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在边境以外的地界相交,率先厮杀上的是北境的狼和大楚的狼。 锋利的牙陷入对方皮肉瞬间,血飞溅了出来,带有野性的凶兽扭打在一起,时间在这一刻骤然静止,然后,急转直上,第一把刀拉出刺耳的锻铁声,用敌人的血开了刃! 这场开刃战一直打到月至中天。 结局以北境人连一根头发都没能掉入大楚境内落幕。 耶律录整军回营,清点了伤亡,伤亡数量不大,可以接受,紧接着,他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立马点起烛灯,往京城写信。 元拓已经开始行动了,他得提醒元彻随时做好准备。 吴小顺被一个北境人砍伤了手臂,军医赶来给他包扎,喝令他若是不想胳膊就此废掉就不要乱动,可吴小顺兴奋极了,说自己再上一次战场都没问题,在先帝的统治下中原一直唯唯诺诺,不仅谁都能来欺负一下,还内部纠纷不止,他从没想过还能硬气起来,杀一杀外敌。 “诶疼疼疼!”吴小顺被军医用力一拧纱布,飘远的思绪回了身体,“军医大人,您谋杀啊!” “小伙子。”年迈的军医笑道,“这就得瑟了,等咱们陛下统一北境和中原的时候,小心背气过去行了,不要沾水,明日找我来换药。” 等军医提着药箱走远,吴小顺才回过神来,没受伤的手捂着突突跳的心脏,久久不能平息。 北方的锐气点燃了烽火,京城也即将完成内部的最后一战。 “这里。” 议政殿内,元彻和沈之屿站在铺着大楚全境图的桌案边,他们商议了一个下午,中和了各自的意见,最终确定在一处峡谷沟壑。 元彻提起笔,在此处打了个圈:“一旦确定需要打仗,朕就出兵把他们引去这里,能最大程度减少对沿途百姓的伤害,南方兵擅水和平地,此处也方便围剿他们,到时候瓮中捉鳖,很容易拿下。” “好。”沈之屿点头,“接下来就等消息。” 元彻放下笔,问道:“大人是怎么猜出楚王想要挑拨离间的?” “藩王家眷,皇亲国戚,天底下最尊贵的一群人,在什么情况下会自尽?她们分明并没有走到绝路,只要听话老实,是可以被送回家中继续过安稳日子的。”沈之屿道,“除非她们最在乎的东西受到了威胁,比如说自己的孩子。” 元彻听得认真,没有打断。 “小楚王利用孩子威胁王妃们,让她们死在皇城中,皇城便脱不了干系,皇城内有人因藩王家眷出事,藩王也脱不了干系,两方矛盾剧增,只会走向剑拔弩张,臣让牛以庸去找小辈们时留意尸体也是这个原因。” 元彻眨了眨眼:“啊?哪个?” 沈之屿:“……” 这家伙。 “小辈们是此次矛盾的关键,若我们有心,这个矛盾是可以化解、并转回小楚王身上,但若小辈们全死了,就进入了死局,我们百口莫辩。” “这楚王怎么听着和自己家里有仇似的。”元彻奇道。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沈之屿说,“皇室宗亲内部的争斗也不小,齐王不就是个例子吗?” “也是。” 忙了一天,此时已过子时,他们却不敢完全放松神经,只能和衣靠在榻上暂做歇息完全休息的话会让人倦怠,并花费时间重新进入状态,当下随时可能出现状况,他们必须以最快的反应处理相关事宜。 沈之屿靠在元彻肩膀上假寐,元彻帮他按着太阳穴:“今日辛苦了,朕原本是想给你做汤圆来着,准备了好久,没想到闹成这样。” “下次也不迟。”沈之屿笑道,“听说了,子远那段时间天天告你的状,想把你赶出去。” “嚯,凭什么,那是朕的窝!要滚也是他滚,而且他多大了,还告状?” “唔,三岁吧,最不好哄的那个年纪。” 元彻:“……” 等等,这话好耳熟? “朕现在已经学会了,能做得很好吃了,兀颜在尝着甜头后天天缠着朕要呢。”元彻叹道,“才不给他,你一个人的。” 沈之屿挑起眉梢:“是吗?” “当然,不止汤圆,朕还想给你做好多东西,中原的,北境的,甜的咸的酸的,苦的就算了,那玩意儿你不喜欢,不会的朕就学,你不是胃不好吗,朕问过卓陀了,这个病三分靠治七分靠养,养个几年,中途小心看着点,就不容易再犯了。” 沈之屿听着陛下的絮絮叨叨,时不时地回他一声。 元彻在沈之屿面前不怎么爱动脑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一会儿就从吃的说到自己的一些往事:“父王之于朕来讲,像是一个榜样,但他和朕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反倒是师父,大多数回忆是在他家里,师父家后院有一片林子,若遇上寒流不强的一年,那林子是会结果子的,但每次不等果子完全成熟,就被朕和师兄摘下来吃了,然后酸得一晚上睡不着。” “朕第一次学走路的时候师父在旁边,第一次开口说话也是师父二字,当年来中原当质子,师父还哭了,但他不承认……这次朕要你们每个人都好好的,谁也不出事。” 这次? 沈之屿一顿,总觉得最后这句有些奇怪。 暴风雨前的时间总是宁静的。 后来两人靠在一起睡着了,寅时三刻,牛以庸进来,脚步声先惊醒了元彻。 “嘘。”元彻做了个禁声的动作,伸长胳膊去旁取了一张纸,放去牛以庸面前,示意有什么事情写下来。 牛以庸拿起笔,飞快写了几句话,递回来。 果然,沈之屿全猜中了。 【藩王小辈们的尸身已找到,被楚王埋在了京郊七里外的一个坑里,楚王随军被扣下,供出藩军已于三日前出发,陛下打算何时行动?】 曾几何时,这些孩子也是无忧无虑的公子和小姐,走路摔个跤都会围来一大群人呵护,时局作祟,天下要乱,不等他们先成长起来学会如何保护自己,旁人就已经拿他们当作棋子下手了,元彻看完,有些唏嘘,但没过多感慨。 至于何时,当然是越快越好,比如现在。 元彻回了一句话给牛以庸。 【立马出发,通知兀颜整军,朕随后就到】 牛以庸拱手告退。 元彻起身的时候,沈之屿还是被吵醒了,他揉了揉眼睛,道:“要走了吗?” “对。”元彻换上劲装,将一排钢针放入腰间的针筒中,低头在对方嘴角亲了一下,“要不了多久,很快就回来。” “注意安全,战场刀剑无眼,就算对方不强也不能掉以轻心。”沈之屿最后叮嘱道,“他们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也知道自己胜算不大,很可能会鱼死网破。” “明白。” “去吧,等你回来。” 元彻系上披风,绑好臂缚,唤来头狼匆忙离开了,沈之屿站在殿中,注视着陛下的背影直至消失在宫墙拐角,然后转身,重新拿起铺在案上的文书。 得抓紧时间了,沈之屿默默地想。 作者有话说: 红包已发,注意查收~ 感谢在2022-07-20 23:58:46~2022-07-21 23:10: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肥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肥火 10瓶;39584764 9瓶;可可爱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坚壁 第三十 沈之屿很讨厌火 天刚蒙蒙亮时, 整个京城都是寂静的,此时大多数人还在梦中。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将寂静打破。 温子远慌慌张张地穿过御道,跑进来, 跨进殿门时还被门槛绊了一跤, 险些摔个狗啃屎。 沈之屿被他吓得手中笔尖一抖, 在宣纸上画出一道墨痕, 遮盖了一旁的文字,稍后,他默默拿过另一张纸, 重新顺好毛笔尖:“毛躁,不是让你看好太傅吗?跑来这里做什么?” “哥。” “嗯?” “太傅没了。” 就在元彻带兵离开京城城门的一个时辰后, 耶律哈格去世了, 卓陀也没从阎王手里抢回人。 他年轻时意气风发,左牵黄右擎苍, 年迈时则幽默风趣,喝酒打呼逗小朋友,教出来的两位儿子都极为优秀,帝王心系天下, 将军坚守国土,一言以蔽之, 是位让人羡煞又喜欢的老爷子。 唯独没得太过突兀。 “太傅……太傅最后醒过一次。”温子远跑得太急了,现在还在缓气,“让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把他下葬, 不要拖至陛下回来, 以及, 以及……” “以及什么?” “以及剩下的都拜托你了。” 原来耶律哈格在出事那一瞬间,比沈之屿还要先明白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竭尽了自己的全力撑到元彻离开,就怕因为自己耽搁大事。 “咔嚓”一声,竹笔杆在沈之屿手中断掉。 今年不是个好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内阁阁臣们已经一晚上没合眼了,那边刚将藩王小辈的事办完,这边又得指挥布置灵堂。 依照耶律哈格所言,没用太大的排场,更没有通知群臣,有些阴冷的灵堂中,棺椁放在屋子正中央,几只香火烟雾缭绕,留守皇城的鬼戎兵来了一部分,跪在牌位前,无声地往火盆里烧着纸钱他们都是红着眼睛鼻子的,明显已经哭过了。 沈之屿来时,见到的便是这幅场景, “请大人节哀。” 人群密密麻麻,不知是哪位阁臣先说的这句话,随后,声音此起彼伏。 沈之屿的视线从下马车那刻就紧盯着灵堂,待几乎每个人说完,才回过神来,看见阁臣们眼下的乌青,道:“诸位劳累了,除去今日当值的,其余人先回去休息一天吧。” 众人对视一眼,明白当下继续待下去的作用除了碍眼没有别的,纷纷从令拱手告辞。 卓陀上前一步:“大人,您的……” “我无碍,”沈之屿摆摆手,“你也去休息。” 就这样,方才还拥挤的殿内瞬间被打发走了大半,只剩下沈之屿,温子远,魏喜以及死赖着不肯走的鬼戎兵,鬼戎兵沈之屿不想管了,这些人的身体比文臣们好些,熬一天问题不算太大,魏喜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一些点心,递给沈之屿和温子远,低声道:“大人,公子,吃点早……” “饭”字还没说出口,魏喜就自己闭嘴了。 太压抑了,没人在这时候还会有胃口,强吃也只有吐的份。 沈之屿带着温子远给耶律哈格上了一炷香,磕了四个头,然后跪在蒲团上。 耶律哈格还活着的时候,并没有因为年迈而像其他老人那样肩背佝偻,脚步蹒跚,他一直勤加锻炼,比一些长期案牍劳形的小伙子体力还要好,若忽略他花白的头发,从后看去,背影的年纪最多四十岁,正处壮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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