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又说:“你和你表弟若上门拜访,自也欢迎。” “免了。”谢征淡淡拒绝,“我很忙。” “哈,你这人……”陈勤失笑,“真不似个籍籍无名的凡人。有趣,有趣!” 他一面念着“有趣”,一面背过手,慢悠悠地托着盒子走了。 * 日子一晃如水,陈勤真在永安镇住了下来。 他拿上器具,亲手将李家破屋从里到外翻新修缮了番,又请人打了桌椅板床,还在门口垦出一块小菜园,种了一排小葱。 据他喝酒时的言论,种菜跟在太虚门时养灵药差不多,他才入门时养了挺久,很有经验。 李草和他越来越亲,在某天下雨被他硬逮回去睡过一觉后,便时常过去留宿,不知是认可了这名舅舅,还是对那栋房子感到熟悉。 陈勤过得顺利,可把傅偏楼郁闷坏了。 眼下他不但不能出门,李草来寻他的频率较从前也稍有降低。 毛球系统告诉他这叫“分流”,因为除他以外,还有个舅舅能够陪玩,李草的精力就被分走了。 总而言之——都是陈勤的错! 他气得牙痒痒,难得狮子大开口,跟谢征讨来纸笔练字,想要平心静气,结果写出来全是陈勤两个字,越看越碍眼。 在上头画了个大大的叉,傅偏楼点点头,终于觉得顺眼了。 他正要放下笔,歇歇手腕,敞开通风的窗外,忽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咦”。 “谁?” 傅偏楼警觉地后退两步,却为时太晚,他眼前一花,有道高大身影转瞬出现在面前,朝他的手腕抓来。 手腕? 余光瞥见鲜艳红绳,傅偏楼顿时暗道不好,下意识要躲,却被牢牢扣住,后背踉跄地撞在墙壁上,摔得生疼。 “涅尾鼠筋?还是七阶——” 捉住他手腕的男人气势陡然一变,若说先前还有些随意悠游,眼下,则倏尔锋芒毕露,冷冷一瞥,目光有如实质,能刺穿皮肉般。 他一把扯下红绳,双眉倒竖,叱道:“妖孽,你假扮谢征表弟究竟何意?还不速速现形!” “唔……” 男人气势太盛,一时间,傅偏楼竟呼吸不能,勉力挣扎道:“我不……” “你在做什么?” 房门大开,午时的光线从外照进里屋,跟着响起一道冷凝若冰的声音。 “谢征!” 陈勤还未反应过来,意识逐渐昏沉下去的傅偏楼就明白是谁来了,拼劲气力,有若游丝般喊道,“难受……” “松开他。” 元婴修士的威压岂是凡人所能承受?谢征一阵气血翻腾,却依旧大步上前,打开陈勤的手,抱住软倒下去的傅偏楼。 陈勤见他呼吸不畅,赶忙收回威压,随即怔然不语。 对面,相识起从未变色的沉静少年盛怒未消,一双黑眸风云涌动,还带着几分后怕,稍微背过身,防备地朝向这边。 在他怀里,更小些的漂亮孩子满脸冷汗,大口喘息,死死地攥住他的前襟。 两人拥得很紧,是十足的……相依为命的姿态。 看向彼此的眼神,仿佛在凝视地狱绝境之中,垂下的一缕蛛丝。 “他——” 陈勤刚刚开口,就被谢征不客气地打断。 “他不是妖怪。”谢征寒声道,“是我的表弟。” 也许是妖怪扮成了表弟,陈勤张了张嘴,想说你真正的表弟可能已经被悄悄杀死了。 但他被对方的目光惊到,哑口无言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反应过来—— 没有? 他看了眼手中被扯断的红绳,断口处,涅尾鼠筋荧光闪烁,可脱离了这枚隐蔽气息的物件,那个小少年身上依旧没有传来半点异样的感觉。 陈勤只觉“嗡”的一声:他误会了。 “这,这绳子里的筋络……”他不可思议又尴尬万分,“是哪儿得来的?” “看着好看捡来的。” 那厢,谢征也在心底松了口气,傅偏楼有无大妖血脉,终究是个谜团,看陈勤的反应,似乎察觉不到他身上的邪异之处。 毕竟过去没有涅尾鼠筋时,也不见傅偏楼被明涞仙境的仙长找上门。 微微放下心,他当下理直气壮地质问道:“不知此物有何不凡,值得陈仙长欺负我年纪尚幼的表弟,抢夺他的东西?” “不……等等!” 锅从头上扣,陈勤哪儿受得了被泼这种脏水?他张口结舌:“这东西是……误会!都是误会!” 傅偏楼也缓过劲来,他眼珠一转,埋头在谢征怀里,用软绵绵的哭腔道:“表哥,他打我……” 谢征心领神会地配合他演,用指责和鄙夷的眼神看向陈勤。 “我不是……” “他还弄坏了你送我的绳子,呜……”这回哭得比较真心,傅偏楼暗暗咬牙,可恶的陈勤,真是和他八字不合。 陈勤除妖卫道,何曾遇过这般阵仗?一张白净面皮窘迫得发红,手足无措道:“我给你修,给你修好了,行不行?” “还有……”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辟邪挡灾用的,就作赔礼了。先前我听了些不三不四的谣言,一会面见到涅尾鼠筋,还以为你是……是我武断了。” 傅偏楼看看他,眨眨眼,接着望向谢征。 失却方才一打开门就见傅偏楼被压在墙上虚弱求救时冲头的怒意,谢征也冷静下来,看了玉佩一眼,蹙眉道:“……太贵重了。” 实话说,陈勤的判断并未出错。若非傅偏楼本身身世莫名,眼下恐怕就是另一番景象。 想到这儿,他又不愿客气了。 “于我而言不算什么。”陈勤摇头,“拿着吧。” 闻言,谢征不再推辞,接过玉佩,将其扣在傅偏楼腰间。 “干嘛给我,我又不需要。”傅偏楼不满咕哝。 再怎么说,他也有魔在身上,危及谁的性命都危及不到他。倒是谢征…… 对了—— 他面色一变,忽然记起自己遗忘了什么。 断裂的红绳还躺在陈勤手里,额发下,左眼慢慢晦暗下去,视野被一股浓郁的黑气围裹淹没。 傅偏楼若无其事般,伸手攥住谢征的衣角,手心满是冷汗。 黑暗的尽头,他仿佛看见了一道人影。 那人披着他几个月来养得气色丰盈的皮囊,冲他鬼祟地笑了笑。 接着,许久未听见的声音,嘶哑地在耳边响起。 【傅偏楼,别来无恙否?】 【这几个月,你看上去……已然忘记我给你的忠告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陈勤:哦豁,闯祸了 好久不见魔作妖,拉出来溜溜ww 感谢在2022-12-16 23:59:04~2022-12-17 23:45: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杯海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ass. 50瓶;寒落 5瓶;影月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拒绝 喑哑的嗓音,阴森的语调,像指甲在砖墙上厮磨刮擦,令人难以忍受。 【有意思,呵呵,这个谢征果真如我所料,把你骗得团团转啊!】 “闭嘴。” 傅偏楼低头,掩饰去眼底情不自禁泛起的嫌恶与厉色,在心中冷冷说道:“我的事,轮不到你这谎话连篇的家伙指摘。” 【哎哟,离了我几个月而已,翅膀硬了不少嘛。谁给你的底气?】魔嗤笑一声,【是这个人吗?是不是呀?我牙都要笑掉了!你个蠢货!】 傅偏楼也跟着嗤笑一声:“怎么,接下来又想花言巧语什么?莫非你以为自己的信用会比谢征更好?我好像记得正相反啊?” 被他不同以往的讥讽神态嘲得一愣,魔噎了片刻,品过些味来:【……也是,你想起了不少东西。长进了啊。】 傅偏楼眯了眯眼,平日在谢征眼皮底下装乖,可不意味着他真和一张白纸似的: “好歹活了十一辈子,吃过那么多次亏……再上当,可真成你口中的蠢货了。” 这副牙尖嘴利不饶人也不示弱的模样,像极了第一辈子和他争来夺去的傅偏楼。 魔一时涌上万般心绪,回怼道: 【算你有自知之明!也不看看是哪个蠢货,眼下正重蹈覆辙地上着第十一次当!】 “重蹈覆辙?”傅偏楼反问,“我哪一步还走在原本的路上?” 他态度从容,半点没被魔挑衅到。因他再清楚不过—— 他与谢征之间,并非由脆弱易变的信任所串联,而是通过坦诚目的和互相了解,才逐渐达成了如今的关系。 事实是这段关系的基石,只要他依旧随心所欲地过着想要的日子,就永远不用去考虑是否被谢征欺骗。 魔见他毫不动摇,不禁恼怒道:【你根本不明白那家伙让你失去了什么东西!】 【继续这样下去,你一辈子都会被锁在这个小小的镇子里,无知无觉地作为一介凡人生老病死!何其脆弱!何其无力!何其短暂何其渺小!】 【眼前的陈晚风,你今日见他是这副模样,待四十年后再见,他依然风华正茂,而你则垂垂老矣……届时后悔,可就晚了!】 傅偏楼听它越说越激昂,一心为他打算似的,忽然就有些意兴阑珊。 “这么多年了,你……”他嘲弄地笑笑,“你果然从没懂过我啊。” 言罢,无论耳边魔如何发癫,他都不理会了。 另一边,陈勤修好断裂的红绳,谢征望着沉默下去的傅偏楼,没说什么,托起他的右手,方便系好。 系好红绳后,陈勤没有松手,而是掐起手诀,闭上眼,无声念叨一句。 伴随他的动作,红绳内本就不太显眼的荧光黯淡下去,转瞬泯然众人,看不出一丝异样。 “这东西价值不菲,又是妖族常用之物,容易招惹误会。”陈勤解释道,“我为它加了匿息诀,修为在我之下的,会无意识忽略它。” 谢征颔首致谢:“有心了,多谢。” “举手之劳。” 正要放开少年的手腕,不知碰到哪儿,陈勤忽然神色一变。 惊疑不定地,他蹙眉仔仔细细打量一遍傅偏楼的面相,仓促道一声“失礼”,收紧手指,扣住腕口命脉,灵力探出。 一个呼吸的功夫,他便松开手,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惊愕,不可置信道:“天灵根?!” “什么?什么天灵根?”傅偏楼回过神来,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迷惑地看向谢征。 然而,谢征却没有回答,眼睫垂下,遮住眸中郁色。 “竟然……竟然……” 陈勤心神震荡,无法相信,这么个小小的凡人镇上,有个上乘双灵根的李草就够难得了,谁能料到,这可是品相完满的天灵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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