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呈现出迥异的平衡。 孔衍秋扫看一眼地上已经死透的赵阔和黑衣护卫, 冷笑道:“真狠啊, 为了不泄露你和蛮夷皇帝那点事,不惜杀掉所有人。” 这话极为讽刺挑衅, 沈之屿却并未回答,在这个随时都会丧命的危险环境之中,他紧盯着孔衍秋的脸。 他确信,那日夜里在王府别院中袭击自己和元彻的人, 不是眼前人。 也就是说,隐藏在赵阔身后不止一人, 并且碍于一些原因,这两人不得不分开行动…… 赵阔已死,礼王也在这里, 分开行动还能是为了什么? 这盘棋局之上还有谁? 不就是困住元彻吗? 元彻果然还活着。 云纹广袖下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并非恐惧, 而是开心,压抑了快要一天的情绪得到倾泻,沈之屿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会在得知元彻平安的消息后能如此开心。 孔衍秋见沈之屿不怒反笑,一时间拿捏不定状况,刚想上前一步,兀颜喝道:“若不想脑袋搬家,就老实点!” 刺入皮肤的尖端传来疼痛。孔衍秋抬高下巴,戏谑道:“来啊,我一定会带着沈之屿一起死!” “你敢!”兀颜向来靠真刀实枪凭借实力制服敌人,没见过如此阴险之人,很是唾弃。 “我为什么不敢?想要试试吗?” “兀颜。”沈之屿开口打断两人的对话,“收剑。” 兀颜惊愕道:“大人?!” “收剑。”沈之屿以及迅速调整好了对策,笃定地说,“你放心,既然已经确定陛下还活着,我也没必要陪他们一起死,这个人现在杀不了我,去院子里带上魏喜,然后一起去接应陛下。” 想到元彻,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来:“让陛下来救我。” “……啊?”兀颜愣住,完全不知沈之屿是如何在这短短的瞬息内已经知道了元彻还活着,但出于本能的信任,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执行命令。 “是!” 刀光掠过,收刀入鞘,兀颜狠狠剜了孔衍秋一眼,转身离去。 确认兀颜走远,孔衍秋故意转了转手腕,明晃晃的刀刃在沈之屿眼前晃来晃去,稍微手抖便会见血:“哦?丞相大人怎么知道我一定不会杀你?” 不等沈之屿回答,孔衍秋骤然反手将刀刃内扣,改为刀柄在前,一拳冲沈之屿挥去! 千钧一发间,沈之屿只能下意识矮身躲避,却不料正中对方下怀! 出拳只是虚招,真正的黑手从旁侧滑出,顺着沈之屿倒来的力道,一把扣住沈之屿的胳膊,往侧一带一压,整个动作格外标准,只听“咔嚓”一声,左手呈现出不正常的弯曲。 沈之屿在搏斗上是完全的外行,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汗如雨下,可他还是尝试反击不让自己处于下风,横腿扫对方脚踝。 孔衍秋捕捉到这个动作的前兆,目光一寒,拖着他的身体直接甩了出去! 咚! 尘灰惊了起来,片刻之后,又重新落了下去。 “咳咳……”沈之屿被砸去了一个窗户口边,眼前发黑,甚至感觉自己晕了些许时间,倒着气从齿缝着吐出几个字:“那你倒是动手啊……” “赵阔果然是个没养熟的东西,让他多给你下点药,倒把你喂得有力气做无用的反抗。”孔衍秋啧了一声,恍如被戳中了要害, “那你倒是错怪他了,”沈之屿强撑起上半身,原本干净的白袍继染上赵阔的血之后,又增添上了赃污,叫人惋惜,“关于毒死我这件事,你俩还是有着一致目的的。” 孔衍秋挑了挑眉。 两人似乎对这个话题有着莫名的默契。 孔衍秋走至沈之屿面前蹲下身,问:“那趁我现在有点好奇,说说,为什么我不敢杀你?” “简单啊。”沈之屿低低地笑着,竟然真的耐着性子给他解释起来,“第一,你身后那位都没有动手,断了消息得不到命令的你,敢吗?” 沈之屿在官场多年,这些东西逃不了他的眼睛,很明显,眼前人相比那夜出现的黑衣人,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行为举止,都要收敛克制许多,方才经历了这么多,此人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叫嚣得刺耳而已,实际上并没有做什么。 孔衍秋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压了压眉,沉声道:“第二呢?” 沈之屿捂着嘴费力地又咳了两声,肩膀乃至脊椎连接的背部都在颤抖着,他的指缝里浸出一些血沫来,等将喉咙这一阵难受熬过之后,他没有着急回答孔衍秋的问题,而是抬头望了望窗外。 天色不太好。 本来早上还有积雪可以看,但如今礼王府的大火正在自外向内迅速蔓延,那点微不足道地积雪早就化了,露出黝黑的地面。 “第二嘛……其实我也不执着于你真的会放过我。” “什么?!” 轰隆! 这一阵燃爆巨响来得比上一次更加措不及防,威力和声音也更大,剧烈的震动让屋檐和横梁索索摇晃,孔衍秋不得不矮身攀住圆柱以稳住身型。 沈之屿则直接被晃了出去,后背撞在桌腿上,前襟里的梅花在中途落了出来,不知滚去了哪儿。 待晃动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腾腾的热气,甚至有滚滚浓烟飘了进来,孔衍秋被呛到,紧接着发现四周竟然暗了下来。 所有的出路竟然都被落下的碎物给堵死了! 礼王府成了一个偌大的火炉,而他们,即将变成火炉中的亡魂。 孔衍秋愣了神,根本不敢相信沈之屿还留有火\药,他一直提防着沈之屿的动作,那个带着扣环的小匣子分明没有出现在他手中! 还有刚才那个北境人,沈之屿肯定做不到在短时间内布置这么大范围的火\药,肯定是这小子干的,瞧这小子对沈之屿的关心程度,若他知道还没有引爆的火药,肯定也不会丢下沈之屿听话离开!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还有多少火\药藏在暗处?! “酒窖……”在孔衍秋思索间隙,沈之屿竟然还有力气缓缓站了起来,他试图寻找过那一朵梅花,可惜将四下扫了一圈,都没有,“李瞻喜欢宴请酒席,不用猜也知道,他有很多……咳咳……酒窖。” 孔衍秋目光极冷:“火点燃了酒窖?” “你又骗人了!” 沈之屿冲他笑了笑。 是的,他给兀颜说的什么去让元彻来救自己都是骗人的,知道元彻还活着这件事,比起求生欲,更像是一种执念。 从他决定踏进此地的这一刻起,从这些人试探他们的这一刻起,他就已经决定了。 别人说得没错,他就是个疯子。 “既然我会让赵阔将话说出来。”沈之屿放松下身体,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他说道,“就没想过让你们活着出去,包括我自己。” 孔衍秋却可没打算和他一起陪葬,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他必须得出去,刚咬牙切齿地准备有所动作,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别……别动!不然就杀了你!” . 元彻浑身都是汗,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带着焦躁,他感觉用了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都赶不上的速度,终于,仅花了两个时辰,从荒山野岭赶回了礼国国都门下。 “陛下!”一位鬼戎兵禀报道,“我们活捉了一位敌军士兵。” “押上来。”元彻撑手长腿一迈,利落地跃下狼背。 男人被两位鬼戎兵反绞着双手押来空地上跪好。 他的同伴都死了,只有自己还留着一个活口,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从他嘴里逼问什么,最后肯定难逃一死。 “蛮夷贼子!”男人视死如归地骂道,“有本事就直接杀了我!你根本不配得到皇位……!” 话音没落,风先袭近,一条腿横扫过来,直接踹飞了他的几颗牙。 “吵死了,闭嘴。” 元彻提着的长刀刀槽还在滴血,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 此时此刻的元彻恍如一头地狱阎罗,在沈之屿面前乖巧调皮的样子在他的脸上再也找不到分毫。 他一把拧起矮他大半个头的男人,就像是拧起了一只鸡崽般,丢在狼群之中,狼儿们饿了一晚上,骤然闻到血腥味,各个的眼睛都泛着光,提起精神摇着尾巴想要陛下让他们去尝一尝这新鲜的晚饭。 男人登时吓得白了脸。 “朕赶时间,可以给你一个痛快。”元彻在一旁负手而立,“前提是别和朕啰嗦,也别想着装忠骨。”他冷笑一声,既是恐吓也是陈述事实,“朕听过无数骨头被狼牙啃碎的声音,一看就知道你的骨头也不硬,数三声。” 男人全身几乎痉挛。 “三” 狼口的唾液簌簌淌下。 “二” 元彻手里扣着一头毛色雪白不然一丝杂色的幼狼的嘴,他忽然停了下来,叹了声气,语气温柔地对幼狼说道:“待会儿你先吃,朕不让你哥哥抢你的,快些长大。” “一” “是齐王!”男人哪儿听得这种话,立马尖叫道。 一旦开口,就没必要再遮掩了,他哆哆嗦嗦地全部倒出:“齐……齐王想要我们困住你一天一夜!阻断你的消息!” 元彻冷声问:“为什么要阻断?” “因为……因为,王爷在礼国民兵之中选了一个人,让他回去告诉丞相,说你死了,他们想要试探丞相到底是站在那一边的,我,我就知道这么多,我……啊!” 一只飞箭直中眉心,男人来不及感受到恐惧和疼痛,就已经倒地。 手指骨头被捏得咔嚓作响,元彻握紧手中的重弓,弓弦还因为出箭而铮鸣未止,他已经翻身跨上了头狼,头也不回地策狼前行! 鬼戎军们紧跟而上! 城门处,黑衣人站在高台上。 他看见远处有黑压压行军正在急速靠近。 要不了多久,两军就会碰撞,一方黑衣利索,一方是雪山上野性未泯的狼群,肆虐着,磨牙吮血,将静默和躁动拉扯到极致。 每一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黑衣人回眺着礼王府的方向,那目光期待而又憎恨,似乎连他自己说不清楚如今究竟是什么想法,既有多年筹划被人一翻搅和后的烦躁与愤怒,也有遇见了多年故人的快\感与爽利。 按照计划,孔衍秋此时应该已经给他带回消息,如果运气不错,连沈之屿都可以一并来带,孔衍秋是一位非常得力的臣子,事无巨细,几乎从未失手,可还是被沈之屿绊住了手脚。 沈之屿……果然才是最合适的那一位。 礼国没了可以再找,孔衍秋没了虽有些惋却也无伤大雅,但为了某事而如此杀伐果决的沈之屿,他确确实实已经多年未曾见过了。 “报王爷!蛮夷皇帝已经破开重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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