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南不爱吃面,什么面都不爱,之前吃泡面是因为便宜,和段安北吃拉面是因为段安北爱吃,但他不爱。 面容易坨,小面馆又没有面汤分离的打包盒,陈念南飞奔回了寝室,跑得满头大汗。 把面递给段安北的时候,陈念南问:“可以给我一张纸吗?我擦汗。” 段安北抽了张递给他。 陈念南顿了顿,面不改色地伸手去拿已经放在桌上的羊肉面:“没有手。” 段安北愣了好半会儿:“你把面——” “没有手。”陈念南重复某句话的时候总会带上习惯性的强硬,有些一字一顿的强调感。 段安北无奈地伸手去擦汗,随口问:“你吃的什么?” “牛肉汤粉。”包装袋窸窸窣窣被打开,陈念南补充,“我其实不喜欢吃面,很不喜欢。” “好。”段安北嚼着羊肉,含含糊糊地说,“我记住了——谢谢啊。” 陈念南刚递到嘴边的粉干顿住,他在心里给自己接下来说的话的强硬程度打了个分,确认不会过分以后才出声:“不要跟我说谢谢。” 段安北看向他,寝室内的气氛一下就变得焦灼古怪。 陈念南咽了口口水:“——好不好?” 段安北眉心跳了两下:“你刚刚不会是在思考,说出这句话我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觉得你太强硬,会不会受不了了要分手?” 心思被一眼看穿,陈念南不置可否。 段安北无奈摇头,张张嘴想说什么,却还是闭上。 陈念南试探性重复:“不要跟我说谢谢,可以吗?” “我在生气呢。”段安北揉了揉眉心,“这也要亲,那又不让谢,那你说,我要怎么生气?” 千百个念头转过,陈念南冷静开口:“你可以不跟我说晚安。” 段安北气笑了,过家家三岁小孩式吵架吗?还不如他的“谢谢”。 陈念南见段安北不满意,又说:“或者——罚我包你三餐。” “惩罚为什么不能重一点?” 陈念南安静一瞬:“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肯原谅我。” 段安北叹口气,却不再说话,扭过头吃面了。 段安北不说话,陈念南就当他默认了,一脸淡定地走过去往段安北脸上亲了一口。 段安北这回是真憋不住了:“我以为你要矫枉过正,说,过来,让哥亲一口。” 陈念南难得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我的本性不是恶霸。” 本性—— 陈念南明白了。 两人目光短暂相接,段安北冲陈念南挑了挑眉。 他要陈念南在他面前做回自己,痴嗔怒骂,都不用顾忌自己会怎么看他。 于是陈念南伸手揽过他的脖子,俯身吻了下去。 交颈而吻,段安北红着眼红着脸红着唇—— “你——” “这就是我真正的想法。” 陈念南声音低哑,“从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只想吻你,亲吻唇角不够,浅尝辄止也不够——生气吗安北?” 段安北愣了两秒,才用力眨眼,眨掉了刚刚因为激动溢出的眼泪,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第49章 同床共枕 段安北的摇头给了陈念南莫大的鼓舞,陈念南亲完了又安静地抱着段安北不撒手。 陈念南这个态度是很难让人拒绝的,那些臊脸的、说不出口的想念和抱歉,都在这一个拥抱里传递出去了。 谁也没法儿拒绝一个酷哥儿的示弱,段安北由着他抱,没忍心推开,咬咬牙只能克制着自己不去回抱陈念南。 微凉的秋天都要变得火热,陈念南轻轻松开段安北,垂眸看他:“......还可以亲吗?” 段安北忍无可忍地把他丢到了阳台上。 然后晚上又把他捡了回来。 十月的晚上更深露重,陈念南小狗似的在外面看着他,面前摆着本英语书。 “这个不读额把登,是额帮登。”段安北叹口气,“进来。” “今晚有晚安吗?”陈念南拿着英语书走进去。 “没有,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自己进来。”段安北没好气,“等着冻坏了讹我呢?” 陈念南沉默地低头进了浴室洗漱,这是他们第一个共处却没有互穿的夜晚,陈念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却没有任何的手足无措。 他在福利院那么多年,学会的第一个道理就是手心向上讨不来吃食,想要的得自己去争。 可段安北不是馒头,陈念南也不希望他想自己以前一样别无选择,所以他克己复礼,自持稳重,但段安北现在要他的本性,要他争。 陈念南这么多年最会的不是谦让与照顾,不是温柔与爱抚,是强势和说一不二。 从浴室出去的时候段安北还在复习,陈念南仰头朝床上看,在段安北不在的时间里,陈念南睡的都是段安北的床,枕头还安安稳稳地放在挡板一侧,等着跟人抵头而眠。 陈念南松了口气,也坐下来背单词。 三个小时后,段安北借着陈念南的灯光爬上床,吱呀吱呀的铁杆床响了半遭,陈念南却忽的听见了一声空洞的“砰——”。 他猛地抬头看去,段安北正背对着自己,在床头安放那个棉花枕头。 “安北。”陈念南开口,“回来。” 段安北眉心一跳,有些诧异地看向陈念南。 陈念南清咳一声,添了一句:“......好不好?” 段安北转过身,往被子里一缩:“不好。” 被子还是初秋时候的被子,薄,可一场秋雨一场寒,段安北下意识蜷在了被子里,有些瑟瑟发抖。 床下地灯光倏然灭了,攀爬的铁杆吱呀吱呀地叫,应和段安北打颤的牙关。 段安北身下的木板却忽的往下一沉,冷风猛地灌进来又猛地被隔绝,一个滚烫的身躯拥住了段安北。 “那这样睡。”陈念南淡淡地说。 他要在强势与温柔间寻找平衡点,就是要分清段安北的真情假意,分清玩笑与实话。 段安北说“不好”是假的,冷到发抖才是真的。 陈念南轻轻在段安北额头上盖了个吻,开口止住段安北拒绝的话:“很晚了,睡觉。” 相同浴液的味道在被子里交织,学校0.9m宽的单人床要睡两个一米八的男生确实逼仄勉强了些,但好在两人都侧着身,被子又不算厚,勉勉强强也能躺下,但得是紧紧挨着才行。 段安北睡熟了想往后躲,结果身后就挨着墙,避无可避,他只能把头埋在陈念南的身体里,闻着同一瓶浴液在对方身上散发出裹挟着冷冽的味道。 一觉睡到了凌晨五点半,生物钟迫使陈念南睁了眼,他刚要翻身下床,忽的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都是十七八岁的人了,这点儿事实在平常,但陈念南还是涨红了脸,耳边突然响起段安北从前在电话里对他说的话—— “谁早上没反应?我又不是没感受过你的。” 昨晚勉强找回的气定神闲顷刻崩塌,陈念南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多看段安北一眼都会脸红的时候。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挪,可身后就是结实的护栏,没地儿去。 但十月底凌晨的风太冷,要直接起床,段安北肯定能被冻醒。 他大脑还在天人交战,额头上的青筋都要爆起,偏偏段安北没醒。 还因为陈念南往后缩的那几毫米,察觉到了冷意,迷迷糊糊地往陈念南身上贴。 祖宗。陈念南这辈子没这么好气好笑又羞赧过。 陈念南刚要躺下想忍一忍等一等就过去了,结果段安北似乎找到了最温暖的地方,紧挨着陈念南开始乱动,连带着下/身都要紧贴着陈念南。 祖宗!陈念南重重地闭上眼。 “安北。”陈念南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平静,“安北。” 段安北迷迷糊糊睁开眼,又猛地坐起来:“几点了?!” 一阵冷风灌进来,陈念南不动声色地离段安北远了点:“五点半。” 段安北毫不犹豫地翻身下床,穿好了衣服后又纳闷地看着还在被窝里的陈念南:“你不起床吗?” 陈念南淡淡地应了声:“再睡五分钟。” 陈念南没赖过床,段安北奇怪地看着他,以为是最近太累了:“钱的事你别着急,我可以——” “不用。”陈念南果断拒绝,“我的事,我自己......” 话还没说完,段安北的眼神已经递了过来,如有实质,悬针刺喉。 陈念南上下交困,顿了顿:“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心里暗暗叹口气,互穿这么多日子,已经很能让段安北知道该怎么模仿自己了,以前多软乎一人,现在假装生气都能带着自己的影子。 但又没那么像,自己比段安北冷漠得多,真到了事儿上,段安北还是那个嘴硬心软的小太阳,往里看还是软乎乎的不带刺儿。 “我知道。”段安北声音低了下来,“我没往别的地方想,我就是没想你有太大的压力,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不用想这些。” 说完他就进了浴室洗漱,陈念南却仿若被枪击中了一般—— 他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再往后就是自己的恋爱观的事儿了,却忽的发现,段安北的愧疚一直在。 在他还在这儿纠结要不要让段安北帮着自己一块儿攒学费,这样还能缓解对方的愧疚时,段安北已经在浴室小声地开始哼歌了,嘚瑟得不行—— 臭念南,忏悔去吧你!还想自己扛,门儿都没有! 段安北眉飞色舞地刷完了牙,开门的一瞬间又立刻把眼皮耷拉了下来,看见陈念南,小声说:“抱歉,我刚刚没有——” “之后再说吧安北。”陈念南已经下了床,在段安北的头上胡乱摸了两下,“赚钱的事我不会勉强自己。” 段安北小幅度地点了点头,低着头挑了挑眉。 这么一磨蹭,两人进教室的时候半个班都到了,王鹏鹰见到陈念南,眼疾手快地就把竞赛书“啪”地拍在陈念南桌上:“给讲讲给讲讲,后天就考了,我这几个公式都没分清。” 段安北挑挑眉,往王鹏鹰肩上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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