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在对上这个人的目光时,安连奚感觉心脏的绞痛仿佛愈发猛烈。 隐约间觉得不应该是这样。 这个人不应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然而,不用这样的眼神,又应该用什么样的眼神呢。 安连奚不知道。 疼。 他好疼。 薛时野…… 意识变得更加模糊,安连奚嘴唇微颤,不知不觉竟喊出了一个名字,“薛时野。” “小乖。” “小乖……” 耳边有人在不断呼唤他的小名。 渐渐的,脑子里的疼痛逐渐消弭,心脏的剧痛也慢慢退去,那道声音持续不断。 是谁在喊他。 待所有疼痛感尽去,安连奚努力地找回自己的思绪,用尽所有力气去思考。 恍惚之中,‘小乖要是死了,薛时野就给他陪葬’这段话像是刻进了心底,让安连奚一瞬便想了起来。 薛时野。 是薛时野在喊他。 安连奚使劲睁眼,睫羽轻轻眨动,淡淡的光线映入眼帘,一个模糊的轮廓出现。紧接着,是一道略显苍老中又带着丝丝活跃的声音响起,由近至远,“成功了!刚才那个答应老夫的小子呢!” 待这道声音远去,耳畔是男人粗哑的嗓音,语调极尽温柔,隐含一丝颤抖,“小乖。” 眼前的那道轮廓缓缓清晰了起来,安连奚唇瓣微动,“薛时野……” “我在。” 下一秒,他只觉身子一轻,而后落入了一个充满温热气息的宽厚怀抱里。一双结实有力的大手紧紧箍在腰上,不断往对方怀中拉去,似要将他揉进骨血。 许久未开口的嗓音带着几分哑意,安连奚靠在他胸膛上,低低唤着,“薛时野。” 随着当日昏过去的记忆回笼,薛时野要给他陪葬的话好似在他耳畔盘旋,他心脏揪疼了一瞬。想抓着对方的衣服,却发现身上好像没什么力气,只能费力地仰起脸看向对方。 他从未见过这般憔悴的薛时野,双目爬满了红血丝,下巴上隐隐有些青色的胡茬,眉宇间带了股疲惫。 安连奚感觉眼眶有些湿热,讷讷问:“我们逃出来了吗?” 薛时野低眸,“嗯。” 他看着安连奚,终是再也忍不住,稍稍垂下头去,在他额间轻轻落下珍而重之的一吻,“已经没事了,都没事了。” 他的小乖没事了。 安连奚眨了下眼,泪珠便顺着眼睫滴落,“薛时野。” 薛时野:“我在,小乖不哭。” 安连奚要哭的,他好害怕,他真的好害怕,“那个梦好真,我差点就醒不过来了。你不可以陪葬,我好想你……好疼啊。” 他说得有些语无伦次的,但是薛时野就是懂了,心疼得无以复加,轻声问着:“哪里疼?” 安连奚摇了下头,“薛时野,你亲亲我。” 薛时野眼中划过一抹痛色,垂首亲了亲他。 安连奚嘴唇张合,语调格外绵软,“我好累,手抬不起来了。” 薛时野当即朝外喊了一声。 段旭见人醒了,立马就走出大帐去找沈玦兑现承诺,但是没等说完,张总管就又把人请了进去。 “还有事?”段旭挠着头皮进来,“老夫已把人救醒,短时间内应当不会复发。” 薛时野黑沉沉的眸子瞥向他,“他没力气。” 闻言,段旭一阵无言,不由再次询问:“岐王真的不需要老夫为你把把脉?” 安连奚软软靠在薛时野怀间,去看说话的那人,乌发童颜,看起来很是年轻,这个人为什么自称这么奇怪…… 薛时野神色愈沉。 段旭头皮一紧,暗自咬牙。这个岐王果然是有点毛病的,对方这眼神怎么看怎么像是要卸磨杀驴啊,明明刚才还一口一个可以跪,这才刚把人救醒态度就变了。 “岐王妃昏迷多日,醒来无力不是正常吗。”这么长时间没有用过膳食,神仙也难熬。段旭都觉得岐王是不是在耍他,为什么要把他叫进来。 薛时野一怔。 站在帐内角落的张总管嘴角抽了抽,方才他也跟着离开了,想着把地方留给两人。忽而张总管也没想到对方是问这个——王爷这是见王妃醒过来,高兴傻了吗。 段旭还是很有医者风范的,他面向安连奚,“王妃体弱,这两日先用些好消化的轻淡膳食,其他的……之后老夫再细说。” 安连奚点点头,缓声道:“谢谢大夫。” 是这个人救了他吧,思及此,安连奚同对方露出个感激的笑容,“非常感谢您。” 倘若不是对方。 薛时野真的要给他陪葬了…… 冥冥之中,安连奚觉得那个梦境格外真实,有种要将他吞没的感觉,只差那么一点……他就再也回不来了。 念头甫一闪过脑海,安连奚身子便下意识颤了颤,很快就被用力搂了搂。 这才是面对救命恩人的态度,段旭见安连奚眼底的真挚不似作伪,心气也顺了,“无碍。” 说罢,一撩衣袍便欲退出大帐,掀开帘子的刹那,听到身后男人沉而厚重的一声:“多谢。” 段旭挑高了眉毛,走了出去,暗道:看着像是个没有心的怪物,却原来是将自己的整颗心都系在一人身上,对方那句愿意跪他的话应当也是真的。 这让看遍了世间百态的段神医难得生出了些感动,被强行绑来的心气也平复了不少。 段旭和张总管一起走了出去,一直守在帐外翘首以盼的沈玦忙追问道:“怎么样了,又出什么问题了?该不会你也治不好吧?” 沈玦再次无情地直往段旭心窝子戳,目露怀疑地看向对方。 他就说这个人看起来不像神医,刚还跑出来说治好了,结果马上又被叫了回去,怕不是个跟刘太医一样的庸医吧…… 刘太医第一趟随着段旭出来后就没再进去过,此刻禁不住再次为后者证明,“小世子失言了,方才段神医一套银针下去,王妃便醒了,此事做不得假!”他已经说了很多遍了。 沈玦望向张总管求证,也不去看再次开始跳脚的段旭。 张总管点头:“小世子,对神医客气些。” 终于得到确切答案的沈玦立时一喜,脸上挂出个大大的笑容,“还真的是神医啊!段神医你可真厉害!”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病症,竟真个叫对方医好了。 段旭此时抬手正指着他,指尖微微颤抖,“你、你你你……” 段旭简直要被沈玦的不要脸给气坏了,“无知小儿,无知小儿!!” 沈玦还主动凑过来,“神医消消气消消气,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神医别跟我一般见识,我就是无知。”总归小表哥是醒过来了,那表哥也不会发疯了。 现在,沈玦只需好好安抚住这位段神医即可,对方说什么他认着就是。 段旭怎么可能消气,他怒视着沈玦,“你说要任凭老夫处置,待过几日老夫把丹炼好,你……哼!” 沈玦也是个心大的,不认为对方堂堂神医会真的跟自己计较,“对对对,任凭神医处置,您消气了吧。”说这话时,他嘴角的笑就没下来过。 段旭翻了个白眼,捋着没有胡须的下巴走开了。 他说要过几日,沈玦却很是高兴,过几日不就是还要继续跟着他们吗。 如此一来,正中他下怀。 沈玦还想进去邀功,但念及小表哥刚醒,此刻还是不要进去打扰了。 帐内,薛时野简单给两人梳理一番。 安连奚也是才知道自己其实昏迷了好几日,看着薛时野眼底泛着的青色,一阵心疼,隐隐泛着酸楚。 这时膳食也送了进来,薛时野把他扶起,端着粥水小心翼翼地喂他进食。 几口下去,感觉恢复了些许力气的安连奚就要接过碗,薛时野看他。 安连奚示意他可以自己吃了,道:“你也吃。” 薛时野敛目,舀了一勺粥送进自己口中,继而接着喂给安连奚。 见状,安连奚也不好再说什么,两人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用完了膳。 力气渐渐恢复,身体的乏力感散去了些,安连奚被抱回了榻上,没等薛时野坐下,他就抬了抬手。 见状,薛时野顺势倾低了身子,安连奚也便得以捧住薛时野的面庞,葱白的指尖贴着他的侧脸。 安连奚低低开口:“长胡子了。” 薛时野眸子一闪,同样低声说道:“小乖不喜欢?” 方才他光顾着给对方打理,自己则没有太过仔细,只简单地理了理鬓发,薛时野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下巴上冒出了青茬。 这几日薛时野寸步不离地守候在安连奚身边,日夜不眠,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感念王爷实在是太爱王妃了。 薛时野:“我现在就、” ‘去刮掉’三个字尚未出口,只见安连奚轻摇了下头,“不,我喜欢。” 薛时野呼吸微凝,身体里的血液亦仿似在这一刻凝固,冻结。 安连奚说:“我喜欢的。” 薛时野眸光闪动,晦涩难懂的情绪悄然蔓延着。 这一次,安连奚不再闪躲,而是直直迎上了对方的这一目光,眼神认真而专注,莹润的双眸映着薛时野的倒影。 “薛时野什么样,小乖……都喜欢。” 自己叫出自己的小名还是有些不太自然的,安连奚最后一句说得有些轻了。 但是落在薛时野耳中无异于惊雷。 薛时野喉结耸动,“小乖说什么?” 安连奚眨眨眼,看他。 “再说一遍。” 薛时野的声音自耳际传来,语气中竟隐带恳切,还有丝丝祈求,“喜欢什么?” 安连奚动了动唇,“喜欢……薛时野。” 话音才刚落下,急不可耐的一吻便落了下来。 如久后逢甘,如枯木逢春 薛时野等来了他的小乖。 “小乖。” 安连奚不知道自己被亲了多久,本来就有些混沌的脑子似乎快被亲到缺氧了。 紧接着,他听到薛时野在他耳边逐字逐句,没一个字都像是在齿/间辗转,碾磨了许久,斟酌了许久,才缓缓吐露出来的。 “喜欢你。” 安连奚陡然一愣。 薛时野的声音还在继续。 “心悦你。” 安连奚直觉自己似乎又要不能呼吸了。 薛时野的吻又一次落下,无比虔诚。 “离不开你。” 安连奚再次被放开的时候,两只眼睛都湿漉漉的,懵懂又迷茫,看向身前的人,表情说不出的纯稚天然,“薛……时野。” 薛时野:“嗯。” 两人的声音都带上了沙哑,当安连奚再度对上薛时野的视线时,即刻便被对方眼底几乎要凝为实质的炽热淹没,瞬间犹如被烫到般撇开了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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