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战死的可能性有多大先暂且不提,陛下一走,偌大皇城就空了出来, 一堆朝事堆积, 没有个像样的主人家坐京辅政, 实在不像话。 二,近日来,关于深宫里那位的传言,越来越严重了。 传言陛下在皇城深处藏了一个人,每次打完仗,既不急着休息,也不急着吃饭睡觉,哪怕是挂着彩流着血也阻止不了陛下过去一趟,虽说没有耽搁过战事吧,但这个状态实在令人起疑。 起初,大臣们以为是哪家的姑娘得了圣宠,像这种事情历代都有发生,要不了多久就该有立后或者皇子出生的消息,他们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几年,竟然什么动静也没有。 这怎么行? 有江山要继承啊。 向宫人打听,可宫人个个守口如瓶,厉声警告他们千万不能提及此事。 越警告越要提。 “陛下,储君乃江山社稷之一。”臣子愤慨道,“还望陛下引以重视。” 元彻身上的少年感全没了,高坐在龙椅上时沉敛得可怕,他转了转左手带着的扳指,一字不发。 大家当时以为陛下听进去了。 谁料第二天一早,这位臣子的头颅就高悬在皇城门最显眼的位置上。 舌头被拔去,血顺着断口滴答落下,凝成一汪小小的血池,红得刺眼,前来上朝的每一位大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经此一事,再无人提及立后。 时间一恍又两年。 迄今为止,距离元彻南下已经十年,混战发生已经三年。 齐王没能一鼓作气攻下元彻,优势渐弱,趋步走向下风,元彻虽心眼不如齐王多,但断没有吃亏不长记性的毛病,战场上,偷奸耍滑是侥幸,实力才是真关键,鬼戎军在陛下的带领下,再也没有遭遇过重创,偶尔的一两次失利根本无足轻重。 沈之屿没再踏出过殿内,浑浑噩噩地看着日出和日落,有时候一闭眼能睡好几天,醒来姿势都没动一下,时间在他这里已经没有了用处,他就是红尘的看客,唯一的期盼,就是等着元彻推开那扇门,带着人间的些许温度来看自己,听他说一说话。 元彻大多是时候是一个人来,有时候会带着巫师。 有巫师来时,免不了一场聊胜于无的头疼折磨。 今日,沈之屿被一阵人声吵醒。 他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冬日里的阳光刺目,抬手略挡,发现外面有好多的人,特别热闹,像是过节了一般,七尺男儿互相拥抱,喜极而泣,甚至放声嚎啕大哭。 有什么喜事儿吗? “哐当!” 大门被推开,陛下跑得太急了,嘴里有些喘气,但难以掩盖他的兴奋,声音难得带上一次喜悦:“大人!” 沈之屿猛地回头。 陛下逆着光:“战争结束了……全都结束了,朕赢了。” 新帝十年冬,齐王人头落地。 李氏藩王的结盟,在霸主的落幕后俨然沦为一盘散沙,死的死,散的散,再无可以集结的机会,大楚经历了三年寒冬,以人口锐减半数为代价,终于苦尽甘来,彻底成功改朝换代。 中原自此尽归元彻手中。 沈之屿听着“赢”字,愣了一会儿,差点没反应过来。 张口的第一个字声音嘶哑,他清了清嗓子,准备重说,元彻却打断他道:“接下来就是修生养息,与民休憩,好好将百姓们的生活扶回正轨。” 沈之屿眼色微沉修生养息,看似容易,但要落到实处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毕竟大楚的和平整整中断了三年。 不过总比无休无止的战争好,沈之屿淡淡一笑:“慢慢来吧,急不得,先将……” 话音没落,陛下又道:“但朕实在不想管这件事了,朕想偷懒了。 外面锣鼓喧天,不知谁家顽童取出了家里的唢呐,冒足一口气就开始吹,也没个章法,听得叫人捶胸顿足,可在丞相大人耳朵里,陛下轻飘飘的一句话盖过了这一切。 元彻不知道沈之屿在这儿,只能看见安安静静的那一位,左右此地没有外人,他也懒得顾及什么帝王之威,一撩衣摆席地盘腿而坐。 “有件事情朕没告诉你,一年前,朕捡到个小孩,这小孩无父无母,看模样身上带着一半中原血脉一半北境血脉,和一颗长在左眼睑上的朱砂痣。” 沈之屿:“……” “别误会!”元彻连忙解释,“朕没其他意思,绝对没有!起初只是看他可怜,捡着他的地方又是大山里,担心饿死了才顺手放在身边,这小东西才来的时候瘦得皮包骨,丑得要命,啃了十几天的肉才啃出个猴样来,开始开口说话,比你丑多了。” “但渐渐的,朕观察出他好像天赋在身上,才十三岁,不仅听得懂政事,帮朕指出了一处粮草发放的错误,还为了一条兔腿揍翻了一位鬼戎小兵。” “朕找了一位师父给他,告诉他,三个月内学会读书识字、百步穿杨、以及跑过一匹五个月大的幼狼崽,不然就把他丢去喂狼。” 沈之屿再次:“……” 不过后来的事情,不用陛下说他也明白了,元彻不会娶妻生子,可那日大臣的谏言他放在了心上,偌大的中原,一代续着一代,确实得有个人延续下去,这个人至关重要,李氏就是亡在了后辈过于无能和过于善妒手中。 陛下走了近三十年的霉运,这次终于走运了,靠捡得来了一位满意的继承人,这一年里,除了打仗之外,还悉心教导了他。 “朕打算在今夜的庆功宴里将他拧出来介绍给群臣,就说是朕的养子,再封太子,至于姓名,随朕姓,单名一个……没想好,到时候再说吧,想得起什么叫什么。” 沈之屿笑了笑:“好歹是位太子殿下,能别这么随便吗?” “大人,朕再带他一年,让他熟悉熟悉朝政和鬼戎军,他能学多少是他自己的事情,再后来,朕想退位了,剩下的东西让他自己折腾去,朕又没有三头六臂,既管打还管养,这是后辈的事情。”说到这里,元彻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朕这辈子,一直都在奔波劳碌,其实这些都不是朕想做的。” “陛下想做什么?”沈之屿下意识地问。 “朕想……”元彻竟然答上了这一句话,“等你,余生只想等你。” 沈之屿心口一震。 稍后,启齿道:“好。” 换做从前,沈之屿一定会立马拒绝,并谴责陛下幸苦多年拼死得到的江山,怎可就这样拱手送给一位旁人,且这人和你还毫无血缘关系,但现在,沈之屿明白了,每个人的想法和追求都不一样。 皇位,对许多人而言,是自己的利益,削破了头皮挤上去,满足的是自己的胜负心,但对像陛下这样天生的帝王而言,更是一种责任,他像是天上犯了错的神明,被打下九重天赎罪,注定要为天下苍生奉献出一份自己的力量。 神明累了,也有了自己的私\\欲,他岂能拒绝? 元彻捧着寒石上的丞相大人的手,用自己的侧脸在手心蹭了蹭,然后轻轻放下,离开去赴宫宴。 京城的万家灯火回来了,家家户户连在一起,没有一家缺席,犹如一条长龙,镇守在大楚的龙脉上,保佑这新的国家蒸蒸日上,长久不衰。 沈之屿忽然有一种就此为止的感觉。 可下一刻。 “真的吗?” “真的就这样了吗?” “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那个消失了三年的不男不女的声音,竟然又出现了! 头痛骤然袭来。 “哎。”对方叹息道,“我说过,大楚会亡国的啊,骗你做甚?” 和子远出事的那天情况一模一样,明明没有喝巫师手中那个奇怪的药,却比以往任何一次还要疼,沈之屿没有坚持到须臾便失去了对四周的感知,等恢复时,四周的血腥味浓厚得让人反胃。 情况骤转。 新帝十一年。 京城变成了一座炼狱。 尸体,到处都是尸体,随地可见断肢残腿,小儿啼哭环绕在耳边,花草树木尽数枯萎,连护城河都被血染红了。 官道最前方,有一人着持刀,浑身浴血。 沈之屿在看清那背影的瞬间就认出了人。 “陛下!” 作者有话说: 彻崽:大臣说朕得有个太子! 沈宝:他们让你养只泰迪? 捡来的小太子:汪。 红包已发,注意查收~ 感谢在2022-06-05 23:56:31~2022-06-07 00:05: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9719396 10瓶;寒陌 6瓶;勾陈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连环 第二十二 (前世)国都仍在,不见帝王 可呼喊融在了风里。 沈之屿再次被无情的屏障拦在外面, 撞得肝肠寸断。 三臂,一个伸伸手探探身就能触摸的距离,在平时看来多么微不足道, 如今却成了不可跨越的鸿沟。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齐王不是已经死了吗?李氏藩王的结盟不是已经彻底散了吗?为什么还会亡国?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前方,元彻提着刀缓缓转身, 露出了正脸。 沈之屿目光一滞。 陛下那总是深邃明亮的眼睛变得暗沉无比, 眸子没有焦点, 就连一只箭从他脸侧五指的距离飞过也不知道躲闪, 直到射入地面带起气流,他才迟钝地侧了侧头。 他好像……看不见了。 一位鬼戎兵从远处跑来,跪在元彻面前:“陛下, 请允许属下护送您离开!” “你自己走吧。” “陛下!” 元彻抬手摆了摆:“太子还活着吗?” 鬼戎兵咬牙低头道:“回陛下,太子已经……” 太子殿下勤奋好学, 虽然和陛下没有半分血缘关系, 但年仅十五岁便有了陛下当年的风采,短短一年时间, 他已经对政事了如指掌,对兵家阵法了熟于心,有着元彻和沈之屿各自优势的融合。 他会是一位非常好的继承人,能带着大楚逐步回到正轨。 如果不是遭此意外。 听到这句话时, 元彻肉眼可见地晃了一下,全靠长刀杵着地面才勉强支撑着没有倒下。 “死了?”元彻冷笑了一声, “也罢,看来这小子的命数确实不好,不管他了, 你, 听令。” 鬼戎兵单膝跪地:“属下在。” “大楚之前经历了整整三年的混战, 国家内里被消耗了个干净,如今尚未恢复,朕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神仙,此时面对外敌,打不赢的。” 鬼戎兵铿锵有力道:“属下愿和陛下共生死。” “不。”元彻摇了摇头,“你不能死,你去……咳咳,立刻启程,去挨家挨户地找,有多少算多少,把活着的人找出,带着他们往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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