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看了一眼李斯,李斯为人心细,他倒是放心的,只是不放心成蟜,不知成蟜会不会弄出一些新鲜的幺蛾子来。 “好罢……”嬴政道:“那你且送蟜儿回去,切忌,别出甚么事儿。” “是,长公子。” 李斯扶着东倒西歪的成蟜:“幼公子,斯送您回去安歇。” “唔——斯斯啊,碎觉……唔,碎觉……” 成蟜被李斯扶着,二人往华阳宫的东室而去,李斯没有嬴政身材高大,也没有嬴政那般的力气,一路走得跌跌撞撞,“咕咚!”一声,成蟜又是个平地摔,坐在了地上。 “幼公子?”有人正巧路过,看到了二人。 那人连忙跨过来,伸手托住成蟜的下腋,将人抱起来,还仔细的掸了掸成蟜小袍子上的灰土。 “唔?”成蟜眯着眼睛去看对方,随即笑道:“哦……舅舅!” 是公子琮。 公子琮见他脸色发红,蹙眉道:“幼公子这是……饮酒了?” “嘻嘻……舅、舅舅……”成蟜站不住,东倒西歪,没骨头一样晃来晃去。 公子文治“整治”了成蟜,正是欢心,觉得燕饮没劲儿,便带着家宰准备离开,回去歇息,哪知道走到一半,便看到了自家兄长,还有幼公子成蟜。 成蟜一副撒娇的模样,面颊红扑扑像个小果子,亲昵的靠在公子琮怀中,简直比他这个做弟弟的还要亲昵。 “哥!”公子文治走过来,白楞了一眼成蟜。 成蟜虽然醉了,还不忘了给公子文治穿小鞋,使劲摇着小肉手,奶声奶气的道:“舅舅,绝对、绝对、绝——对不是小舅舅给蟜蟜喝酒的哦!” 公子琮立刻看向公子文治:“治儿,是你给幼公子饮酒的?” “没、没有啊!”公子文治心虚:“他说谎的!我哪有?” 成蟜又打起一百二十个天真,道:“舅舅,绝对、绝对、绝——对不是小舅舅将蟜蟜耳杯中的甜水,换成烈酒的哦!” 公子文治:“……” 公子文治:【这小崽子竟然都知晓?!】 成蟜嘿嘿傻笑一声,点头道:“嗯,蟜蟜心里都知道哦!” 公子文治:“……” 公子文治:【他怎么知晓我心里头想甚么?巧合!一定是巧合!】 公子琮何等聪明,如何能听不出来弟弟的心虚,呵斥道:“治儿,你怎的如此不知轻重?幼公子才多大,万一出了甚么事情,你担待的起么?” “哥?!”公子文治不敢置信的道:“不就是饮点酒么!?你至于这般训我?” “不就是?”公子琮道:“为兄便是平日里太过纵容你,偷换耳杯的事情你都能干得出来,今日是偷换成酒酿,若是旁的甚么,你便是大辟的罪过!” 成蟜虽然醉醺醺,还不忘了在旁边添油加醋,茶香四溢的道:“舅舅,小舅舅也只是一时贪顽,小舅舅还是个孩子嘛!” “你闭嘴!”公子文治呵斥。 “你闭嘴才是!”公子琮道:“都是为兄的过错,将你宠的这般没大没小,没规没据!为兄现在很是后悔,后悔将你从楚国带过来。” “哥……?”公子文治不敢置信的道:“你为了一个公子成蟜,你竟然这样对我说话,我还是不是你弟弟?” 公子文治气急,狠狠瞪了一眼成蟜,似乎觉得不解气,冲上去又使劲推了一把成蟜。 “啊吖!”成蟜本就喝醉了,下盘不稳,咕咚一声第三次坐倒在地上,幸亏天气转凉,成蟜身子骨儿瘦弱,因此多加了几件衣裳,这才没有摔疼。 “幼公子!”公子琮连忙去扶:“公子摔疼了没有?摔伤了没有?快,叫医士来看看!” 公子文治一看,哥哥如此关心成蟜这个小崽子,还因为成蟜训斥自己,说后悔将自己带在身边,越想越气,转头便跑。 “治儿!”公子琮道:“你去何处?” “你管不着!!”公子文治大吼一声,一头扎进黑暗。 家宰在一旁和稀泥,连忙道:“家主,您万勿与小公子生气,小公子只是一时脾性急了些,小人这就寻小公子回来。” 家宰急匆匆去追公子文治,其实公子文治没有跑太远,蹲在一个角落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仿佛小可怜儿一样。 他听到脚步声,立刻回头,眼中绽放着期待的光芒,但仔细一看,立刻失望下来:“怎么是你?” 家宰上前,知晓公子文治是想等公子琮来寻他,便故意挑拨的道:“小公子呦,除了小人,还能是甚么人?难道小公子您在等家主么?那可等不到了,家主如今的一颗心思,早就不在小公子身上,这会子正在对公子成蟜嘘寒问暖呢。” 嘭! 公子文治狠狠砸了一下地面,愤恨的道:“公子成蟜!分明我才是他的弟亲,哥哥偏生胳膊肘往外拐!尤其是那个公子政来了之后,不只是公子成蟜那个小崽子与他亲近,哥哥也与他走得亲近,俨然将我忘了!” 家宰眼眸一转,叹气道:“小公子,真不是小人瞎说,小人也算是咱们忠心耿耿的老楚人了,往日里跟着华阳太后,还是因着华阳太后他老人家觉得可心,这才将小人拨给了幼公子与家主,有幸侍奉……这些时日小人算是看出来,家主他……他哪里是把秦人当成自己人?而是将自己当成了秦人罢!家主可是咱们熊氏的家主,再这样下去,唉——” 公子文治心里头本就不舒坦,听到家宰的挑拨,便更是不舒坦起来,觉得家宰说得对,哥哥分明是把自己当成了秦人,已然忘了自己姓甚么,叫甚么! 公子文治跑走之后,公子琮拱手对成蟜道:“当真是对不住,治儿顽劣,从小被臣惯坏了,还请幼公子不要计较。” “没事没事!”成蟜要要小肉手:“没干系哒,蟜蟜没有放在心上哦!” 公子琮听着成蟜甜滋滋的嗓音,忍不住笑起来:“其实……每次看到幼公子,臣都会想到舍弟小时候的模样,治儿当年也是幼公子这般模样,聪明伶俐,有些许调皮。” 成蟜:“……”啧啧,那看来公子文治是长残了,越长越不聪明! 公子琮可是昌平君,未来嬴政继位之后,第一位丞相,这根大腿不可谓不粗壮,眼下正好有这个机会,成蟜岂能不抱这根大腿? 于是成蟜甜滋滋的道:“是嘛?那舅舅就把蟜蟜当成弟弟罢!” 公子琮:“……” 成蟜醉醺醺的,一心只想着抱大腿,脑子不灵光,这辈分差的是乱七八糟,公子琮先是发愣,随即笑出声来:“幼公子说笑了。” 成蟜:“……”唔,昌平君不会觉得我不太聪明罢? “蟜儿。”一道熟悉的嗓音从后背响起,成蟜的脊梁上爬起一阵鸡皮疙瘩。 ——是嬴政! 便宜哥哥总是能在成蟜抱大腿的时候,精准的赶到现场。 成蟜:“……” 嬴政面带微笑的走过来:“为兄还担心蟜儿,原来蟜儿与舅舅在一处。” 他走过来,很自然的将成蟜抱起来,让成蟜坐在自己怀中:“来蟜儿,跟哥哥回去歇息。” 成蟜尴尬的挤出笑容,对公子琮挥手道:“舅舅再见!” 于是嬴政抱着成蟜回了华阳宫东室,将他放在软榻上,道:“蟜儿还真是一刻也不老实,都饮醉了,还去招惹楚派之人。” “没!没——”成蟜一咕噜躺在软榻上,只觉得躺下来更是天旋地转,脑袋都不清楚了,说话也开始大舌头。 嬴政挑眉:“没招惹?” 成蟜终于捋顺了自己的嗓音:“没……喝醉!” 嬴政:【……看来真是醉了。】 “没有没有!”成蟜艰难的从软榻上爬起来,这仿佛是他最后的倔强,小肉手拍着嬴政的胸口:“蟜蟜没……没饮醉哦!才一耳杯而已,蟜蟜很!很清醒,不信我给你从一数到十!” “一——二——三、四、五……七、八九十!数完啦!” 嬴政其实没想笑,但奈何成蟜故意卖萌,忍不住捏了捏成蟜的小脸蛋:“看来蟜儿醉得不轻。” “没有没有!”成蟜在榻上打滚儿,踢腾着小肉腿:“蟜蟜没醉!蟜蟜清醒得很!” 他说着,黑亮亮的眼睛发光,压低声音,道:“你不信?好罢!那蟜蟜告诉你一个秘密,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嬴政十足不屑,便听到成蟜神神秘秘的道:“其实……我不是你弟弟。” 嬴政眯起眼目,挑眉道:“哦?蟜儿还说没醉,这不是就说醉话了么?” 成蟜因着醉酒,没有听出嬴政的试探,信誓旦旦的拍着自己的胸口:“不是醉话!是真的、真的!千真万确,我不是你弟弟!” 嬴政继续试探道:“好罢,既然蟜儿这般说,那你说说看,你不是我弟弟,是甚么人?” “我是……我是……”成蟜绞尽脑汁,想要解释自己的存在,他脑子里一团浆糊,反应有些慢,一时间仿佛卡壳了,坐在榻上,两只大眼睛呆呆的出神。 嬴政诱导的道:“蟜儿?来,告诉哥哥,你是甚么人?” “我……”成蟜慢悠悠的抬起头来,双眼直视着嬴政的眼睛,黑亮的眼眸充斥着各种复杂。 那是一个六七岁的稚童,不该有的复杂。 嬴政早前便有怀疑,成蟜与上辈子大相径庭,最大的可能性便是眼前的成蟜,并非真正的成蟜,而是一个冒牌货,但嬴政的推论一时无法验证,今日便是验证的最佳时机。 “我是……”成蟜嗫嚅。 嬴政放缓了嗓音,温柔的道:“蟜儿,来,告诉哥哥,不要害怕,告诉哥哥,好么?” “我是……”成蟜仿佛被蛊惑了一般,好温柔的嗓音,好温柔的眼神,一切都好温柔…… “我是……”成蟜第三次开口,突然“哈哈”一笑:“哥哥坏!想套蟜蟜话!” 嬴政:“……” 成蟜用小肉手戳着嬴政结实的胸肌:“哥哥想套蟜蟜话,蟜蟜都听到了!听到啦!” 嬴政:【险些忘了成蟜还戴着大傩伥子玉佩。】 成蟜得意的道:“蟜蟜可是很聪明的!” 嬴政:“……” 成蟜戳了两下,似乎戳上了瘾:“哇——好弹哦!还有点硬邦邦的!这便是传说中的肌肉么?” 啪啪!成蟜说着,还用小肉手拍了拍,仿佛菜市场挑猪肉一般:“好胸!好胸!” 嬴政:“……” 嬴政甚么也没套出话来,干脆道:“醉鬼,来歇息罢,不要撒酒疯了。” “不要不要——”成蟜踢着腿:“不要睡觉觉,要哥哥讲故事!” 嬴政将他按在榻上,盖上被子:“老实歇息。” “哥哥……”成蟜可怜巴巴的望着嬴政,嘟着嘴巴道:“哥哥,讲故事,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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