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蟜一看这士兵的态度,便觉得不对劲儿,立刻暗地里握住大傩伥子玉佩,不着痕迹的读取士兵的心声。 士兵:【一个从赵地归来的质子,也要到军营里指手画脚,他会么?他配么?不过是来抢功罢了,真以为我是老粗看不出来?】 成蟜立刻明白了过来,军营这地方,是讲究功勋的,靠拳头说话,嬴政堪堪从赵地做质子归来,想必这些士兵不服气嬴政,顶顶看不上嬴政,如今蒙骜老将军又是连续夺下三十七座城池,势头正猛,突然来了一个秦王的儿子,士兵们不知接下来的战役必败,自然而然的以为嬴政是来抢他们老将军功劳的。 成蟜用白嫩嫩的小手轻轻戳了戳嬴政,揪了揪他的衣摆,招招手,示意嬴政附耳上来。 嬴政微微弯腰,成蟜拢着手与他说了几句,嬴政点点头,面上也没有甚么不耐烦,反而越发的亲和,转头道:“既你们不识得予,总该识得老将军的爱子罢?” 说罢,请蒙武将军出来。 蒙武乃是蒙骜老将军的爱子,此次出行,秦王异人特意让蒙武跟随,其实心底里也考虑了这么一层。 蒙武一出现,果不其然,戍守的将士一眼便认出了是少将军,赶紧毕恭毕敬的作礼。 蒙武呵斥道:“在做甚么?!还不快开辕门?” “敬诺!少将军!” 士兵不敢有二话,但看得出来,还是十足不服气,转身将大门轰隆隆打开。 一行人走入营地,直奔幕府大帐,此时此刻的幕府之中,议论声此起彼伏,想来是在议会。 “哗啦——” 一个士兵入内通传:“禀大将军,禀诸位将军,从咸阳来支援的长公子,已然入了辕门,现已在幕府之外。” “他来做甚么?!”幕府大帐中的将领们沸腾起来。 “一个公子,能懂得甚么?” “你可不知,大将军连续夺下三十七座城池,再打下去,整个魏国都是咱们的了!我听说,这个长公子生在赵国,长在赵国,如今堪堪回到咱们秦地,怕是……想要揽一些功劳在自己个儿身上呢!” “说白了,便是来抢功的?!我们挨死挨活的,血里挣蹦才打拼下来这么多座城池,他说来就来?凭甚么?他配么?!” “住口!”一声沙哑的呵斥,阻断了诸位将领的议论。 坐在最上首,鬓发斑白,却身披黑甲,姿仪硬朗的老者站起身来,手中宝剑嘭一声巨响戳在地上:“幕府庄严,岂容喧哗?” 诸位将领立刻噤声,谁也不敢多说一句,看得出来,将领们十足信服这老者。 老者道:“请长公子入内。” “敬诺,大将军!” 嬴政并着成蟜一行人走入幕府,嬴政环视四周,拱手对老者作礼道:“政见过大将军。” 那鬓发斑白中气十足的老者,正是蒙武的父亲,连续夺下三十七座城池的秦国砥柱蒙骜老将军! 蒙骜上下打量嬴政,缓缓的道:“拜见长公子,不知……长公子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嬴政语气平稳的道:“政不才,却是来助力大将军的。” “助力?”将领们又开始窃窃私语。 “他能做甚么?” “就是,一个公子罢了,会打仗么?还带着一个奶娃娃,怕是来顽的!” “我看啊,他就是来抢功劳的!” 蒙骜却道:“哦?不知长公子打算如何助力?” 嬴政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一点子也不将杂七杂八的闲言碎语放在心上,道:“老将军连续夺下城池,魏国人人自危,如今已然有消息,魏王召回了弟亲公子无忌,公子无忌号召六国,合纵攻秦!” 嬴政环视幕府中的诸位将领,道:“公子无忌德信于天下,若一呼百应,六国合纵,政敢问诸位将领,该如何应对?” “这……这……” 将领们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一节骨。 毕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将领们都沉浸在夺取城池,魏国不堪一击的喜悦之中,将士们士气大振,自然想要一口作气,谁也不甘心打退堂鼓。 “六国合纵,那就打啊!这些杂碎,我们秦人还能怕了他们不成?” “是了!一把子杂碎,根本不值一提!” “对对,不值一提!若是长公子怕了,便回去罢!” “回去罢!回去罢!” 众人开始起哄,嬴政却一点子也不慌乱,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公子。 没错,成蟜咂咂嘴,便宜哥哥的确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公子,他可是身经百战的满级秦始皇! “报——!!” 便在此时,一个士兵闯入幕府,大声禀报:“大将军!齐国派来使者,齐国使者声称,六国即将合纵攻秦,齐国念在与秦国姻亲已久,想要与大将军会盟,商谈一二。” “六国当真要合纵!?” 将领们面面相觑,嬴政的话成真了? 但他们都不愿意承认嬴政的话是对的,于是硬着头皮道:“狗屁的齐国使者,若是他们要合纵,便叫他们合作!” “打得他老娘亦不认识他!” “正是,叫齐国的使者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蒙骜蹙着眉,脸色十足阴沉,嬴政慢悠悠的开口道:“大将军,政有一计,不费一兵一卒,便可令齐国放弃合纵,自动退出攻秦联军。” “你?”不等蒙骜开口,其他将领自然不信:“这是打仗呢,不费一兵一卒,齐国的使者是痴子么?” “长公子或许不爱听,但这里是军营,不是学宫,长公子在学宫里学的那些,还是拿回家里头去耍罢!” 蒙武实在听不过去,上前一步,刚要呵斥,嬴政竟抬手拦住了蒙武。 蒙武颇为吃惊,嬴政对他摇头,似乎并不需要蒙武为了自己出头。 罢了,嬴政转头看向站在一旁围观热闹的成蟜。 成蟜看热闹看得正欢实,就差一把花生瓜子,突然被嬴政别有深意的盯了一眼。 嬴政:【蟜儿,为兄知晓你听得见。】 成蟜:“……”哥哥给我打电话了…… 嬴政:【配合为兄。】 成蟜仰着小脸蛋儿,眨眨眼,示意自己怎么配合。 嬴政:【撒泼、无礼、耍赖。】 成蟜:“……” 好家伙,真真儿是好家伙!便宜哥哥要和自己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了。 成蟜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哇——”的大喊一声,指着那些将领道:“你们竟敢对我哥哥无礼!你们知道我哥哥是谁嘛?蟜蟜回去跟大母告状,说你们欺负哥哥!” 将领们都被吓了一跳,这庄严肃穆的地方,突然有人大声喧哗,偏偏是个孩童,还是秦王异人与华阳太后最为宠爱的幼公子,这谁有辙啊? 成蟜连珠炮一样又道:“你们不识好人心!不要我哥哥帮忙,一定是心里有鬼!齐国使者主动来求和,你们却要把齐国使者打跑,这是甚么道理吖?哦——蟜蟜知晓啦!你们本就是齐国来的降臣,怕只是面子上拒绝齐国,其实背地里早就与齐国勾连私通,对不对?” “幼公子!这等欺君之话,怎敢妄言!?” “我们、我们可是清清白白的!” 蒙骜虽然是秦廷的老将,但正如成蟜所言,他并非真正土生土长的老秦人,而是齐国人,当年他归顺秦廷的时候,带来了很多自己的老部将,便是眼前这些将领。 蒙骜在秦廷地位颇高,声望、德行无一不精,可这些年来,他心里头一直有一根刺,无时不刻的扎着他,就是这根降臣的刺。 “蟜儿,”嬴政终于开口了,轻轻抚摸着成蟜柔软的黑发,一副好哥哥的口吻,谆谆教导的道:“蒙骜老将军忠心耿耿于我秦廷,君父尝言,老将军为我秦廷出生入死,肝脑涂地,又怎么可能与齐人私通?” 他说罢,直起身来,直视着蒙骜的眼目,掷地有声的道:“政愿以项上人头,为老将军作保!” 一向铁血无私的蒙骜老将军目光微微闪动:【老朽被质疑这般多年,没成想与老朽素为谋面的长公子,却愿为老朽担保,可叹呐!】 成蟜挑眉看向嬴政,低声道:“成了。” 随即拍着自己的小胸脯,小声的自卖自夸:“哥哥,蟜蟜超——好用的!哥哥以后也要多让蟜蟜帮忙哦!” 最好离不开自己,这条性命岂不是便保住了?
第22章 般配 蒙骜感叹道:“长公子为何如此信任老朽?” 嬴政微微一笑,很自然的道:“大将军乃是大英雄,胸壑之中有大气节,政不信任这般的英雄,难道要去信任旁的小人不成?” “哈哈哈!!”蒙骜大笑起来,他老当益壮,笑声犹如洪钟一般:“长公子如此信任,老朽愧不敢当!既长公子信任于老朽,那么老朽同样还以信……方才长公子所言,可以不动用一兵一卒,便令齐国退出合纵,此事,老朽便做主,交与长公子。” 虽蒙骜手底下的部将并不信任嬴政,也顶顶看不上这个堪堪从赵地过来的质子公子,但他们对蒙骜老将军还是信服的,因此蒙骜一开口,部将们立刻噤声,无一人敢质疑。 嬴政拱手道:“谢大将军。” 蒙骜道:“此事若成,老朽还需要多谢长公子才是。” 嬴政本就俊美高挑,说起漂亮话儿来,那更是姿仪出众:“老将军言重了,都是为了我秦国,一家子人,何必谢来谢去。” 蒙骜并非普通人,虽一口气夺下三十七座城池,但他也感觉到了,若是再打下去,魏国抵死抗争,而秦军骄躁,多半是要吃败仗的。可势头摆在这里,若是不打下去,便是怯战! 在嬴政没来之前,蒙骜是被架在火上炙烤,不得不战,实则他心中通透的厉害,如今嬴政来了,给了蒙骜另外一则选择,蒙骜也想看看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长公子,到底有几斤几两。 蒙骜道:“齐国使团不好对付,长公子打算如何游说?” 嬴政笃定的一笑:“一方宴席,不必奢华,足矣。” 蒙骜若有所思,将信将疑。齐国可是他的“老东家”,蒙骜深知齐国的强大,如今这个时代,齐国是其余几个国家之中,最有能力与秦国叫板的存在。 不止如此,齐国还有赫赫有名的稷下学宫,那是任何地方学宫所不能比拟的规模,培养了多少圣贤人才,随便拉出一个人才做使者,都能说得天花乱坠。 蒙骜:【长公子如此年轻,年少不谙事,不知可否应对?暂且看看罢。】 成蟜心中啧啧两声,少不谙事?老将军可想错了,恰恰相反,便宜哥哥叠满各种光环,满级大佬,该担心的是齐国的使团才对。 蒙骜令人按照嬴政的吩咐,准备宴席招待齐国使者,宴席的规模不大,膳食也比如何奢华,格调普普通通,甚至因着是前线,还稍微有些寒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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