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手腕一翻,“啪!”一声,剑背直接打在晋良的手背上,晋良吃痛,藏在袖中的匕首一声脆响,直接掉在地上。 晋良大吃一惊:【这小崽子怎知我要自尽!?】 嬴政冷笑道:“晋良,你可真不愧是晋鄙老将军的爱徒,连自绝都一模一样呢。” 晋良被他羞辱,脸色惨白一片,牙关咯咯作响。事到如今,他突然有些明白了,明白恩师当年的心境,为何不顾自己一世征战的英明,也要自绝成全公子无忌。 晋良冷笑一声,这一声笑意反而更像是自嘲:“秦长公子,一个人若是想死,你还能拦得住不成?我晋良,绝不会做你们秦狗的阶下之囚!” 嬴政不以为然,道:“是么?那不如试试看?我公子政便将话撂在前头,你若胆敢自绝,予便用你们魏军所有将士的性命,为你陪葬!” “你?!”晋良大吃一惊。 嬴政笑道:“两万坑杀,两万活埋,两万火焚,两万辟首,两万车裂,若还有多余的,予勉为其难,再想想其他折磨人又不得好死的法子。大将军有胆有识,你的这帮子好兄弟,想必也不畏生死,顶多留下一干孤儿寡母老幼妇孺,为他们哭丧立碑,想必在你们魏国,也是一道不错的风光,不是么?” 晋良咬着后槽牙,浑身发抖,双手攥拳,呼呼的喘着粗气,一双眼珠子暴凸,充斥着鲜红的血丝,已然是一副被气糊涂的模样。 嬴政咄咄逼人的道:“予最后问你一次,晋良将军,可还自绝?” 晋良浑身发抖的道:“我晋良……不敢再生自绝的念头,秦长公子你可满意了?!” “尚可。”嬴政淡淡的回答。 成蟜握着玉佩,感觉好了不少,恢复了不少力气,躺在一边看戏,忍不住摇头感叹:“好狠毒啊。” 他这么感叹着,又觉得好困,好累,好想睡觉,于是头一歪,沉沉的睡了过去。 “幼公子!幼公子!” 嬴政听到医士的喊声,立刻撇下晋良冲过去,道:“蟜儿如何?” 医士道:“幼公子昏过去了!幼公子身子虚弱,急需静养。” 嬴政沉声道:“立刻回营。” “敬诺!” 成蟜昏昏沉沉的睡着,他好几日都没睡过一次好觉了。没有大傩伥子玉佩的日子,成蟜一旦睡觉便会被耳鸣折磨,每每睡熟都会因着过敏红肿而被疼醒痒醒。 现在却不一样…… 成蟜熟睡着,感觉有一只大手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面颊,很轻、很小心,还会用热乎乎暖洋洋的帕子给自己擦脸,同样很轻,很小心…… “唔……哥哥……” 成蟜无意识的呢喃着,每逢这个时候,都会有一个声音低声答应着:“哥哥在呢,睡罢。” “哥哥……” “哥哥在呢。” 成蟜也不知睡了多久,一直到体力恢复,睡得神清气爽,这才睁开眼目。因着睡得太久,成蟜有些昏昏沉沉的感觉,头重脚轻,肚子里还叽里咕噜的翻江倒海,饿得他拿不起个儿来。 成蟜稍微动了一下,环视四周,是营帐,这个装饰看起来是秦军的营帐,是那种熟悉的感觉。 成蟜躺在软榻上,榻牙子靠坐着一个年轻的少年人,少年人身材高大挺拔,头向后靠着,闭着双眼,似乎一夜都窝在这里,动作十分难受。 是嬴政! 成蟜睁大了眼目,好奇的看向嬴政,他头一次见到如此的嬴政,鬓发微乱,下巴上甚至还生着一点点零零星星的胡子茬。 眨巴着大眼睛,成蟜好奇的伸出小肉手,想要摸一摸便宜哥哥的胡子。 啪! 不等成蟜得逞,嬴政仿佛睡觉都睁着眼睛,一下子清醒过来,一把握住成蟜捣乱的小肉手。 “蟜儿醒了?”嬴政道:“一醒来便如此调皮。” 说着,用手掌试了试成蟜的额头温度:“不热了,精神头也不错。” 成蟜拉住嬴政的手掌,将自己的小脸蛋儿在嬴政的掌心中蹭了蹭,惊讶的道:“蟜蟜睡着的时候,一直照顾蟜蟜的,是哥哥嘛?” 嬴政一愣,道:“睡得那么沉,还以为你没有印象。” 嬴政这回答仿佛是变相承认了。 嬴政岔开话题道:“你睡了足足三日,肚子饿了么,膳食一直温在火上,哥哥叫人给你端来。” “嗯嗯!”成蟜饿得已经前胸贴后背,感觉自己的婴儿肥都要被饿掉了,这可是自己撒娇卖萌的必备神器,绝对不能饿掉! 嬴政起身去吩咐,李斯立刻让人端来膳食,都是成蟜平日里爱食的东西,不过总体十足清淡,毕竟成蟜堪堪清醒,还不能食太油腻的。 成蟜拿着小匕,也就是那个年代的小勺子,舀着汤羹往嘴里送,因着他昏睡了三日,手脚有些无力,险些将汤羹弄撒一身。 “笨手笨脚的。”嬴政说着,接过小匕,舀了一勺汤羹,细致的吹凉,这才喂到成蟜嘴边。 “嗷呜!”成蟜一口吃下去,使劲点头:“好次好次!” 嬴政笑道:“看来蟜儿是饿狠了。” 成蟜一连吃了一大碗汤羹,小肚子撑得好像皮球,实在吃不下了,干脆一软仰躺在软榻上,吃完了就瘫,这日子太惬意了。 嬴政收拾了东西,交给李斯,李斯将承槃全都端出去。 成蟜抱着头枕看向嬴政,道:“哥哥这次不费一兵一卒,俘虏了公子无忌和晋良,还俘虏了无数的魏军士兵,蟜蟜的功劳是不是很大?” “是,”嬴政道:“为兄已经让蒙骜老将军写在邸报之中,不日送到咸阳,君父会奖励你的。” “不要不要!”成蟜打滚儿卖萌撒娇,这可谓是一条龙,道:“不要君父奖赏,要哥哥奖励!” 嬴政笑道:“哦?蟜儿想让为兄如何奖励你?” 他说罢,垂下眼目,心中思忖着,成蟜或许早已知晓朕的秘密,如今讨个赏赐,无非是为了以后的路铺设。 哪知晓成蟜奶声奶气的道:“蟜蟜想要哥哥永远永远——疼爱蟜蟜!” 嬴政难得一愣,道:“只是这样?” 成蟜托着自己肉嘟嘟的腮帮子,道:“就是这样吖!哥哥也是知道的,蟜蟜胸无大志,就喜欢吃喝顽乐,若是哥哥永远疼爱蟜蟜,那蟜蟜便可吃喝顽乐一辈子!吃完了顽,顽完了睡,睡完了再吃!” “呵呵……”嬴政竟被他这“粗暴”的言辞给逗笑了,毕竟他从未听过旁人将吃喝顽乐说得如此直白过。 嬴政:【成蟜怕是在对予表忠心。】 成蟜笑眯眯的心想,无错,我就是在对你表达忠心! 嬴政微微思量,道:“好啊。” “当真?”成蟜睁大眼睛,道:“哥哥答允了,便不可以反悔哦!” 嬴政凝视着成蟜,道:“倘或蟜儿往后都如此乖巧,哥哥自然会永远疼爱蟜儿。” 成蟜立刻伸出小肉手:“拉钩钩!” 嬴政无奈,刚要伸出手,成蟜突然“啊吖!”惊呼了一声,出神道:“哥哥,晋良还活着嘛?” 嬴政无奈道:“自然活着,活得好好儿的,晋良的身子骨比你强多了,恢复的也比你好,自己都这般了,还担心旁人?” 成蟜松了口气道:“蟜蟜这不是替哥哥担心嘛?哥哥想要招揽晋良与公子无忌,倘或晋良死了,着实可惜了。” 嬴政道:“放心便是了,晋良此时与公子无忌关押在一起,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再加上那么多魏军俘虏,他绝对不会贸然自尽的。” 成蟜没忘了拍马屁:“还是哥哥有法子!” 晋良被俘虏回来,便与公子无忌关押在一起,说是关押,其实比关押的条件要好得多。 因着嬴政想要招揽公子无忌的缘故,所以特意给公子无忌安置了一方营帐,公子无忌的营帐与其他将军的营帐没有任何不同,甚至布置得相当讲究典雅。 晋良被押解来的前两天是单独关押的,但他骨气很硬,就是不归顺,于是嬴政下令,今日一早,便将晋良押解到软禁公子无忌的营帐,与公子无忌一同关押。 “大将军,请罢。” 营帐帘子被打起来,蒙武押解着晋良进入营帐,晋良完全不屑一顾,只是在他看清营帐中下榻之人时,登时愣在原地。 “是你?!” “大将军?” 何止是晋良惊讶,公子无忌同样惊讶。 他听说了,十万魏军被俘,晋良也在其中,但一直没有晋良的任何消息,没想到今日便见了面。 晋良当即环视四周,这般好的营帐,案几、扇屏一应俱全,甚至还堆放着许多简牍书卷,焚着雅致的熏香,这哪里是关押,压根儿也不像是软禁,完全是座上宾的配置。 蒙武奉命将晋良带过来,其余的便不管了,道:“大将军与魏公子若有甚么需要或者吩咐,尽管知会便是。” 说罢,转身离开。 哗啦! 帐帘子一放下来,营帐中只剩下晋良与公子无忌二人。 公子无忌震惊的看着晋良,晋良虽然没戴枷锁,但他的手腕上和脚腕上都缠着锁链,毕竟他武艺不凡,伤势恢复得又好,若是不加以禁锢,指不定便会逃跑。 公子无忌颤声道:“大将军,你……” “你满意了!?” 公子无忌一句话还未说完,晋良已然开口,语气相当不友好,冷声质问:“这回你满意了!?” “大将军你这是何出此言?”公子无忌惊讶。 晋良道:“你说的都对,恩师是自尽而死!与我出生入死的副将也是叛贼,他根本不是想为恩师报仇,而是为了让你我内斗,拉我下马!我没听你的劝告,如今都一一验证了,我落得这个下场,这回你可满意了!?” “大将军……”面对晋良无理取闹一般的质问,公子无忌轻声道:“老将军之死,不是大将军的错,副将谋反,亦是他贪心不足,大将军为了将士们,甘愿成为俘虏,这些都不是大将军的错。” 晋良狠狠瞪着公子无忌,沙哑的道:“魏无忌,你到底是甚么样的人?我如此不识好歹,你为何还要好言相劝?” 公子无忌感叹的道:“因着无忌深知大将军的为人,再者……这般阶下之囚的日子,无忌同样感同身受,大将军心中有怨无处发泄,若说一些气话,亦是人之常情。” “你闭嘴!”晋良道:“凭甚么你要安慰我?凭甚么你来安慰我?!好人都叫你来做了,你为何要对每一个人都这般的好?!” 公子无忌幽幽的叹出一口气,摇头道:“无忌并非是对每一个人都这般好,只是对大将军……狠不下心肠来。” 晋良凝视着公子无忌,道:“因着恩师之死,你心怀愧疚,所以才如此迁就于我,对么?” 公子无忌一时没有开口,他内心里其实有一个秘密,甚至有些肮脏的秘密,不敢告知任何人,埋藏在最深刻的心窍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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