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一回这么浪费时间,半个小时的晚读,就光盯着段安北的书,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一个笔画一个笔画地琢磨,丁点儿书没读,他的视线在书页上摩挲,心就一下一下打鼓似的响。 陈念南“啪”的一声盖上书,无意间抬眼,措不及防就跟斜前边儿女生桌上镜子里的“自己”对上了眼。 段安北真好看...... 陈念南脸慢慢涨红发烫,又不舍得挪开眼,跟镜子里的段安北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才忽的听见旁边董力出声:“安北,你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 陈念南沉默片刻,在“董力戳穿自己能不能揍他一顿”和“这是段安北的身体得好好演好对方”之间纠结了三秒,才抬眼笑了一下:“没事儿。” - 晚读一结束,陈念南朝段安北那儿看了眼,不约而同地往外走。 陈念南默默走到段安北后边,看着自己原本吊儿郎当的步子变得活泼生动,生出了点奇异,正准备再观察观察,段安北突然回头:“不舒服?” 陈念南愣了下:“没。” 段安北笑了:“那就是我走太快了。” 他放满了步子,刻意跟陈念南并排。陈念南看着自己跟段安北几乎要抵到一块儿去的肩膀,心里天人交战好一会儿,才默默往旁边挪了几步,他心不干净,不敢离得太近,怕玷污了段安北。 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得等他爬得能跟段安北并肩了才能露出个角。 两人并肩走到楼梯间的角落里,段安北终于有些急了起来:“咱俩......这是怎么了啊......”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直到声控灯灭了,陈念南才开口:“灵魂互穿?” 段安北应了声:“那......就这样了啊?” 陈念南用力攥了攥拳头,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胸膛炸开,段安北语气里的排斥太过于明显,陈念南再怎么知道这是碰着灵异事件的正常反应,也还是有种被拒绝后的自我厌弃。 “交换下信息吧。”陈念南说。
第2章 互穿结束? 话是这么说,但陈念南语气里的抗拒还是太明显,这是他被厌弃被拒绝后的下意识动作,想躲,想逃,想当做没发生过,这套流程他太熟悉,以至于话都落了地,陈念南才觉出自己语气的异常。 他看了眼段安北,小狗似的轻轻跺了跺地,用最小的声音把声控灯打开,光重新填满整个角落的那一刻,刚要找补,他听见段安北开了口: “不用吧。” 段安北笑着说:“学你太简单了,不说话就成。” 似乎是怕陈念南不放心,还戏谑着用肩膀撞了撞对方:“酷哥?” 陈念南这辈子没这么懵过:“我......” “别担心。”段安北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不会露馅的,要有人来跟我说话,我就装凶吓他。” 陈念南“啊”了声:“行。” 段安北乐了:“行什么行,我说你凶呢——你怎么跟他们说的不一样啊?” “他们说的哪样?”陈念南抬眼问。 “就......挺凶,一言不合就打人,惹不得。”段安北笑着看他,“我觉得你脾气挺好啊。” 看着自己的脸上出现这样灿烂的笑,陈念南撇过眼:“装的。” “哪个?” “现在。”陈念南说,“我现在在装着好脾气。” 段安北乐得不行:“那你多装装,我可打不过你。” 陈念南没应声,心里默默回着—— 不用打得过,我不可能打你。 但闹完了该说的还是得说,该有的还是得有,两人避开楼梯的监控,悄咪咪摸出手机,把里面的账号都调了个个,但没换手机,两人的手机型号价位差太多,换了容易被发现。 “加个微信吧。”段安北说,“有事儿也好联络。” 加好友的结果是晚自习50分钟,陈念南看了八百遍手机,在段安北的微信框里点进去点出来,盯着那句“我是段安北”心里傻乐了至少十分钟。 这份快乐一直延续到了放学铃的响起。 “酷哥给个地址。”段安北发了条消息。 陈念南一直酥麻雀跃的心脏一瞬间沉了下去。 沉默了十秒钟,陈念南才缓缓地在对话框中输入:“松园,三栋一单元地下室。” 松园是全清杭最风雅的住宅名,却也是全清杭最老最破的筒子楼,墙体斑斑点点裸露在外,打眼看过去,全是坍圮的砖石。 那里的地下室更是出了名的狭窄逼仄,二十来平方米的房间,一室一卫的格局,转身都困难的方寸之地。 说是当代贫民窟也不为过。 消息发出的瞬间,陈念南一瞬间卸了力,他抬眼朝段安北看去,眼里没什么情绪,所有的羞赧、激动与爱恋如潮水般褪去,如同将死之人般灰败抬眸。 不是为着自己可怜的住所,而是在愤懑—— 段安北不该住这样的地儿,他不该躺在硬/挺的床板上,挤在狭小的甬道中,裹在潮湿的被褥里。 他在愤懑自己的无能。 陈念南看不见段安北的表情,只能看见他在键盘上翻飞的手指,几秒钟后,段安北的消息发来了: “我住后华巷三号,大门密码是970214,家门密码是980214。” - 陈念南没回那条消息。 早上童睿的钱已经打来了,一分没少,但陈念南还是花了两块钱做了最末班的公交车。 他得攒钱。如果互穿永远这样下去,至少自己要给段安北换个好点儿的房子。 站在后华巷三号的门口时,这样的念头更甚了—— 段安北就应该住在这样的地儿,而不是由着他在这儿全清杭最贵的别墅区登堂入室。 陈念南抬手输了密码,门应声而开,穿过铁门绿化,踏入温暖的玄关中,陈念南始终不发一言,直到二楼的楼梯上走下来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他才不甚熟练地扯出了一个生硬的笑。 “饭好了,快吃吧。”沈蔓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今天上学不开心?” “没。”陈念南又笑了一下,可除了笑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跟沈蔓面面相觑。 沈蔓没再往下问,从厨房端了碗饺子:“你最喜欢的羊肉馅。” 陈念南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他不爱吃羊肉,总觉得有股膻味儿,闻着就想吐。 “谢谢妈。”陈念南伸手接过饺子,一点儿没嚼,直接咽了下去,他这么吃包子吃馒头吃惯了,丁点儿大的饺子噎不住他,但那股羊肉的味儿却难以遏制地充斥了整个口腔。 胃和喉咙都在跟他较劲,陈念南却面不改色地吃完了一整碗,干呕的感觉就堵在咽喉处,陈念南掐了下手心,把勺子一推: “妈,我想住校。” 这事儿是他和段安北一块儿定下来的,两人的性格天差地别,骗骗同学老师还行,骗家里人是迟早要露出马脚的,最稳妥的就是住校。 陈念南不怕露马脚,但宿舍的环境总比筒子楼好点儿。 沈蔓也不惊讶,就问了声“怎么了”。 “高三了。”陈念南惜字如金,他现在呼出的气儿都是带着羊膻味儿的,鼻子跟着遭罪,“来回费时间。” 沈蔓一蹙眉:“我都说了让司机接送你,你偏不。” “太招摇。” 他从包里拿出住校单,清杭二中是有三种房型可选的,双人、四人、六人,住宿费是整个寝室一块儿交的,所以人越少,摊到每个人头上的费用也就越多。 两人选的是双人间,一学期一人750元,这费用不算贵,可陈念南还是头疼,两人的互穿没结束前,他没法儿去兼职,也就没有收入来源,这儿多支出750,他得捱两个月的饿才能填上这个空。 沈蔓没再多问,签了字,从包里递了一千给陈念南:“搬之前去买点儿水果给室友分分。” 陈念南默不作声地收了钱,避开沈蔓的视线:“我去写题了。” “等等。”沈蔓叫住他,“哪有这么着急,一脑门的汗,先去洗澡。” 陈念南笑得脸都僵了,压根儿没听清沈蔓在说什么,随便应了两声就上了楼,目光扫了两圈,找着段安北说的卧室,躲进去。 随着门板“啪”一声合上,他才猛地反应过来—— 他要帮段安北洗澡?! - 陈念南慢吞吞刷着牙,眼睛却止不住地往浴室置物架上看。三分钟前,他亲手把段安北的内裤放在了上面,现在耳朵脸颊还是红的,触着布料的那两根手指更是跟被灼烧了一样,火辣辣地疼。 水龙头“哗”得一声被拧开,牙膏沫缓缓冲进下水道,陈念南看着镜子里自己暗恋了两年的人的脸,用力地闭上了眼。 他怂了。 陈念南拿过手机,戳了两下,大悲咒的声音从听筒里流出,他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盯着瓷砖上的一个小洞,摸索着脱光了衣服,眼神却丁点儿没往下瞥,手胡乱地抹了两下浴液,特地避开了隐私部位—— 男孩子的上半身......不算隐私部位吧? 陈念南想起自己打架时随意脱掉的上衣,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才毅然决然地把手伸了过去。 他的指尖在上半身飞速地游走,却不敢停留,任何一点停滞都会随时暴露他心猿意马的本质。 一场澡洗得陈念南浑身冒汗,汗液和水渍混在一块儿,没人分得清陈念南脸上的红晕到底是熏的还是羞的,陈念南自己也分不清。 他深呼吸了两口气,坐在书桌前开始写题,可本该作为提神的卷子却变得一个字儿都看不懂,陈念南干脆关了灯,窝进了被子里。 被子带着好闻的味道,陈念南小心翼翼地嗅了嗅,就是段安北的洗衣液味儿。 但段安北这儿的总还是要比陈念南自己身上的好闻很多,陈念南想,这得是段安北自己的味儿。 于是陈念南丁点儿睡不着。 窝在段安北的身体里,闻着段安北的气息,躺在段安北的床上,只要他想,随时都能触着段安北软乎的脸和修长的手,还有自己刚刚尽管拼命遏制却还是难以避免触碰到的胸肌、腹肌还有...... 陈念南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怎么敢往下想。 “啪——” 巴掌刚落下去,巴掌声在空荡荡黑黢黢的房间里响起,陈念南突然眼前一黑,连月光都看不见了,一恍惚,他身下的床板蓦地变硬,身上的被子也不再是柔软亲肤的蚕丝被,电风扇在脚边呼呼作响,陈念南猛地坐起身,“啪”的拍开灯。 是破烂的地下室。不是华丽的别墅。 他穿回来了。 就这样?灵魂互穿结束了? 从手机上段安北的账号到书包中段安北的卷子,一切的一切都证明互穿的真实存在性。 陈念南缓缓松了口气,一阵失落过后,又是一股巨大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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