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连奚幽幽看他。 沈玦又解释,谢景常年待在军营,并不知晓岐王大婚一事,更不清楚他的身份。 话落,沈玦见他不说话还要再帮忙解释几句。 安连奚突然开口:“你想来行宫是不是为了见他的啊。” 话题一下引到了自己身上,沈玦滞了滞,倒也没遮掩,直接点头。 “对啊,我不是去军营混了一段时间,这个谢景缺根筋似的,脑子里装的全是武功,根本不懂人情世故!” 沈玦越说越气愤,一副他就很懂的样子——想他堂堂国公府世子,何曾被人那样无视过,谢景不认识他便算了,还把他当成杂兵小吏,对着他就使唤上了。 “小表哥你说,我长了一张贵公子的脸,他如何将我看成杂兵,让我给他当牛做马的!” 安连奚听完全程,心说怪不得书里刚出场的沈玦和谢景就是对立面——后续一度被作者描述成了死对头,两人之间恨不得你死我活,原来还有这茬。 一边想着,安连奚还是认同地点点头,“嗯嗯。” 沈玦见终于有人附和了,解气地长舒口气,总算又笑了起来,“我这次过来,是因为和他有约。” 安连奚:“什么约?” 沈玦:“和他打一架,生死不论!” 安连奚错愕,玩这么大。 不过两个人到底都是有身份的,安连奚倒也没太担心。 沈玦和谢景应该都有分寸。 把要比武的事情一说,沈玦自认找到了组织,开始和安连奚将谢景从头到尾数落了一遍,一口气大概说了两刻钟,这还没完。 安连奚惊叹于沈玦的口才之好,同时也对他的说辞产生了怀疑。书里不是说谢景性情冷淡、处事不惊,且洁身自好,难道是作者给立的人设? 沈玦说起谢景的不足来简直能说上三天三夜不带重样。中途他猛灌了口茶,正待再说,倏地想起了什么,表情一僵。 安连奚看他。 怎么不说了。 他才刚听到谢景夜宿青楼,接着沈玦口干停了下来。 沈玦讷讷,“小表哥……” 安连奚:“嗯?” 沈玦一抹脸,“我忘了说,谢景好像……他、应该还在外面等着。” 安连奚脸上浮现问号。 沈玦咽了咽口水,“他是跟我一块来的,说是要同你道歉。”所以他才同意带对方过来。 昨日谢景虽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但那么堂而皇之地追上来,又莫名其妙地进行了一番自我介绍,若非当时沈玦打断。 谢景都不知自己之后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到底是他唐突了对方,加上二人身份上的差异,理应前来赔罪。 故而谢景才会一早就去找了沈玦,让他带自己过来,只是到得东殿他在门口大概等了半个时辰才得以进去,还当是对方生气自己昨天的行为。 于是刚入内,瞥见端坐木椅之上,一袭月白衣衫的人影时,谢景略微垂眼,“谢景,见过岐王妃。” 接着,没等安连奚开口,谢景又是一揖礼,“昨日失礼之处,望王妃见谅。” 安连奚见他端端正正,连眼神都没多抬一下,还冲他行礼,于是道:“没事啊。” 谢景没抬头。 沈玦看不下去了,骂了句‘真呆’,就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走过去把人扯到一边坐下。 他咳了咳,才说,“不好意思,方才和表嫂多说了些话,把你忘了。”是故现在才叫对方进来。 谢景闻言却是一怔,倏而抬起眼朝上座望去。 原来不是生气。 见沈玦和谢景在说话,安连奚此刻单手支腮发起呆来,身下的座椅有些硬邦邦的,极不舒服,让他无比怀念在薛时野怀里的感觉。 意识到自己又想到薛时野了。 安连奚脸颊不自觉浮起一层薄粉,但这也不能怪他,谁让这人总不让他下地,喜欢时时搂着他。加之也许是因为两人有过更为亲密的关系,安连奚对此没有半点排斥,久而久之便也习惯了靠着他。 少年眉目低敛,似想到了什么人或事,唇角微弯。如玉的的掌心贴着脸颊,润泽的眼眸微微出神,眸光清澈如水,一片澄净,显得愈发出尘。 和昨日看到乖乖巧巧缩成一团的模样有些不一样,谢景刚看没几眼,就对上了沈玦阴恻恻看来的视线,后者对他露出个冷笑,“谢景,出去打过。” 谢景一顿。 安连奚也从出神的状态中回过神,茫然看向两人。 沈玦转过头面向他时粲笑道:“我们俩昨天未分出胜负,准备再打一场,小表哥再见!” 安连奚唇瓣张合,还未说话。沈玦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遂补充了句,“可能会有点点血腥,下次比试再找小表哥观战!让你当裁判。” 话音落,沈玦扫向一旁欲言又止的谢景。 谢景:“……” “对,”谢景这才重新望向安连奚,语气平稳无波,“还望岐王妃届时赏脸。” 安连奚:“……哦” 下一刻,他就看着沈玦和谢景互掐——或者说沈玦单方面暴躁地拽着人离开了。 关系看起来也没那么差。 安连奚琢磨,谢景该不会……也不喜欢安连华了吧? 但他昨天他确实看见两个人在一起。 不过安连奚能确定的是,沈玦应该是不喜欢安连华了的。 所以,这两个人,脱离了原著剧情,也许可以成为朋友,而不是像原著中那样——不死不休。 原著里的沈玦是真的几次都要杀了谢景,而谢景同样给予了对方沉痛的反击。 思及原著中两败俱伤的场面。 安连奚觉得,现在的沈玦和谢景应该不会重蹈覆辙了才是。 他想得入神,连薛时野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只觉鼻尖有熟悉的气息涌入,他蓦然抬眼看去,薛时野就站在他面前。 安连奚下意识抿出个笑,眼神都明亮轻快了不少,“王爷。” 薛时野低眼看他。 安连奚朝他伸出手,要抱。 薛时野低低一笑,还知道要抱,“方才在想什么?”那么入神。 安连奚也不隐瞒,再者,有什么事能够瞒得住薛时野,而后他就把沈玦和谢景来过的事说了。 “他们好喜欢打架。” 薛时野把人从位置上抱起,自己坐了上去,让人瘫在他身上,应道:“嗯。” 安连奚问他:“王爷用过早膳了吗?” 薛时野:“在含凉殿用过了。” 最近明康帝频频召见薛时野,安连奚有些好奇,薛时野怎会看不出,在他颊边捏了捏,道:“想知道什么?” 安连奚拍开他,“也不许捏!” 说罢,他问:“陛下找你做什么呀?” 原本这个时候薛时野应该还在禁足才是,但因为他的出现,薛时野改变了主意,决定反击。因此安连奚想知道会不会有什么蝴蝶效应发生。 薛时野默了默,果然道:“陛下欲派我南下。” 安连奚:“南下?” 薛时野的手指捻着他的一缕发丝,“南下赈灾。” 南方有一处地界每隔几年便会出现蝗灾,这属天灾。加上今年天气格外炎热,明康帝忧心百姓,恐会出现旱灾,遂打算遣大臣前去,是预防也是备不时之需,同时还能大大地安抚民心。 此举若要安排皇子前往,做得好了,可得民心。明康帝有他的打算,会同时派遣精英大臣一道前去,却也担心薛时野不愿接下这差事,毕竟往日他派下的差事有哪次见他接了。 但这回出乎明康帝意料的是,薛时野思忖片刻后,竟同意了此事。 明康帝大感意外,思索后隐约有了猜测。 大概是他有了个好儿媳,当即龙心大悦,又赐下许多珍贵宝物,随后便会送到东殿。 安连奚是真的惊讶了。 南下赈灾,这一段其实原著中是提到过的,只不过去的人是六皇子。安守义因为安连华的原因,被点在随行官员之中,安守义又以增长世面的说法带上了安连华。 这也是个攻受增进感情的桥段。 然而,眼下这个任务竟被安给了薛时野。 不过以薛时野在明康帝心中的地位,会交给对方也不算太奇怪,只是因为和原著有些出入罢了——薛时野没被禁足,所以此事也就自然而然落到了他身上。 也真的算是蝴蝶效应了。 “王爷加油。”安连奚知道这趟南下其实没有什么蝗灾,顶多闹了大旱,但各地府衙皆有存粮,令人开仓放粮也是了。 此行虽有些波折,但完全是去镀金的。 六皇子可谓是收获了一大波好评,得了个爱民的好名声。 薛时野沉默少顷,声音带了点让人琢磨不透的情绪在内,“还有呢?” 安连奚不解,“还有什么?” 薛时野把他的脸掰向自己。 安连奚的嘴巴都被他的手指压得嘟了起来,气道:“你又掐。” 薛时野的力道不重,但他还是因着这话松了松手,口中却道:“为何掐你,你不知道?” 安连奚还真的不知道,无辜地望向他。 和他泛着水汽的眼眸对上,视线扫过他微红的眼尾,红润的双唇,薛时野喉头微耸,“真不知道吗?” 安连奚想了想,摇头。 他知道什么啊。 薛时野叹了口气,扣住他后脑勺,轻轻地把人往怀里一按,掩去眼底晦暗莫名的神色,压着嗓子道:“你就没想与我同去?” 安连奚顿了几秒,也反应过来了,“王爷是想带我一起去?” 薛时野并未给出回应,却也没有反驳。 安连奚又思考了片刻,想到的就更多了。 南下……江南。 薛时野是想带他去江南。 安连奚忽然只觉心口一甜,暖意在心间流淌,湿漉漉的眼神不住盯着薛时野看,唇张张合合,正要开口,眼前突然就是一暗。 薛时野把他眼睛给捂住了。 “王爷?”安连奚想去拉他的手,把他拉下来,刚动作就被抓住了,“你在做什么?” 薛时野没说话。 眼前是一片漆黑,但因为是薛时野,安连奚倒是没害怕,可也有点好奇。 “你怎么不说话啊……” 薛时野仍是不语。 身前传来的气息极具压迫力,同时似还有一道不可忽视的视野将他紧锁,带着侵略性。即便是眼睛被蒙住也依旧不可忽视,让安连奚有种无所遁形的错觉。 那种仿若小动物被人揪住后脖颈的感觉,好像命脉被拿捏。 如果说刚才安连奚还能泰然自若,现在就真的有点慌了。 “王爷……”安连奚嗓子似都开始发起颤来,他细声细气道,“你说话啊。” 语调绵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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