 黑暗掩盖了清言的尴尬,哭成那样,求人家下手轻点这样的事,是清醒时的他绝不会做的。 但这不是重点。 黑暗同样给了清言勇气,他咬了咬唇,含含糊糊道:“我没说不能做,只要不那么疼……。”说完他就迅速扭过头去,自己这话完全就是求欢,他臊得脸都烫了。 但身边的男人却只是沉默,过了一阵,清言不解地回过头来。 男人终于在这时开了口,他叫了声小夫郎的名字,“清言,”继而接着道,“抱歉,我没法保证,我怕我会害死你。” 清言惊愕。 昨晚,在小木屋的炕上,两人聊了好久。 邱鹤年把那晚的失控说了,也把他的担忧说得清清楚楚。 清言翻来覆去后,说:“也许只是因为你以前没有过,情绪比较激动,也许……咳咳,再来一次,会不一样……。” 邱鹤年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和粗了起来,他的声音微微嘶哑,说:“我不想冒这个险。” 那之后,邱鹤年说要冷静一下,就起身穿上衣袍,出了屋子。 在院子里待了好久才回来。 昨晚,两个人都失眠了。 清言隔着屋子的窗纸,能隐约看到男人的身影。 他就一动不动地站在黑暗里,沉默的,孤独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午短暂地休息之后,夫夫两开始收拾推车上的东西。 清言负责把剩下的吃的用的收拾好,猎物则由邱鹤年来处理。 车子空了以后,邱鹤年把车轮和车辕都检查加固了一遍,弄完了,清言就把车上打扫了一遍,拿了一只兔子,又挑了个头最大的六条鱼放上去,一起推到了李婶家。 他们回来时李婶不在,要不然刚回来就送过去了。 李婶见了哎呦呦一个劲儿推让,架不住清言给得实在,还是收下了。 她拉着清言的手说:“这趟可把你们累坏了吧?” 清言摇摇头,“我不累,活儿大都是鹤年在做。” 李婶目光在他的脸颊上,说:“山上风又大又硬,瞧这小脸给吹的,都没之前嫩了,走,进屋,婶子给你拿个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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