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晚的眼神从少年瞪大了的鹿儿眼上移开,落在了那条在篝火上烤着的……鱼身上。 这鱼怎么跟喝了核污水一样? 尖嘴獠牙,还长着四条腿? 钟意晚沉默了。 少年却会错了意,只见他不舍地咽了下口水,动作缓慢且极不情愿地将手里丑了吧唧的鱼递了出去。 一双碧绿剔透的小鹿眼不安地乱瞟,怯生生道:“好汉,涿日鱼给你,求你留我一条小命……” 他的鼻子可灵光着呢! 面前这个盯着烤鱼移不开眼的黑衣人浑身都是血腥味,肯定刚杀过人! 鱼不鱼的无所谓,虽然确实很香呜呜呜……但是苟命要紧! 眼见着那条鱼都要怼自己脸上来了,钟意晚嫌弃地向后撤了撤身子,道:“把你的鱼收好,我只是路过。” 他并不想跟人废话。 外放的神识感知到某处传来的异样,钟意晚眼神一冷,干脆利落地转身,朝着某个方向而去。 双手举着鱼的少年怔愣在原地,待钟意晚的气息完全消失在原地以后才缓过神来,不太聪明地喃喃道:“不是冲着鱼来的啊。” “涿日鱼可是能淬体凝髓的,我还以为……” 少年小声嘀咕了一会儿,睁着双清澈的大眼睛捧着鱼吧唧吧唧地啃了起来。 离他不过二十丈远的地方,钟意晚面无表情地手起剑落,将几个暗中窥伺了少年许久的修士斩于剑下。 其中一位是元婴期的修士。 肉体已毁,那只元婴果断舍弃肉身向外逃窜。 钟意晚满眼平静,不紧不慢地抬手,指尖凝出一缕暴虐肃杀的剑意,追着元婴而去,不过一个呼吸间便其彻底碾作了飞灰。 属于魂体碎片的光点飘落在阴暗昏黑的夜空,漂亮易碎,如同烟花燃尽之后散落一地的火星。 绽放于夜空,又消殒于夜空。 钟意晚恹恹地收回目光,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 他不习惯杀人,也不愿斩草除根。 可却不得不如此。 两月前,被他反杀的那名道修竟然堕落为了鬼修,一时大意之下钟意晚险些着了那鬼修的道。 最后若不是沈倦送他的小雪人为他挡了一击,钟意晚怕是早就折在了先前那处秘境里。 想到沈倦,钟意晚心虚地摸了下鼻尖。 之前他一意孤行地要下山历练,沈倦说什么也要跟着他。 但钟意晚铁了心的要靠自己去实战历练,所以便自己背着剑下山了。 沈倦一向拿他没办法,无奈之下就派了傅敖等一众龙骁卫在暗中跟着他,只有遇到钟意晚解决不了问题时他们才会出面帮扶。 算是给钟意晚留了足够的自我发挥空间。 但钟意晚这个倒霉催的,进了现在的涿阳秘境后接连碰上几波混战,导致傅敖跟丢了他。 再加上近来沈倦忙着处理魔族和鬼界的事情,有些顾不及他。 钟意晚不想让沈倦分神,便没把自己得了秘宝后遭遇多方追杀的事情说出去。 他不自觉地摩挲上颈间的螺贝。 肩胛骨处传来阵阵灼烧般的刺痛,这才唤回了他的神智。 钟意晚摇头甩去脑中各种想法,跨过满地红白之物,循着水声来到一处小溪边。 确认周围没有异样后他才安心盘腿坐在地上,神识保持外放。 钟意晚撩起衣袍,从腿环上系着的皮质方袋里取出一柄小刀叼在口中。 捻了火诀为小刀简单地消过毒后,钟意晚叼起刀柄,忍着疼痛将上衣褪至臂弯处。 清冷的月光泄了满地,将他裸露在外的冷白肌肤映得发亮。 衬得肩胛骨处那个血窟窿愈发碍眼。 钟意晚忍着剧痛,动作熟练地剔除伤处附近的烂肉。 因为剧痛难耐,他的额头不免渗出些细密汗珠,唇色也在刹那间变得惨白。 脑海中的系统默了默,帮他将痛觉感知度调到了最低。 察觉到此的钟意晚勉强从嘴角扯出抹笑:“谢谢。” 系统别扭道:【不用。】 他家宿主经历了很多,性格也变了很多。 非要形容的话……宿主就像是在缓慢地被这个弱肉强食的修真界给同化掉。 虽说宿主比以前坚强了不少,勉勉强强也能独当一面,可那些思维上的改变也不知究竟是好是坏。 钟意晚自然不知系统所想,取了溪水将伤口清洗干净后,他把顶好的伤药敷在了患处,随后在系统商城里买了捆干净的纱布。 钟意晚强忍着伤处那里如万蚁啃噬般的剧痛,用纱布将那只狰狞可怖的血窟窿包扎好。 做好一切后他只觉得全身的气力都已经散尽了,累的眼皮子直打架。 钟意晚强打精神,咬牙将身上的衣袍拢好,刚要起身就注意到了身后不远处的异动。 他微微蹙眉,将小刀收回腿环上挂好,随后装作若无其事地捡起一颗小石子。 在手里上下抛了两下掂量过重量后,钟意晚的眼底闪过一抹恶劣的光芒,毫无征兆地将那颗小石子丢向了身后不远处的矮木丛。 “嗷——” 钟意晚好整以暇地抱臂看向抱头大叫的鹿儿眼少年。 偷看被发现,少年从耳根红到了整张脸,原本小麦色的皮肤跟被煮熟了似的,磕磕巴巴道:“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钟意晚握上腰间的惊阙剑,淡淡道:“跟过来做什么?” 灰袍少年怂兮兮道:“附近就这一条河,我想洗把脸。” 钟意晚眯了眯眼,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少年被他看的挺直了脊背,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意味。 钟意晚深深地瞧了他一眼,下一瞬整个人如同离弦的箭一般直奔傻愣在原地的少年而去。 惊阙剑出鞘,冷月划过剑身。 少年还未反应过来之前,意欲扑向他的那只啮卯兽便被削为了两半。 钟意晚没有放松警惕,他像拎小鸡崽一样拎着少年的衣领后撤。 刚一落地便看见两人先前站的地方被射了几十根毒针。 钟意晚眸光一沉,手中的少年早就被吓傻了,阿巴阿巴地连个话都说不利索。 “他在这里!” “是那个夺了勘天鉴的人!快!给其他人放信号!” “他要跑了!快追!” 钟意晚轻“啧”一声,扛麻袋似的将少年扛在肩头。 烟花弹被放出的下一秒,钟意晚带着人接连运起十余个缩地千里。 尽管逃出了千里远,但两人身上仍然黏着三道高阶修士的神识探测。 这个秘境待不下去了。 得快些找到出口出去,然后联系宗门。 钟意晚正兀自思索着,愕然发现肩上的重量沉了不少。 他眼皮一跳,连忙将手里的人甩了出去。 他这一下用了三成的力道,灰袍少年瘦弱薄削的身子狠狠撞在了地面,在地上砸出了个人形大坑。 钟意晚眼神冰冷地持剑落在艰难爬起的少年面前,冷冷道:“窃玉香?” 灰袍少年还想装一下无辜,鹿儿眼眨巴眨巴的,要多清蠢有多清蠢。 钟意晚嫌弃地皱眉:“西域大统领塔依汗,你的年龄比两个我加起来都大,就别在这里愚弄小辈了。” 塔依汗表情一僵,上下打量过他,沉下脸道:“你怎么知道?” “窃玉香为西域独有,还有,你的眼底有蝎形暗纹。”钟意晚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转移话题道:“落在我们身上的神识分别属于三个合体期大能。” “你若不能应对便自己找个地方待好。” 钟意晚看得出,塔依汗肯定服下了某种能够洗经易髓的天材地宝。 现在他正处于经脉重组的关键时期,估计连平日里三分之一的实力都发挥不出。 完全就是个累赘。 塔依汗顾不上擦去额头冷汗,勉强扯了扯唇角:“你一个化神期打三个合体期?” “他们可比你高一整个大境界,你根本撑不住半招。” “所以呢,我就在原地等死?”钟意晚冷嗤一声。 他来修真界已经有段时间了,对于各界的情况算得上有了些许了解。 追根溯源的话,今日的西域各部族其实是魔界三位高阶魔神的分支。 其中以蝎子作为部族图腾的便是瓦尔罗部族。 也就是西域大统领塔依汗的母族。 塔依汗便是先前援助犬桑城城主的那个人。 犬桑城城主归顺于沈倦所属的势力以后,塔依汗便转头与七星楼做起了生意。 钟意晚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内情。 塔依汗幼时在前任周皇那里做质子,被奸人伤到了经脉。 几十年过去了,一些痼病暗伤仍未完全康复,这也导致他的修为一直停在合体期大圆满的境界,迟迟突破不了渡劫期。 涿阳秘境为古神陨落遗址,其中自然有无数机缘,不止是塔依汗,许多高阶修士都馋上了这块肥肉。 就在钟意晚抬脚要走时,塔依汗忍着经脉重塑的剧痛从地上爬起,少年的身形抽条似的生长,很快就撑破了道袍。 钟意晚木着脸后退几步,脖颈上的螺贝不巧地传来沈倦的声音。 “……睡了?” 在塔依汗的注视下,原本寒着张脸,看上去冷酷无情的黑衣青年神色缓和,眼神也从无机质的冰冷无光变作了清亮柔和。 钟意晚声线欢快:“没睡,我找到了一件法宝,等我出去了给你看看。” 外放的神识探测到那三位合体期修士在向这边靠近。 钟意晚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在自己身上甩了那么多隐匿阵法,竟然连半刻钟都没拖住。 他疲惫地捏了下山根,从须弥戒里取出几件法宝,就地卜算一番。 确认过离自己最近的秘境出口后,钟意晚看也不看地一把捞起塔依汗,脚下御剑,朝着秘境的东南方飞去。 耳边呼啸的风声模糊了沈倦的声音,钟意晚想了想后还是道:“那个……五天前我不小心跟傅敖他们走散了。” “你别气我瞒着你。我现在被人盯上了,得快些从秘境里出去。” “我知道。”沈倦并不觉得惊讶,冷静道:“你现在在秘境的哪个地方?身边都有谁?” 钟意晚看了眼飞剑之下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湖泊,道:“在三千镜,我正准备去秘境东南方的出口。身边只有一个塔依汗。” 被他念到名字的人幽幽道:“小少主,你家道侣挺凶的。” 钟意晚踢了他一脚,眼中暗含警告,再次拿起螺贝时就听沈倦说:“别去东南方,陈谌算到那里有大祸将至。” “掉头,傅敖跟我说他在向你靠近。” 钟意晚一顿,果断掉头往回走,还不忘道:“傅敖他们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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