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可也踌躇片刻,还是迈开腿,上前去。 “殿下……”顾可也拱手行礼。然后等着阮翎希开口说话。 “坐吧。” 阮翎希示意他坐下。 此处,只剩下阮翎希旁边位置可坐。 “多谢殿下!”顾可也说着,坐在了阮翎希旁边的位置。 坐下后,顾可也顺着阮翎希注视的方向看去,忽的瞳孔一震,他的手狠狠握紧扶手。 夜幕中,身着利甲的兵将手持火把,蜂拥围堵,公主府门前的整条街道一片跳动的红光,犹如燃烧的烈焰长河,正流动着蓄势待发吞没他们的血肉。 顾可也眉头蹙紧,心慌意乱。 这场景,像极了上辈子,李隼带兵围剿顾府时,那场烧毁顾府的大火来临前的模样。 阮翎希看着这一切,然后转头看向顾可也。 “你还没回答本宫?” “?” 顾可也一愣,阮翎希的突然出声,减缓了他的心慌。或许是他身边还有活人。 “殿下,所言,是何事?”顾可也问道。 阮翎希笑了笑,“去平洲之前,本宫问过你的,你是不是对本宫那蠢皇弟有意?” “你还没回答本宫呢!” “这会儿,也该回答本宫了吧!” 顾可也沉默了,不自在地看向下面的火光。 阮翎希顺着顾可也的目光看去,“你看起来很担心,是担心他们杀进来吗?” 顾可也愣了愣,点头承认。 他确实害怕。 他不想上辈之事重现,不管是顾府,还是公主府。 他不想秦可卿因他被气死。 他也不想再一次看见阮翎羽的阿姐出事。 在这世上,阮翎羽只有一个亲人。他舍不得阮翎羽伤心。 阮翎羽虽然平日里看着冷冷淡淡,但是,当初阮翎希死时,他能真切感受到阮翎羽的悲伤和痛苦。 阮翎羽该是恨他的吧? 他第三次见阮翎希时,阮翎希自缢于房梁之上,那惨淡灰白的脸上没了高傲,一身素衣没了当初的雍容华贵。 阮翎希一开始便希望他离阮翎羽远一点,上辈子逃亡岐山后,他时常想,若当初他一开始便听阮翎希的话,该多好…… 若不是他那般任性妄为,执意要跟随阮翎羽,阮翎希可能就不会自我了结,放弃去死。 他虽明白,当初阮翎羽说的也没错。不管他怎么做,是什么样的作为,宣王始终要对顾家和公主府发难的。 可是,顾可也始终过不了他内心这关,他不能控制不去谴责他自己。 阮翎希之死,如鲠在顾可也喉间的毒刺,让他没有脸面站在阮翎羽跟前,他更没有勇气靠近阮翎羽。 离阮翎远些,再远些。 在岐山时,他忍不住疏远阮翎羽,不是因为害怕阮翎羽怨恨他。 而是因为,他怨恨他自己。 他恨自己。 无比痛恨他自己。 阮翎希见顾可也不吭声,罕见地没有恼怒。 阮翎希竟然笑道:“别说,你现在这副模样,还真有点像本宫那蠢皇弟!眼里…毫无生气……” “你在想什么?或者说,你在怕什么?”阮翎希一针见血地问道。 顾可也开口:“我……” “怕本宫?” 顾可也怔住,答道:“是,也…不算是……” “你也不必害怕。”阮翎希红唇轻轻勾了勾,“翎羽可不许本宫动顾家和你。” “若不是翎羽把护身符给了你,否则……就算你一身本事,本宫也能杀了你。”阮翎希自信道,顺便对顾可也投去挑衅的眼神。 顾可也疑惑开口:“什么意思?什么护身符?” 闻言,阮翎希一怔,看了眼顾可也手中的宝剑,抬眸看向顾可也,诧异道:“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说着,阮翎希一副了然的模样,继续道:“也是,本宫那蠢货弟弟,怎么可能好好沟通!” “那你也肯定也不知道,他为了保住顾家做的那些混账事吧!?” 听到此话,顾可也猛地睁大眼睛。 “好吧,看你的表情,那肯定是不知道了!” 阮翎希叹了口气,无奈道:“他可真是爱惨了你啊!本宫拗不过他,虽然看你不顺眼,但是…也只能随他了……” “现在,你能告诉本宫了吗?你对翎羽,是否有意?” “……” 顾可也犹豫片刻,老实点了点头。心中却想着,何止有意。 阮翎希暗暗松了口气,心中压着的大石头总算落下了。 作为阮翎羽的阿姐,她真的很担心阮翎羽,她私心里不希望阮翎羽一腔真心和热情被辜负。 顾可也看了眼街道上的兵马,蹙眉问道:“殿下,能告诉我,阮翎羽做了什么吗?” 阮翎希笑了笑,开口回答。 “……” 须臾。 顾可也起身,拱手行礼,“多谢殿下解惑。” 阮翎希没看顾可也,看着火光,“嗯,下去吧。” 顾可也走了几步,突然顿下脚步,转身问道:“殿下,坊间有传闻,关于翎羽不是先皇……” 顾可也说的此处顿了顿,仿佛是不知道如何问出口。 阮翎希聪慧,不需顾可也说清楚,也立马明白他想问什么了。 “不管翎羽是谁的亲子,他都是本宫亲手教养长大的孩子。是本宫一母同胞的弟弟。” ……… 顾可也甫一出摘星楼,便瞧见门旁的阮翎羽。 阮翎羽一身白袍,黑发玉冠,矜贵淡然,一个人冷冷清清地站着不动,毫无生气,低垂着头。 只是,当阮翎羽听见动静,抬眸,见他出来时,眼眸中才终于有了生气。 阮翎羽看见他那一刻,阮翎羽冷淡疏离的眸子染上不明显的缱绻温柔。 细风吹动阮翎羽的发丝,夏夜里热风拂过脸颊,带动阮翎羽肩颈的发丝微动。 顾可也的心也止不住跟着悸动。 阮翎羽走了过来。 “哥,阿姐对你说什么了?”阮翎羽立即开口问道。语气中似乎带着丝丝紧张。 顾可也扬起笑容,露出一口大白牙,摇了摇头。 “没说什么!殿下只是想确认一下罢了。” 此时,顾可也自然是知道阮翎希派人请他是做甚了。不同于上辈子的为难他,这辈子的阮翎希,竟然是替她口中的蠢货弟弟阮翎羽说话,顺便再确定他对阮翎羽的态度。 阮翎希说,阮翎羽至始至终都没有想过放弃顾府和他。 此时,他好像终于明白上辈子,为什么阮翎希会忽然跪下,求他放过阮翎羽了。 阮翎羽松了口气,然后又开口道:“哥,你现在回顾府。” 顾可也愣了愣。 他刚才可看清了,公主府四周都是宣王的兵将。 顾可也蹙眉严肃道:“那你呢?” 阮翎羽没有回答,拉着他的手腕,往公主府的侧门走。 “阮翎羽,别逼老子揍你,你怎么办?说话,你安排人了吗?” 阮翎羽拉着顾可也手腕,平静道:“宣王只是要见我,别担心。” 二人站在公主府侧门。 顾可也蹙眉看着那道门,口气不善道:“你让我现在走?外面可都是宣王的人!” “杀出去。” 阮翎羽转头看了眼顾可也,“鬼兵会带你出去。” 说完,忽的,阮翎羽伸手,一把握住顾可也的手腕,顾可也手中的宝剑扬起,微微出鞘,阮翎羽低声命令道: “鬼兵,开路。” 阮翎羽的声音低沉,却令顾可也狠狠怔住。 他曾经,似乎听过阮翎羽说过同样的话。只是,那时的阮翎羽的声音,沙哑悲伤如困兽,语气带着浓浓的恨意,他似乎是想用浓浓的怒火压抑从心底蔓延而来的无能无力之感。 他什么时候听过?什么时候? 顾可也目光从阮翎羽脸颊移开,投向他一直随身佩戴的宝剑。 这一刻,他也终于明白了,方才阮翎希口中的护身符是什么……
第152章 往昔45-纵使愚蠢,他也要去 宣武四年,秋末。 华朝的旱灾一年比一年严重,百姓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 如今,南城战乱不断,战事吃紧,人心惶惶。 这几日来,关于当今太子与顾家小儿子的流言,在京都闹的沸沸扬扬,即便是,前段时间,在南城领兵打仗的顾舟将军的死讯传回京都,也浇不灭百姓茶余饭后,取笑和唾弃顾可也与阮翎羽二人的热情。 可能也是,如今的日子实在不好过,人们总得抓住点什么宣泄一番心中的不满才舒服。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凉了的原因,顾可也浑身僵硬,手脚冰凉。 此刻,他脑子里,挤满了阮翎希与阮翎羽二人在大殿内说着弃了顾家的话。还有,阮翎希跪在他跟前,紧紧拧着他的衣袍,她单薄的肩膀颤抖着,泪水模糊了眼,不断地求着他。 就是这般头脑昏沉地走出公主府,顾可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顾府的。 回到顾府后,他径直赶去秦可卿的院子。 昨日他爹顾舟战死的消息传回来,一直将养着身子的秦可卿立即又倒下了。亲人儿子丈夫接连逝去,他娘秦可卿大受打击,身体早已大不如前。 秦可卿生病这段时间,顾可也日夜不分,守着他娘,几乎是寸步不离。 若不是今日一早阮翎希派人来请他去公主府谈话,他是不会轻易离开秦可卿身边的。 如今的顾府白事不断,他哥战死后,他的祖父顾淮也去了,昨日他爹战死的消息传回来,整个顾府都被笼罩在沉重的氛围中,死气沉沉。 然而,顾可也整个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不过是强撑着罢了,顾可也逼迫着自己振作起来。他娘需要他,顾府需要他,他不能自暴自弃,他得扛起所有责任。 他很想多照顾一会儿他娘。但是,南城战事紧急,危难时刻,他不能等了,他打算等秦可卿状况好点了,便出发去南城支援。 顾可也低垂着头,叹了口气。 临近秦可卿的院子时,他深深吸了口气,振作精神,这才抬脚进去。 “二哥,你回来啦。师父刚睡下……” 顾念云小声说着,手上动作不停,为秦可卿掖了掖被子,然后起身走了过来,一把拉住顾可也的手腕,往外走些。 顾念云拉着顾可也坐在房间外面是圆凳上,她自己也跟着坐在旁边,她给顾可也倒了一杯茶水,推过去。 顾念云紧张地看了眼熟睡的秦可卿,然后转头看着顾可也,低声问道:“二哥,长宁殿下,找你做什么?” “她没为难你吧!?” 顾可也摇了摇头,宽慰道:“没有为难我,别担心。” “我能不担心吗?如今整个顾府岌岌可危……”顾念云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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