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低头爱惜的摸了摸那绳子,道:“这是叔叔的儿子,编给叔叔戴的。” “介样吖——”成蟜拉着奶里奶气的长音:“叔叔一定很宝贝很宝贝儿子罢!不然为甚么会一直戴着这漂亮的绳子呐!” “是啊。”守卫感叹着,眼圈却有些发红。 成蟜成功将话题引到了守卫的软肋上,嘟起嘴巴,换上一副很无助很可怜的模样,抱着自己的小膝盖,蜷缩成一团,委屈巴巴的道:“叔叔,蟜蟜也有很想很想的人呦!蟜蟜想念君父,想念大母,还……想念哥哥!” “叔叔!”成蟜扬起小脑袋,努力眨巴出眼泪:“蟜蟜……呜呜……蟜蟜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君父与哥哥了,呜呜、呜呜呜……” 守卫猝不及防,赶紧哄着成蟜:“秦公子,别哭了,别哭了。” “呜哇——”成蟜故意放声大哭,其实眼泪没多少,雷声大雨点小罢了。 “呜呜呜……叔叔……蟜蟜想哥哥,呜呜……” 守卫:【秦幼公子小小年纪,与我那可怜的儿子似是同年,便要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怎么能不叫人心疼呢?】 “可怜的孩子,别哭了……”守卫哄着成蟜,结果被成蟜的假哭给感染了,自己也哭咽了出来。 晋良:“……” 晋良的火气本就大,听到他们抱头痛哭,忍不住呵斥道:“哭哭哭!哭甚么?!小崽子哭便罢了,你还有脸哭?怎么,被捅了一刀的人,敢情是你不成?被过命的兄弟背叛之人,敢情是你不成?堂堂大将军,如今成为阶下之囚,敢情是你不成?!” 咕咚!! 守卫再一次跪在地上,失声痛哭:“大将军!卑将对您不起,卑将当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实在是迫不得已,一时糊涂蒙了心肠!” 因着成蟜的缘故,守卫再也无法保守秘密,干脆把自己的苦楚一口气全部说了出来。 他的儿子生病,急需用钱,但是守卫在军中混得不好,根本没有甚么功绩,能拿到的粮饷少之又少,变卖了家中所有的东西也没能给儿子治病,这个时候又要奉命出征。 结果……副将便出现了,要守卫配合自己叛变,事成之后便给他儿子治病。 守卫大哭道:“大将军,我不是人!我一时糊涂!您待卑将恩重如山,卑将却如此恩将仇报!” 晋良听了,微微有些动容,蹙眉道:“你可知错?” “卑将知错卑将知错!” 晋良却道:“你不知晓。” “卑将……” 不等守卫说完,晋良打断他的言辞:“我以为咱们是过命的兄弟,你若是有甚么难处,为何不能与我说明,反而做出这样的糊涂之事!” “卑将……”守卫哽咽道:“卑将武艺不好,兵法不成,与将军天差地别,如今家中变故,更不敢说出口,唯恐……唯恐将军看卑将不起。” 成蟜走过来给守卫擦眼泪,道:“叔叔!这个叔叔虽然凶凶的,看起来坏坏的,但合该是个好人,不会看不起人哒!” 晋良气急:“甚么叫合该是好人?” 晋良没好气的又道:“你如是迷途知返,我尚可原谅你,至于你家幼子的病症,我也会令人尽力医治。” “大将军?!”守卫震惊。 成蟜挑唇一笑,要的便是这种效果,连忙道:“哇!太好了,凶凶的叔叔和坏人叔叔和好啦!以后不可以闹别扭哦!” 守卫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大将军还愿意相信卑将?卑将无以为报,谢大将军!谢大将军!” 晋良沉声道:“别谢的太早,外面甚么情况,你如实说来。” 守卫被成蟜成功策反,完全变成了自己人,一五一十的将外面的情况悉数告知。 副将带着一小拨人造反,这个事情魏营大部分人是不知情的,只知晓晋良旧疾复发卧病在床,因此军营中的一切事务都由副将来处置。 晋良冷笑:“果然如我所料,他没有虎符,根本无法驱使我的部将。” 成蟜追问:“好人叔叔,那我哥哥呐?” 守卫道:“请秦幼公子安心,秦长公子虽然遭到伏击,但是并没有太大损失。” 反而是副将差点被嬴政砍断了一条胳膊,也是因着副将挟持了昏迷的成蟜,这才顺利逃走,否则此时此刻已然身首异处了! 成蟜松了口气,嬴政没有受伤,秦军没有损失,如此甚好,只有秦军保留实力,才能将自己营救出去。 成蟜垂着眼目暗自思量,副将扣押了自己,必定会拿自己来要挟秦军,如今有了内应,合该有个外援,才能打赢这场翻身仗。 “喂,”晋良道:“小崽子,你的眼珠子转的倒是快,在想甚么?” 成蟜都不搭理晋良,反而对守卫道:“好人叔叔!蟜蟜有个事情,能不能请好人叔叔帮忙?” 晋良:“……”被无视了。 守卫立刻道:“秦幼公子但说无妨。” 成蟜长相可爱,冰雕玉琢的,又与守卫的幼子年龄相似,守卫对他本就有滤镜,更何况成蟜还会伪装,那股子乖巧的劲头令人受用的厉害,守卫岂能不答应? 成蟜道:“那些坏人叔叔把蟜蟜关在这里,无非是想要用蟜蟜威胁哥哥!蟜蟜想请好人叔叔帮忙,送信出去。” “送信?”晋良摇头道:“不是我泼冷水,你想要送信出去,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守卫道:“幼公子,不是卑将不帮忙,只是那副将为人阴险狡诈,不轻信于人,我能在这里看守,还是因着……”因着他捅了晋良一刀。 成蟜摇手道:“好人叔叔,蟜蟜不会让你为难哒!蟜蟜要送的信,不是真的移书,而是这块玉佩!” 他说着,托起自己革带上的大傩伥子玉佩。 按照成蟜所知,嬴政五感敏锐,虽不能顺畅的利用大傩伥子玉佩读取心声,但也可以断断续续听到。 倘或这枚玉佩能送到嬴政手中,那么在谈判交换人质之时,成蟜便可以直接用心声告知嬴政自己的计划与筹谋。 成蟜摸着玉佩道:“魏军副将想要用蟜蟜作为人质,肯定要取一件信物,届时还请好人叔叔帮忙,让副将把这枚玉佩拿走作为信物,只要蟜蟜的哥哥一看,便知其中之意!” 晋良奇怪:“到底是甚么其中之意?” 成蟜翻了个大白眼给他:“与你说不明白。” 晋良:【我堂堂魏国大将军,被一个奶娃娃嫌弃了?】 守卫点头道:“好!即使如此,卑将愿意为幼公子一试!” “谢谢好人叔叔!”成蟜甜甜的卖萌。 果然如同成蟜所料,第二日副将便坐不住了,打算用成蟜作为人质,威胁秦军索要好处。 副将走入牢营,守卫立刻走过去,装作恭敬的道:“将军,您来了。” 副将傲慢的道:“如何?这二人可还老实?” 守卫连声道:“老实老实!” 副将瞥斜着成蟜道:“小崽子,今日本将便会叫人送信去秦营,你在秦人心里到底有多重,很快便见分晓。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你的好哥哥若是不拿点诚意来交换,我便将你断胳膊断腿,五马分尸!” 成蟜装作害怕的样子,蜷缩成一团,捂着自己的小脑袋呜呜的假哭:“呜呜呜——哥哥,蟜蟜害怕……哥哥救蟜蟜……呜呜……” “哈哈哈!!”副将似乎被成蟜的哭声取悦了,一阵大笑,摆手道:“来啊,剁下这小娃的一根手指作为信物,给秦人送去!” “剁手指?”守卫大吃一惊,连忙道:“将军,卑将以为……以为……这玉佩不错,一看便不是凡品,合该是这小崽子的随身之物,不如将玉佩作为信物送去。若是秦人不买账,这再剁下一根手指也不迟啊!” “玉佩?”副将低头去寻,果然看到成蟜佩戴的大傩伥子玉佩。 啪! 副将粗暴的将玉佩直接拽下来。 “唔——!” 玉佩脱离成蟜的一瞬间,过度敏锐的五感没有了制约,排山倒海的痛苦瞬间将成蟜淹没。 上辈子熟悉的苦楚一浪高过一浪,并没有大好的发热,一下子严重起来,成蟜的面颊烧的通红,细小的伤口开始流血,肮脏的牢营令他过敏。 副将的五感无异于常人,便算是握着大傩伥子玉佩也没有任何异样之感,甚至都没有发现成蟜的痛苦,转身离开了牢营。 “喂!”晋良见副将离开,转头看向成蟜,这一看大吃一惊:“小子,你怎么了?” 成蟜吐息微弱,瘫软在地上,不安的蜷缩着自己,眼神根本没有任何焦距,喃喃的颤抖道:“好疼……好疼啊……” 晋良慌了神,道:“你快去看看他!” 守卫赶紧查看:“大将军,秦幼公子他发热严重。” “怎么突然便如此严重?”晋良有所怀疑,但决计想不到是大傩伥子玉佩的缘故。 晋良道:“你快去弄些水来,他年岁这般小,怕是受不得如此折磨。” “好!好!”守卫慌张的道:“卑将这就去。” “等等!”晋良嘱咐道:“小心一些,不要露出马脚。” “是!” 成蟜瘫在地上,不停的颤栗,仿佛是一条渴水的小鱼,哪里还有唤叔叔那般灵动,好像随时都会因着干涸而死,一会儿喊疼,一会儿喊痒,无意识的伸手去抓自己的脖颈面颊,瞬间将嫩生生的面颊抓出血道子。 “不要挠!”晋良制止着,他被绑着,也无法动弹,用尽全力靠过去,费劲的压住成蟜的双手,不让他自残。 “小子,醒醒!清醒一点!” 成蟜迷迷糊糊被晋良叫醒,苦笑了一声:“好疼……不要叫,让我……让我睡一下,就一下……” 说罢,直接昏厥了过去。 “喂!成蟜!公子成蟜!”晋良束手无措,只能干瞪眼睛:“你可不能死啊……” ———— 秦军营地。 嬴政黑着脸,负手在幕府之中踱步。 “长公子!”蒙武从外面入内,蒙骜立刻道:“魏军情况如何?” 蒙武摇头道:“魏军营地安静如常。” 蒙骜道心急如焚的道:“魏军副将反叛,又抓了幼公子,怎会如此安静,已然一连两日,怎不见魏军前来送信,真真儿是一反常态!” 嬴政的脸色虽不好看,但最为镇定冷静,沙哑的沉声道:“魏军副将反叛,看来还未有真正拿捏住晋良,否则不会这般久不送移书过来叫价。” 蒙武安慰道:“既然魏军还有内患,这对咱们来说是好事,说不定……他们还顾不上幼公子,并不会对幼公子不利的。” 蒙骜叹了口气:“为今之计,也只能等了。” “报——!!” 传令官大喊着一路狂奔入幕府营帐,道:“长公子!大将军,是……是魏军的信使!”信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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