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 薛琅拧起眉头,不知梦到什么,神情如陷困顿,无法自拔。 闻景晔低下头,凑过去听,听见一声细微且模糊的,“……谢承弼。” 双目遽然充血,手将锦被捏出褶皱,因过于用力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暴怒霎时从心底炸开,他再听不到任何声音,头脑嗡嗡作响,心头只余一个念头——杀了谢承弼。 车帘忽然被掀开,驾马的锦衣卫道,“陛下?” “谢承弼呢?” 锦衣卫见他神情实在不对劲,心忽然提了起来,说话都再三斟酌,“谢将军已回去了。” 闻景晔朝后方看了眼,谢承弼并未走远,似乎就在不远处一直徘徊,他冷笑一声,忽然伸手道,“弓箭。” 锦衣卫怔然,接着拿出弓箭交到闻景晔手上。 自上次春猎过后,陛下再也没碰过这些,这回也是为了保陛下此行安危才备了这些兵器。 闻景晔就在马车上挽弓搭箭,眉头压得极低,双眼紧紧盯着前方的身影。 利箭射出,锦衣卫微微瞪大了眼。 陛下从前因不受宠,不论是课业还是六艺都不如惊才绝艳的先太子,因此他也理所当然地以为陛下是不善武艺的。没成想如此远的距离,他竟一发射中。 只是……陛下为何要如此做。 闻景晔丢下弓箭,心中暴怒并未因这一箭而减弱分毫。只是这里毕竟是刺州边缘,若当着如此多的人杀了他,难免落人口实,谢家也未必不会反。 先回京,至于谢承弼这条命,他早晚会拿。 薛琅这一睡,整整睡了一日,在睁开眼时,感觉全身都在轻轻晃动着……莫不是地动了。 他坐起身,见自己身上已经穿戴好,用南海进贡的冰蚕丝打底做的里衣,屋内窄小,但入目的摆件皆贵重非凡,谢承弼抠搜惯了,怎会如此奢靡。 唰啦,唰啦。 什么声音。 薛琅想下床,刚坐起身,忽然有人进来,他一抬头,撞进了那人的视线中。 闻景晔? 他豁然站起身,险些怀疑自己是做梦,“陛下怎么在此处?” 闻景晔关上门,手里端着汤药走过来坐在床榻边,“听闻你在边境,朕亲自迎你回京。” 他舀了一勺汤药,吹了吹,递到薛琅嘴边,即便不愿意喝,薛琅也皱着眉头咽了下去。谢承弼做事有股冲劲,不论是在战场,还是在床上,且他与薛琅是初行床事,许多事也不懂,只靠着自己的蛮力,薛琅因此吃过不少亏。 加之边境干冷,天气恶劣异常,薛琅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如今想来这段日子竟都是在那张床榻上躺着过来的,医师开的药一副接一副,那地方贫瘠,自然没有蜜饯也没有干果。每每薛琅不愿喝药,谢承弼总有法子,要么捏着他的鼻子灌,要么在床上折腾他一番,总之最后都是逼得薛琅将那些都吞下肚去。 久而久之,他便也习惯了些。 闻景晔眼神微暗,自然也是料到了什么。 喝了药,他往薛琅嘴里塞了颗蜜饯,薛琅在嘴里嚼着,面容都亮了。 “你失踪这些日子,朕很担心。” 薛琅自然想到这些日子的境遇,艳丽的眉眼阴鸷下来,挤出来的语气夹杂着恨意,“都是谢承弼劫持于我。” 闻景晔偏过头,“朕定不会放过他。” 谢承弼是当初扶持闻景晔上位之人,若无谢家,恐怕如今坐上那个位子的,便是闻景礼了,如今谢家对大楚忠心耿耿,又镇守两国交界处这一要害之地,若闻景晔有半分脑子,便知道这谢家,他动不得。 此刻他这样说,薛琅心中也并不当回事,只觉是谢承弼哄着自己浑说的罢了。 “陛下,我们如今这是……” “走水路需坐两日船到行州,而后再南下回京。” 原来是在船上。 闻景晔问,“当日春猎,到底发生何事。” 薛琅迟疑道,“谢将军应当悉数禀告给陛下了。” 如今他已立后,二人相隔这么些时日未见,薛琅实在摸不清自己在他心中分量了。
第一百章 船舫醉酒 闻景晔道,“朕知道,朕只想听你说。” 薛琅的版本自然是把锅都甩到谢承弼那去,对自己雇人追杀谢承弼,诓骗谢承弼只字不提,直言谢承弼是个见色起意的混账,将他绑去了边境。 他如此说了,闻景晔自然信,即便他心中明白谢承弼所言才是真,但如今他既已决意杀了谢承弼,又何必在意谁口中说的是真话。 倒是薛琅,既然他留在边境只是被迫,闻景晔自然可以忍,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再下手。倘若兰玉真的属意于谢承弼,闻景晔一日都不会多留他。 安排船舫的都是当地官员,为了讨好皇帝使出浑身解数,用各路珠玉宝翠装点船舫,即便在寒冬腊月,船上仍烧着足足的炭火,行走其中只需穿件薄衫,船上美女如云,歌舞不断。 薛琅虽不近女色,可这一掷千金的奢靡日子却是他所求的,他手中握着琼浆玉液,赤着足,只着一身素色绸缎,衣摆垂到身下,亮艳绝色的舞女翩翩起舞,婢女簇拥着薛琅坐在了皇帝的位置上,绸缎落在明黄色的椅垫上逶迤一地,如湖泊浪起。 桃花酒是官员特意呈上来的,不知用的什么法子,入口竟甘冽清甜,不似其他酒那般辛辣难以入喉,他不免喝得多了些,只是这酒后劲太大,这一会儿功夫,他已经站不起身了。 温香软玉忽而在怀,不知哪个舞女扑在薛琅身上,并不重,脖颈与脸颊被一双柔嫩的,点了豆蔻的手抚摸着,薛琅被撩拨地起了意,却无力推拒。 他的视线不甚清明,想看清身上的人是谁却始终不得其法。 闻景晔走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香艳景色,薛琅半躺在他的椅子上,整个身子都陷了下去,青色绸缎半挂在手腕上,胸口裸露一片,肌肤从内而外透着令人怜爱的粉。 他不怪薛琅以下犯上,他手中握着的无上权柄,人人都觊觎的皇权,说到底也只是为了牵住一人,只是围在他身边那些庸脂俗粉看着着实碍眼。 “都退下。” 舞女站成一排,依次退了下去,闻景晔走到薛琅身前,自上而下望着他,看着他双目迷离水润,面颊透着迷醉的酡色,脖颈漂亮,腰身纤细,从发丝到脚趾,这人无一处不是他喜欢的,没人比他更明白薛琅,他知薛琅的本性和欲望,所以他就该是自己的。 察觉到身前站了个人,薛琅轻轻眯了眯眼,弯着唇笑了,他唇上沾了酒水,明亮湿润如晨露花瓣,他伸手拽着闻景晔的衣带,晃了晃自己手上的玉樽,酒液从杯口倾泻出来,自手上流到手肘,再从手肘处低落在衣衫上氤氲出一片湿痕,薛琅恍若未觉,盛情道,“陛下,你喝。” 闻景晔俯下身吻在那两片软唇上。 咚。 玉樽砸在了船板上,咕噜噜滚至旁侧,薛琅醉地没了意识,被人吻住仍然在笑,闻景晔轻而易举地破开他的唇齿进入,缠绵悱恻地勾他的软舌,从他嘴里去汲酒液的清甜。 薛琅无意识地吞咽,涎水自唇边流下去,与溅在脸上的酒水混在一起,整个人泛着桃花酒的香气,只有凑近了,才能闻到他皮肉上那星星点点的荼芜香。 与他相比,倒是闻景晔身上的荼芜香味道更重。自薛琅失踪,他需得燃着荼芜熏香才能睡得着,这香是调香师调了数十种才勉强与薛琅身上的味道有个七八分像的,闻景晔就靠这个每天行尸走肉般地活。 如今薛琅身上的味道已经淡了,可闻景晔仍旧入迷般去吮吸,他迷恋的从来不是味道。 闻景晔握着薛琅的手腕,轻而易举地将人拉高,偏头去将酒液舔干净,混着桃花的酒香,薛琅仿佛桃花成精了般,有时这炙热的情愫就连闻景晔自己都惊愕。 “兰玉,”他满足的叹息着,伸手将人拥在怀里,“我终于寻到你了。” 薛琅挣了挣,闻景晔反射性将人抱得更紧,但旋即他想起此刻是在自己的船舫上,便松了力道,任由薛琅从他怀中脱离出来,身上薄如蝉翼的衣衫缀在他手臂上,仿佛一只从他掌心飞出去的蝴蝶。 薛琅走路不稳,他转了一圈,从地上捡起来不知是那个舞女留下来的红绸带攥在手里玩,接着又摇摇晃晃地挪过来,左脚绊了右脚,一直望着他这边的闻景晔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步,牢牢将这个看上去好似扑在自己怀中的人接了个正着。 薛琅被逗得直笑,闻景晔问,“笑什么。” “陛下,”薛琅轻轻歪了歪头,手指点在他唇上,低声道,“听闻陛下立后,臣还未曾恭喜陛下。” 闻景晔圈住他的腰身,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但薛琅推着他的肩膀将脸离得远了些,于是后背便绷出一个紧致的弧度。 “你不喜欢朕立后吗?若你早早答应,这后位便是你的。” 薛琅笑而不语。 “你若不喜欢,朕回去便将凤印讨来给你。” “我才不想……”薛琅轻轻打了个嗝,用手捂住,眼眸水润迷离,闻景晔看的心动,凑过去隔着手吻了他。 薛琅继续道,“管你后院的事。” 他仰起头来,骄矜又漂亮,视线却下移,平白泄出些贵族气势,那是常居高位,以钱财权势养出来的派头,“我要站在前朝,执掌百官,权倾天下!” 若他如今还清醒,断然不会在闻景晔面前说这番话,他不信二人真能心无芥蒂,闻景晔的性子毕竟与闻景礼不同,此人城府深,叫人摸不透,薛琅无意说些大逆不道的话叫他生疑。 只是闻景晔并不生气,他只是打横将人抱起来,再轻轻放在床榻上,墨发倾泻一床,他将薛琅手上攥着的红绸带拿出来团在一起塞进他嘴里,温柔道,“我们兰玉想要什么,朕都给。” 他倾身压了上去,手指从他的唇挪到锁骨,小腹,继而下移,“只是这会儿,你得小声一些。”
第一百零一章 狼子野心 红绸在薛琅口中被沾湿,氤氲出深色痕迹,听不清也听不懂闻景晔在说什么,只知痛了便喊,难耐了便叫,闻景晔掏出一盒脂膏来,只是在掀开薛琅衣衫时,看到他腰间有一处很深的印子。 闻景晔抱他离开时,薛琅浑身无一处好皮,尽是些触目惊心的痕迹,他初时还以为是薛琅遭了虐待,只是渐渐地,他明白过来薛琅只是被草昏了。 心底嫉妒如在见不得光的阴暗中疯狂滋长,想杀谢承弼却又不能立刻去做,即便知道不是薛琅的错,可瞧见他那些并非自己教出来情态动作,他仍气的想诛人九族。 他丢掉脂膏,吻了吻薛琅的面颊,“承欢这么久了,我们兰玉应当也用不着这些东西了。” 薛琅并不知他在说什么,阖上眼靠在软椅中,呼吸和全身皮肉都是滚烫的,他就在这被烘出来的酒气中醉地更加厉害,精致的面容上是一脸玩累了的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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