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你送进公安局的那个。”陈念南缓缓松开他:“去寝室聊。” “去榆树底下吧,挺久没见着小白小橘了。” 周末的校园路上基本是没有人的,偶有留宿在校的,也大多窝在寝室,两人大着胆子牵手往榆树下走,陈念南低头看了看段安北白皙的手腕,默默又捏紧了点。 小白小橘团成了两个球,蜷缩在树下打盹,两人坐在它们中间,陈念南一只手撸着猫,一只手举着花,身边还坐着段安北,觉得日子从来没有这样惬意过。 如果他不用为着接下来的坦白而惴惴不安的话。 “说说吧。”段安北还是笑着的,“我不在,你都做了什么?” 陈念南沉默了一下,在那一瞬间他想了很多,譬如要段安北承诺别生气,要段安北承诺别分手,要先为自己辩解,要先跟段安北说清这件事里默认的社会法则,可漫长的一秒瞬息疾驰,陈念南什么都没说。 他花了五分钟,平静叙述了整件事。 段安北的笑容越来越勉强,到最后消失殆尽,眉头紧缩:“所以,我的事,你替我担了?” 陈念南心猛地被扎了一下,段安北从来没用过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 “不是。”陈念南说,“是我的事,他们一开始就是冲我来的,如果不是猴子觉得我得罪了他,就不——” “按照这样的逻辑推理,”段安北冷静地说,“这件事的责任可以追溯到盘古开天地。” 陈念南噤了声。 “你不要不说话。”段安北说,“我已经在很控制我的情绪了,我想跟你沟通。” 陈念南张了张嘴:“我不知道说什么。” “那我替你说。”段安北盯着陈念南,“我需要先谢谢你吗?好像需要的,你为了我放着保送的前程不要,这份恩情我是不是不以身相许都难偿了?” “我没有——”陈念南艰涩地说,“我没有想过用这个绑着你,如果你哪天想分手——” “我想你妈!”段安北猛地从地上站起来,“你他妈以为我跟你谈恋爱是玩的?我特享受你这种崇拜是吧?我需要从你这样的顺从里找优越感是吗?我他妈的自我价值感就这么廉价?只能从别人的归顺里找?” 段安北从来没爆过粗口,忽的连环炮似的脏话让陈念南瞬间愣在了原地。 “你是不是觉得我说什么要当你的神就真他妈的要做什么狗屁的月亮啊?我要当你的男朋友!平起平坐的男朋友!在你心里跟你自己同等重要的男朋友!我在这儿筹划着温水煮青蛙,等着你幡然觉悟,你自己把自己贬到泥里要开出花儿了是吗?” “有意思吗陈念南,我他妈问你有意思吗?你要我周三怎么心安理得地拿着准考证进考场!我要怎么坦然去做那张卷子!” “是不是我说一百遍我真的喜欢你你都不信啊?是不是只有我脱光了躺床上让你上了你才觉得,哇,段安北是真的喜欢我?是不是!” “谈个恋爱把自己从呼风唤雨的大哥谈成了脚下的一捧烂泥,你可真行啊陈念南,我他妈五年前就不该冲进人堆里救你!” 段安北的话太密集,陈念南一句都插不进去,直到听见了最后一句话—— “你记得?” “原本不记得,你之前说了五年前,我没好意思问是什么五年前,怕你伤心,想了一晚上才想起来石头堆上的事。” “你别生气——” “我快气死了!”段安北大喊,“因为我对他们的不了解和无知,我毁了你!我快被我自己气死了........” 段安北越说越小声,缓缓蹲在地上:“我还觉得我很聪明,不用打架就能解决——” “你很聪明。”陈念南慢慢抱住他,“我也很聪明,你该相信我的,我走普通高考的路也一样能进渭华大学。” 段安北不说话了。 两人就这这个姿势抱了很久,小白和小橘在旁边“喵喵喵”地扒着他们的裤脚,也不知道是饿了还是想安抚两人。 “陈念南。”段安北在他怀里低声说,“我不跟你分手。” “好。”陈念南轻轻拍着他的背,“不分手。” “但我还是很生气,很难过,我好像没有被你信任,你不信任我的喜欢。” 陈念南的手滞了一瞬。 “我要跟你吵架。”段安北从他的怀里抬起头,“你如果一直不改,我们就一直吵架。” “我......”陈念南手足无措,“我怎么改?” “我不知道。”段安北说,“但我不想这么跟你过一辈子,我会累,我会想我刚刚说的那些脏话会不会让我在你心里跌落神坛,会想如果我偶尔哪天晚上不刷牙就上床会不会在你心里扣分,会想很多。” “你也会累,我不相信有十年如一日的自贬能够长久。” 段安北慢慢抽离他的身体,以一种奇怪的、别扭的,却又坦然诚恳姿态,仿若脆弱又坚定的宣战:“我要跟你吵架。” 这种温和的吵架态度陈念南从没遇见过,也从没听说过,可段安北眼里的难过几乎都要溢出来。 他还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该怎么办,段安北已经伸手拿走了他手里的茉莉花。 对方拿了茉莉花就起身往寝室走,陈念南忽的想起了什么,追上去拉住他的手,就在段安北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承诺时,他小心翼翼地开口—— “周三的竞赛,你会去的吧?” “跟你有什么关系。”段安北冷漠地开口,抬头看见陈念南紧张兮兮的表情,“......会去。” 段安北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能不去吗? 别说陈念南要听见他说不去会不会在周三那天把他绑了送进考场,单是刘安这儿他就不能不长这个心眼。 自从方榆辰和夏词的事儿在整个清杭高中闹得沸沸扬扬之后,所有学校都把原本约定俗成的口头惯例彻底写进了校规—— 无论是异性恋还是同性恋,只要早恋,一经发现,要么分手,要么两人之间退学一个。 当初方榆辰和夏词就是选择了分手才捱过去的。 但段安北不要跟陈念南分手,两人七鹅群依五而尔七五贰八一看最新完结肉文清水文也不可能退学,只能是其中一个尽快完成高中学业,陈念南那儿应了走普通高考的路,那段安北只能尽力让自己被保送。 也许刘安短期内因为陈念南的恐吓而不敢有所行动,但这颗定时炸弹悬在那儿太危险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段安北到了寝室,看见自己位置上摆着的化学竞赛知识汇总和准考证,顿了顿:“谢谢。” “安北,你别——” 回应他的是一阵椅子拖拽声。 陈念南在原地站了片刻,嘴唇翕张,好像在寻找自己平时的强势劲儿,半晌才试探性地走过去,点了点桌上的手册:“我写了很久。” 段安北看了他一眼,冷漠:“谢谢。” “我不要谢谢。” “你现在只能得到谢谢。” “可以得到一个吻吗?”陈念南看着他,“我们很久没有接吻了。” 段安北撩了撩眼皮,把之前模仿陈念南时候的那些技巧都用上了:“没有。” “我想。”陈念南没动—— 这或许可以成为他的第一步,陈念南想,他也许也可以对段安北提一些要求,比如他想接吻。
第48章 本性 两人一站一坐,僵持了很久,段安北气鼓鼓的样子快要撑不下去,只能干巴巴地问:“是命令吗?” “不是。”陈念南垂着眼,“是商量。” 是商量,不是命令,但也不是请求。 段安北仰头在陈念南的唇角边轻轻啄了一下,没好气:“行了吧?” 陈念南沉默了一下,有些不情不愿地回了位置:“......嗯。” 段安北撇过脸短促地笑了一声,随即又绷住了,低头翻开了陈念南整理的笔记。 他得读,得学,别的路都走不通了,什么物理竞赛生物竞赛自主招生三位一体,段安北等不了那么久。 陈念南下午还得给丁肖讲课,就拿了书搬了板凳到阳台。 外面还是个晴朗的好天气,他背着光坐着,抬头正好能看见段安北的侧脸,耳机里还是段安北的耳机,里面放着字正腔圆的调。 陈念南浅浅地弯了弯唇。 他说不清自己一小时前奔跑在风里时到底是个什么感受,但漫长的十五分钟极速奔跑中,陈念南把过去短短两个月的事回忆了很多遍。 他设想过太多段安北生气的场景,设想过“分手”两个字如果出现在他们之间,他要怎样让所有的关系平缓地退回原点,至少要是个同学,或者是个陌生人,接过吻的特殊的陌生人。 凉爽的秋风扑在他的脸上,他在思考以后的千万个秋天。 他要段安北来去随意,却要自己困在2019年的当下,要以后四万万个深秋的风,填平这一个秋的爱。 可段安北不气他擅作主张,不气他逞英雄,却气他自贬自损不自重。 我可以慢慢找到平衡点,陈念南想,我可以尝试着去相信—— 或许安北也可以给予我永恒的、长久的喜欢。 一扇门隔着两重心声,陈念南给丁肖讲课讲得专注,阳台门轻悄悄被推开,一件外套自上而下盖在了他的身上。 头从外套下钻出,他看见段安北嘟嘟囔囔地往回走:“吵架呢......感冒了我还得照顾他,这得算谁的。” 陈念南轻笑了一声,耳机里丁肖的声音戛然而止,安静半秒后:“南哥......我这个问题是不是......太简单?” “没有。”陈念南淡淡地说:“安北刚刚在旁边。” “哦......”丁肖也咕哝,“也不用解释得这么详细......炫耀对象么不是。” 陈念南从来不炫耀对象,也没什么秀恩爱的表现欲,且不说他们这事儿得隐晦着来,他本身的性子也觉得谈恋爱没必要别人围观羡艳,段安北再好也是他的,得藏着自个儿欣赏。 但丁肖这句话突然就让他觉出了点得意,他佯装漫不经心地应了声:“我下次注意。” 丁肖:“......我们还是继续看题吧。” 晚饭的时候陈念南想叫段安北一块儿去吃,但段安北学得入迷,手上的笔动得飞快,陈念南的话硬生生被憋了回去,一个人出了门。 周末学校食堂是不开门的,陈念南站校外的面馆里思忖几秒:“一碗牛肉汤粉,一碗羊肉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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