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霖霖…… 他无声地动着唇, 哥哥不能陪你了。 “傻哥哥!蠢货蠢货蠢货大蠢货!” 清脆如银铃的嗓音含着哭腔,大声嘶嚎起来,响彻这方天地。 灼热的火焰熊熊燃烧,扭曲着周遭空间, 琼光感到身上一轻,接着就被一只手拎着后颈, 极速窜开。 “霖霖?”周启大惊失色, “你怎么回来了!” 女孩一面往后吐了口麒麟真火,阻拦妖修的脚步,一面一胳膊夹一个,拼命往融天炉狂奔而去。 听闻此言, 双目通红含泪, 咬着唇哽咽道:“我不回来,你还有命在吗!” “你的修为……结丹期?”周启急道,“你用了禁术?傻子!会伤及你的本源的!” “闭嘴, 你才傻!”周霖一想到方才的景象就来气,“总比要自己送命的强!” “我那是……” 眼见着两人就要吵起来,被提着的琼光简直满心无奈:“就算是麒麟真火也阻挡不了多久,趁此快些逃吧!” 双子相视一眼,这才不再开口。 “区区蝼蚁,也敢愚弄老夫!” 后边,那妖修被围在层层热浪中,怒不可遏,妖力凝聚于手心,就要将周身火焰一掌拍散。 奈何麒麟真火诞于上古血脉,并非寻常灵火妖火可比,一击下去,威势不减反增,倒也一时困住了它的脚步。 三人一路埋头狂奔,犹如一道流光飞速窜过赤土,眼见鼎山和四座塔楼已跃入眼帘,正欣喜时,头顶忽而传来一声清脆啼鸣。 阴影遮头,是一只灰褐色的大鸟,周霖暗道不妙,将左右两人拼力往远处一扔,真火绕手,结结实实与它对了一掌。 妖力震荡,就算她使用禁术,勉强将修为提到了结丹期,也根本撑不住元婴妖修盛怒下的招式,当即口鼻溢血,面如金纸。 若非对方怕动静太大引起注意刻意收敛,麒麟身躯又足够强悍,大抵要径直毙命。 吐出一口鲜血,周霖朝琼光大喊:“我拦住,你们走!” “拦住老夫?就凭你?”大鸟落于地面,化作那妖修,哂笑道,“今日,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说着,五指弯曲成爪,扼住周霖脖颈,另一只手则遥遥冲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周启一按。 无形的妖力迎面扑来,周启一时间,目露绝望。 万般算计、艰难求存…… 如今,还是要早早地死在这儿吗? 脑海中刚刚浮现出这个念头,忽而双肩一紧,被谁扯到怀里,牢牢护住。 睁开眼,有着亲善圆脸的修士面色惨白,呛出的血淋了他一头一脸。 妖力转瞬穿透炼气六阶的护体灵力,在后心开了一个大洞,残余的震荡透过血肉,被一把灵剑尽数敛去。 周启下意识接住那柄折断的灵剑,还有如灵剑一般折断垂落的身体,完全无法理解。 发生了什么? 琼光……替他挡下了…… “为什么?”他颤抖地问,“……何至于此?” “我……呼咳咳……”琼光眼眸涣散,却仍旧坚持着、断断续续地说,“我……不欠你了……” 机敏如周启,一下子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就因为,他先前放弃自己,选择让对方活下去? 世间怎会有这种人?为求一个问心无愧,连命都肯搭上? 温热的血沿着下颌缓缓滑落,周启只觉一片茫然,仿佛从小到大认识到的一切,都在此刻分崩离析。 “别急。”妖修看到这一幕,森然笑道,“一个一个来。” 它翻手制住拼了命挣扎的周霖,就要对呆愣在原地的周启继续来上一掌,将这个胆敢欺骗它的凡人毙命。 蓦地,金戈齐鸣,撞上它提着周霖的手。 一阵酸麻之下,妖修下意识松开手,周霖瞅准机会,赶忙退开。 “什么人!” 妖修惊疑不定地瞪向眼前,只见几道蹁跹白影,为首的两名青年一俊美一温润,仗剑拦在前方。 而另外两位则顾不得其他,半跪在满是血污的地面,轻轻扶起琼光,回春丹不眨眼地往嘴里塞。 “一个结丹初期、一个半步结丹……还有两个筑基修士。” 等打量完,妖修顿时露出不屑的神情,“也敢来老夫这里送死?” “苍翎,”那面貌俊美的修士却复杂地叹了口气,“是凤宸派你来的吧。” 被一语道破,名为苍翎的鸟妖不可思议道:“你是谁?为何会知道殿下……” 话到一半,他对上一双凛然凤目,声音全卡在喉间。 这张脸…… 尽管二十年未见,且有些许变化,他也不敢说认不得! 苍翎震惊道:“凤皇陛下?!您怎么在这儿!” 这一声呼唤远远传入意识模糊的琼光耳里,他吃力地睁开眼,窥见几个熟悉的身影,不由笑了。 “原来是蔚师兄……”他叹道,“醒过来,就好……” “师弟你别说话了!” 傅偏楼往他身上那可怖的伤口撒药粉,急得要死,谢征也眉眼沉沉:“琼光师兄,含着回春丹,留住一口气。” 尽管清楚自己大抵命不久矣,琼光也不和他们犟,微微苦笑了下。 望着他灰败的脸色,傅偏楼咬紧牙关,心中懊恼。 早在通讯器联络不上人后,他们便全速赶来,可还是迟了一步。 若是琼光师弟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冷然地望着那只鸟妖,像在看一个死人。 那厢,迎着蔚凤威严的逼视,苍翎终于回过神来,懂了凤宸交代他时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难怪殿下不说要除去的是谁,弯弯绕绕地在明净珠上烙下印记,只留一句“无论如何,格杀勿论”。 竟然……竟然会是失踪多年的凤皇陛下! 鸟妖弑凤,倘若真这么做了,它可就是凤巢的罪人! 苍翎双膝一软,正欲跪下,头顶却又传来一声轻蔑的叱骂:“废物!” 少年从一旁树梢一跃而下,跳到它身边,狠狠踹了一脚,“我和你说过什么?你想抗命吗?” “凤宸殿下!”苍翎惶恐道,“老夫、属下不敢!” 它瞥了眼蔚凤,又深深低下头,沉痛道:“可,殿下,那是……” “凤皇陛下凤皇陛下!”凤宸勃然大怒,“二十年前优柔寡断的凤皇,也亏你们惦记!如今执掌凤巢的是我!最后要当上凤皇、引领凤巢的是我!” 苍翎不敢吱声,垂下头一言不发。 见状,风琛的面容不禁更为扭曲,蔚凤看了,不免觉得可笑:“凤宸,果然是你。” “自然!我说过吧,还没完。” 凤宸眯起眼,和他对视:“凤皇哥哥,我会让你万劫不复……” 他真是厌恶极了对方的这副表情,心头火越烧越旺,偏偏往常忠诚至极的下属此刻却不肯听话。 歪歪头,瞧见那边生死不知的琼光,他忽然有了主意,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 “苍翎,我想通了。” 凤宸轻声道,“凤皇哥哥毕竟还是我的凤皇哥哥,手足相残,太不应当。” 他不再执着于要杀死蔚凤,苍翎心中一松,又听他说: “实在是凤皇哥哥私自离开凤巢二十年,和这帮道修混在一起,不肯随我回去,我才这般生气。” “不过,我现在想明白了。” 凤宸嘻嘻笑着,一一指向对面,从蔚凤旁边的宣明聆一路划过,最终定格在谢征身上。 蔚凤一愣,忽而有种不好的预感。 “既然凤皇哥哥不愿走,我们就帮一帮他,断舍离。”凤宸道,“将这些迷惑了凤皇哥哥的道修……全部杀死!” 这句话无疑触及了蔚凤的逆鳞,他脸色一阴:“我看谁敢?!” “呵呵,呵哈哈哈哈!我的凤皇哥哥,这都是为你好啊!” 欣赏着这副罕见光景,凤宸看向额头冒汗的苍翎,语带威胁:“杀几个还没结丹的小小修士,这你总不会做不到吧?嗯?还是说……你想违逆凤命?” “违逆凤命”这四字一出,苍翎登时倒吸口凉气。 在凤巢,这无疑是最遭唾弃的罪名。在凤宸掌权的这些年里,是最令鸟妖闻风丧胆的话。 杀死凤凰,它做不到;可杀道修,易如反掌。 也许凤宸殿下说得对,凤皇陛下实在离开凤巢太久,兴许就是被这些心怀不轨的修士蛊惑了。 若是这么做,凤皇陛下能回来…… 它只是忠心奉主,一定没错! 在心底找好理由,苍翎不敢去看蔚凤的眼睛,低下头,狠心道:“凤皇陛下,得罪了!” 元婴期的威压毫不收敛地铺开,蔚凤呼吸一窒,浑身重逾千斤,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 他目眦欲裂,死死盯着得意不已的凤宸,杀意毕露。 局势一触即发,傅偏楼放好琼光,扯住谢征的衣袖。 顺着他的目光,谢征看向他手腕上的红绳,眸光一冷:“不可。” “但没其他办法了,不是吗?”傅偏楼坚持地和他对视。 琼光不能死,宣明聆不能死,他和谢征更不能死在这里。 为此,哪怕要借助魔的力量,他也—— 傅偏楼站起身,便要扯去束缚魔的那根红绳,却被连腕带人一并拽住。 回过头,谢征仰起脸,额心红鱼仿佛活过来一般,游动燃烧,衬得黑眸愈发幽深。 他定定地瞧着傅偏楼:“还有办法。” 还不到穷途末路,他决不允许对方以身涉险。 “什么办法?”傅偏楼不信,咬住嘴唇,恳求般地说,“不要勉强自己了,谢征。也让我护你一回吧。” 谢征却不答应,低低道:“不该勉强自己的人是你。傅偏楼,已经够了……!” 即便冒着被剑气摧毁识海的风险,他也绝不想看到那双黑眸染上苍蓝,变成他不认识的家伙。 谁也不肯妥协,就在僵持之际。 一阵清风徐徐拂过,所有人都听到了那声呵欠。 “哎。” 空气沉凝,如同浸入水底的威压下,任谁都偃旗息鼓,动弹不得。 接着,凭空响起一声懒散的、清脆的,恍如泠泠泉眼的一把好嗓子: “得罪谁?只有你的凤皇吗?” 一道裂缝无声绽开,从中,先是迈出一只踏着云靴的脚。 接着,如云裙摆,宝蓝锦带,泼墨乌发不扎不挽,倾泻而下。 皎皎如月的貌美女子,怀里抱一根长笛,容色清冷,似笑非笑道: “我怎么好像听闻,有谁要杀我的徒儿?” 128 结契 恭喜小明,睡了个好觉!…… 那女子落于地面, 只一挥手,凤宸与苍翎依旧动弹不得,而谢征等人则浑身一松。 傅偏楼抬起头, 看清来人后,不禁目露欣喜:“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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