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此一事,看似巧合,实则必然,就算你没让太傅去,也一定还会有其他的意外发生。” 牛以庸猛地抬起头,在这一刻,他和沈之屿想到了一块去。 比如,出事的可能就是元彻。 鬼戎兵见是相府车驾,没敢耽搁,连忙放行,刺骨的寒风顺着车帘进来,卷起沈之屿的袖袍,沈之屿没再理会牛以庸,他心里已经在想另一件事:上一世的一切悲剧,也是从耶律哈格起的头。 议政殿内。 “哐当!” 茶盏笔砚被摔了个粉碎,医官伏跪一地,战战兢兢不敢再说话。他们刚向元彻禀报了耶律哈格的情况:很不乐观,全靠卓陀的银针吊着命,稍有不慎就会出事,望陛下有准备。 “一群废物!”元彻骂道,“你们要朕准备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耶律录还替他守着边境,他却让别人的亲爹在眼皮子底下没了,这算什么? “国库里的药材随便用!师父活不了,朕让你们跟着殉葬!” “滚!” 医官们连爬带滚地滚了,唯恐慢一步就被丢去喂狼,整个议政内里一团乱麻,没有哪一样东西还在原位,元彻坐在主位,双眼冲着血,像一头被触及软肋正在发狂的野兽,江岭等人跪在一旁,根本不敢抬头,他们知道,太傅于陛下等同于父亲,没有人能在听到父亲病危的情况下能冷静。 元彻的呼吸很重,他掐着自己的眉心,觉得自己应该冷静一下,摒开杂念,往最坏的情况打算,师父虽然平时存在感不强,但每次自己离京,都是师父在坐镇朝中,万一,他是说万一,该谁来? 谁有这个身份以及这个能力?还能让他如此放心? 元彻往下看了看,此时连一个说话提建议的人都没有,更别说代替耶律哈格了。 这是陛下再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孤家寡人,他的愤怒来自于他的慌乱,以及内心的空白。 直到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现在殿门。 多年后,元彻回想起这一幕,简直堪称“如获新生”来形容。 与陛下一起松下一口气的,还有众阁臣沈之屿来了,至少他们不用乱成一锅粥了。 元彻呆呆地看着自家大人因来得匆忙,寝衣之外只披了一件薄薄的外袍,外面天寒地冻,他的鼻尖和耳尖都给冷得通红,领着牛以庸和一众阁臣走进的步伐却极稳,然后跪在自己面前,拱手道:“陛下勿忧,太傅吉人自有天相。” 短短十二个字,却比方才那一大堆嚎丧有用多了。 元彻冷静些许,点点头。 “臣在来时路上,已让人将楚王单独看管,不许任何人与其碰面,并封锁城中消息,杜绝楚王与楚王随军里应外合,凡造谣者,一律斩杀。” 元彻继续点头,心道:对啊,差点忘了还需这样,险些坏了大事。 沈之屿眉头微皱,不知为何,元彻的情况比他想象中还要差些,便将后面的话收了回来,改口轻声道:“陛下先休息下,臣帮陛下处理可好?” “好。”元彻已经没了方才的怒焰,“辛苦大人了,来人,给殿内多添些炭火,别让大人冷着。” 亲卫搬进三台无烟炭炉来,暖气一熏,众人跪得僵硬的膝盖也有了些力气,沈之屿站起身,转向众人。 “去将藩王剩下的家眷带上来。” “回大人。”有人出列道,“她们已经全死了。” “全死了?”沈之屿思索片刻,驳道,“不对,太傅发现及时,为何会全死了?” “医官们发现这些女眷在上吊自尽前,将大量的金饰吞入腹中,就算太傅救下了部分人,也无济于事。” 沈之屿捕捉到其中一个关键词:“这些女眷?” 江岭翻开自己的小本子:“大人,下官之前去看,发现死在院中的七十六位藩王家眷全是女眷和家中长辈,不算胎死腹中那位的话,没有任何小孩。” 此话一出,沈之屿顿时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 “传令下去,以京城为中心,算上十里之内的京郊,不许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搜寻是否有大量可疑的人,或者尸体。” 在说到“尸体”二字时,阁臣们无端打了个寒战。 “时不待人,暂停所有其余事宜,以此事为重,明天日出前我要知道答案。”沈之屿一锤定音,“告知鬼戎全军,放出狼群巡街道,加强防守,瞭望塔每两个时辰一轮班,进入战备状态。” 江岭记笔记的手都快飘出残影了:“大人的意思是?” “具体原因还不清楚,但楚王极有可能是要借刀杀人,挑起京城与南藩之间的战争。”沈之屿一字一句道,“若真是这样,封锁消息压根没用,那边肯定早已准备好了人在今日煽动,南藩的队伍多半已经在路上了,战火最吃紧民力,此战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并速战速决。” 作者有话说: 红包已发,注意查收~ 感谢在2022-07-20 00:01:35~2022-07-20 23:58: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灵均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坚壁 第二十九 得抓紧时间了 一炷香之后, 阁臣们各自领了命,鱼贯而出。 杂乱的局面在丞相大人一手之下活了起来,变得有条不絮。 待议政殿的殿门重新合上, 沈之屿回过头,看着主位上的陛下, 只见元彻将脸埋进手心, 在听见关门声后肩膀微微动了一下, 很费力, 仿佛一碰就会碎,全靠定力才勉强支撑自己好好坐着。 这次元彻太过敏感了,处处都让人倍感疑惑担心太傅是没错, 但一位上惯了战场的帝王,为何会这样的怕? 他究竟是在怕这件事, 还是透过这件事, 害怕别的东西? 沈之屿走上前,伸手在元彻头上摸了摸, 陛下的头发一直又卷又蓬松,手感很好。 “别怕。” 元彻抓过沈之屿的手,让后者的手心贴着自己的侧脸,踏着一路寒风而来的掌心冻得他一个激灵, 总算从梦魇中挣扎出来。 “……” “什么?”沈之屿没听清那一闪而过的嘀咕。 “大中午的,你一路赶来, 有吃饭吗?”元彻又重复了一遍,从衣兜里摸出一块用牛皮纸包裹好的糕点,放去沈之屿手中, “先前在宫宴上吃到的, 味道还不错, 本想着等宫宴结束后给你带来。” 沈之屿确实没吃饭,他打开牛皮纸,里面的糕点虽已经不热了,但在陛下体温的呵护下没有干冷,温温的,刚好可以入口。 元彻往旁挪了些许,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陪朕坐会儿吧,闹笑话了,给朕会儿时间,一会儿就没事了。” 沈之屿依言坐下,下一刻,元彻就抱了上来,双手环紧他的肩膀,不同于以往对心上人的欲\望或者插科打诨,这一次,他无措得像个孩子,在迷茫无助之际抓摸到了一块浮木,势必要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拽住。 而沈之屿也轻轻地回抱了他,默默地守着陛下暂时的脆弱。 半个时辰后,元彻放开手,重新回到以往的模样,叫来亲卫去取偏殿里沈之屿备用的衣服,然后看了一眼糕点:“够不够?” “够的。”沈之屿换上厚的衣服,殿里旺盛的炭炉就有些热了,“走吧,去看看太傅。” 医官们见陛下亲临,吓得大气不敢出,元彻却没心情再骂他们,摆摆手,让他们别管自己,专注自己的事。 没多久,温子远也被喊了过来。 “哥。”温子远一路小跑而来,将肩上的包裹轰地扔上桌,“都在这了。” 温子远从小就在相府上蹿下跳,对府里很是熟悉,沈之屿便让他找出府里的全部药材,并以最快的速度带过来,不管有没有用。 几位药童立马上前,挑挑拣拣拿走了几样。 “子远,你和小喜留在这看着太傅,除了医官,不许任何可疑的人靠近,有什么消息,随时告诉我。” “没问题。”温子远答道,“哥你放心,这事儿我能干,天塌下来我都给他顶上去。” “好,就交给你了。” 沈之屿和元彻在这里帮不上忙,久留只是浪费时间,他们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沈之屿听后点点头,离开了。 温子远别上长刀在腰间,借力一跃站上了屋顶,屋顶的风比地面上要大许多,吹得温小公子的高马尾微微扬起,他仔细俯瞰着四周,最后,视线定格在了北方。 在魏国时,他心中总是患得患失的,好似缺了一块,原以为是水土不服,回京就会好。 可谁知道回京之后这种感觉不减反增,温子远没告诉任何人,包括沈之屿,自己十天中有六七日都会做一个相似的梦深潭之中,恶魔站在岸上冲他吃呀咧嘴地笑,冰凉刺骨的感觉从四面八方袭来,无处躲藏,而就在这时,一只手破开水面,将他救了出来,并用那凛冽锃亮的弯刀刀刃杀净了恶魔。 他是不是,真的忽略了什么? 他好想知道。 远在北方疆域的耶律录结束一轮巡查,回到营帐,刚端起水杯,还没来得及送至嘴边,忽然,水面涟漪不止,地面传来一阵颤抖,耶律录神色一凛。 他太熟悉这样的震动了,是上百匹狼群奔跑时独有的动静。 “报!” 下一刻,吴小顺跑进来,嘴里的气还没喘均,就单膝跪地道:“将军!有一只不下千人的北境军队刚越过了塔铁萨山脉,正往我们这边赶来!” 敌袭! 寒冬是北境人的主场,每至冰河落入人间,山川河流静止时,习惯了温暖的中原人就会变得无比虚弱,他们就乘机大肆南下,进行掠夺。 可这一次,中原和以往不一样了,旧时的懦弱已经脱胎换骨,新的力量站了起来,他们拥有着同样的狼群和毅力。 号角被吹响,军营里整齐的脚步声响起,眨眼间便已集结完毕。 耶律录站在擂台上,朗声道:“来人只有一千,此次他们不是要打仗,而是试探。但就算是试探也不能沾染我们的半分土地,带走我们的任何东西,传令下去,鬼兵携狼群长箭出动,戎军镇守后方!不许北境和中原人分开行动,如今我们是一个整体,都是大楚的子民!为陛下打响第一战,归来后人人赏!” “属下万死不辞!” 整齐划一的声音中,对方的狼群也越来越近,高耸入云的雪山山巅上,一双幽绿色的眼睛出现,紧接着,是密密麻麻的一片,让人泛起鸡皮疙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靠近。 来了! 耶律录跳下擂台,召来灰狼,提起弯刀翻身而上:“众将士听令,随我出击!” 大将军身先士卒,毫无畏惧,成了活的战鼓,全军上下热血沸腾,面对那些幽绿,中原的眼睛里顿时燃起滔天的火,势必要烧灭那来自北方的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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