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沧澜果真如他般挑起红底中烫熟的菜叶,尝了口露出笑容,点评:“是很不错。” 他这话一出,众人皆放下心来,齐齐开始动筷,入口时眼睛一亮,就又都七手八脚夸赞。 于是这一顿下来,桌上的其它山珍海味都给这汤锅让步。 白止渐渐弯起眉,心里被填得暖暖的,像生辰这种重要日子自然是应与重要之人在一起吃吃喝喝,而非宫宴。 晚膳过后,一家人聚了会说说话,白止就被厉沧澜拐了出去。 大景街上今日格外热闹,流动的杂戏团正表演着,被周围围着的百姓鼓手贺彩。 厉沧澜带他来到鼓楼上,这里能俯瞰整个大景的一部分,几乎能与皇宫媲美。 白止朝底下热闹的人群望去,眼里闪过诧异,歪着头问:“皇上为何带我来这里?” 厉沧澜垂眸:“带你来瞧瞧属于我们的大景。” 白止朝下望去,在这些很寻常的画面中瞧见万千灯火之下,百姓们其乐融融,欢声笑语。 厉沧澜偏过头问他:“阿止,你方才那种吃法从哪里学的?” 白止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其实这种吃法就同现实中的火锅大差不差,古人自然没听过,他随口胡诌了句:“以前从偏书里瞧过,今日也是第一次试啦。” 厉沧澜似乎没有怀疑,他拉过白止的手,放了个东西在他掌心。 白止摊开,是一条挂着玉饰的手绳,精细又贵气,不知为何,这场面他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这是?” 厉沧澜回他:“姻缘绳,这颗玉饰也有安神的作用,养神的。” 白止睫羽微眨,冰冷的玉饰品接触到他温热的肌肤,才回过神来,开口:“姻缘绳?” 厉沧澜笑着说:“对,生生世世绑都在一起的姻缘绳。” 白止下意识问:“你…还信这个?” 远处天边乍现,灿烂的火花冲破天际,几乎照亮了整个上空,紧接着是漫天的烟火炸开,声势浩大,将愣神的白止吸引了过去。 街上的百姓都仰头,惊呼着。 有小娃娃摇晃着母亲的手,奶声奶气问:“娘亲,天上好多花啊!” 妇人将他抱起,听见人群中传来对话: “今日就瞧见有官爷架着马车往城南运送些什么,原来是烟花啊。” “听说了嘛,今日可是皇后娘娘生辰呢。” “原来如此。”说话这人看着满天不绝的漂亮烟火,恍然大悟:“那这些都是皇上为皇后娘娘放的吧?” “起先还以为是哪里位公子哥讨小姐的欢心,如今想来也是啊,城中禁大规模的燃放烟火,这么多也只能是皇宫那位。” 奶娃娃歪着头问:“娘亲,他们在说什么呀?” 妇人将他抱起,温声说:“乖儿子以后可要像我们的皇上一样,一心一意哦。” 奶娃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鼓楼上,白止眼里只能瞧见那场绚丽的烟火,这唤醒了他久违的记忆,这样盛大的烟火,他见过。 厉沧澜伸手将他拥入怀里,隐去眼底的异样,说:“原本我不会信,但因为你,我又信了,阿止,或许…真有天道轮回呢。”
第63章 四月末, 太后的病情突然加重,永寿宫上上下下都尽心尽力伺候着,唯恐这段时间出了差错。 其实众人都知晓, 这怕是快了。 也正因如此, 白止近日也经常去看望她, 还特意嘱咐永寿宫的人, 若太后有不适,需得立即来报。 今日宫里差人说太后晕了过去, 眼下他和厉沧澜正一道往凤仪宫走。 一踏入殿内刺鼻的药味便铺面而来, 白止往床踏上看去,太后的脸色十分苍白,甚至比身上盖着雪白绒毯还要白上几分。 她拿着帕子正在咳嗽,厉沧澜大步上前替她顺背, 她握着厉沧澜的那只手几乎只剩下了一层皮, 瘦骨嶙峋,异常瞩目。 剧烈咳嗽之后,帕子上是一团血迹,她快速掩了过去, 朝白止招了招手,“皇后。” 白止上前握住她的手, 眼里含着担忧。 他问007:“小七, 太后是不是快了…” 007微微叹气, 回他:“由于白白你和厉沧澜的关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以剧情点全部都提前了,太后的病也就提前了, 可能就这段时间,在这之后, 丞相也会随着剧情的发展辞官…” 白止看了厉沧澜一眼,他紧紧抿着唇,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将水递给太后润喉:“母后…” 太后笑着拍了拍他的手,“皇帝不必哀伤,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哀家也逃不过,顺其自然便是。” 白止蠕动着唇,瞧这一幕,心里针扎似的难受。 太后将他的手覆在厉沧澜手上,笑着说:“哀家只有两个心愿,一个是看着熙儿和敏儿成家,一个便是你们,她们姐弟俩成家哀家是看不到了,能瞧见你们夫妻相处和睦,便放心了。” 她对白止说:“皇帝如今的变化哀家也看在眼里,这个位置虽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却也十分孤寂,哀家一直希望他身边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许是知晓自己时日不多,她希翼道:“皇后,哀家很高兴你能让他改变,也希望你能一直陪在他身边。” 白止轻轻点头,“母后,儿媳会的。” 厉沧澜低声说:“朕已经让人寻名医去了,母后的病一定会治好的。” 太后回他:“罢了,如今活着也只是徒增痛苦,哀家也该去见先帝了,前些日子哀家还梦见他了…” 她提起这事时,嘴角还带了点淡淡笑意。 · 白止和厉沧澜来长生殿陪太后,没一会,外面传来争执声,绫罗匆忙进来,在她耳边轻声说:“娘娘,素敏公主在外面训斥令策。” 厉鸿熙和素敏闻讯自然也来了。 令策被一左一右两名侍卫按着下跪,一袭红衣的素敏公主抱臂在胸前,脸色不虞。 厉鸿熙在旁边颇为为难,拉了拉素敏的衣袖,似乎在劝人,他见白止出来,急忙上前,撇撇嘴:“嫂嫂,熙儿实在是劝不住了…” 白止拍拍他的手,笑着对素敏说:“这奴才可是有哪里顶撞长公主?” 素敏扬扬手让压着令策的奴才丢手,令策抬起头,眼底一片冰冷,素敏皱紧了眉,斥责道:“就是这副表情,做奴才的居然敢对主子露出这副表情,皇嫂,您怎么留这种奴才在宫里呢?” 令策已经是他宫里的人,白止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说:“长公主,令策如今已是我宫里的人,本宫自然会管教。” 言下之意,不用旁人来管。 素敏正想再说些什么,抬头就瞧见不远处往这边走的厉沧澜,她朝令策哼了一声,本意也不想惹白止不虞,思来想去便算了。 她越过白止往里走,恭恭敬敬喊了声,“皇兄。” 厉沧澜冷冷说,“素敏,以后别让朕再看见你对皇后不敬。” 素敏心虚回:“皇兄,是那奴才大不敬,敏儿只是替皇嫂管教管教他…”她对上厉沧澜凛冽的目光,怵了,弱弱道:“是,敏 儿知晓了。” “好了,起来吧。”白止让令策起身,温言细语说:“她毕竟贵为长公主,你以后还是恭敬些,本宫知晓你不服,但不是每次本宫都能拦下来的。” 令策低头回是。 他今日其实根本就没主动招惹过素敏,说来说去还是他和素敏儿时的恩恩怨怨… 厉沧澜走过来瞧了令策一眼,牵起白止的手,语气温柔:“朕已经说过素敏了,若以后她再欺负你宫里的人,你是她皇嫂,不必碍着朕,只管罚便是。” 白止柔声说:“好,知晓了,不过熙儿和长公主也来了,我们先进去吧。” 厉鸿熙摸摸鼻子也跟着两人进殿,看见脸上苍白的太后忍不住红了眼,问:“母后今日可好多了?” 素敏起身给厉鸿熙让位置,好让他来到跟前,太后瘦骨嶙峋的手扶上他的侧脸,温言细语,“好多了,熙儿也来了。” 厉鸿熙嗯了声,不争气抹了把泪。 素敏也红着眼,紧紧咬着唇,全然没有方才骄横的模样。 白止微微叹了口气,握着厉沧澜的手,安慰般摩挲着,一切都在不言中。 除了他,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料到太后的病情发展的如此快,他犹记得初次见面,她脸上还没有病气,虽眉目间有些疲惫但并不虚弱。 厉沧澜偏头看他,温暖的指腹已快一步抚过他的眼底,朝他露出淡淡的苦笑。 生老病死,哪怕是帝王,也无可奈何。 · 太后是在五月初的雨夜薨逝的。 那夜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宫里的灵钟敲响,钟声传遍至整个皇宫,一下又一下,接着是铺天盖地的哭声传来。 白止悠悠睁开了眼,知道是太后去了。 他心底难受得很,叹了口气,侧过身,在黑夜里盯着厉沧澜的侧脸。 007瞧着板面上已经好感值满了的数据,猝不及防的声音响起:“白白,太后去了。” 如今太后病逝,不久,丞相便会上书请求辞退,白氏一族也会随着丞相的归隐而渐渐退出朝野,厉沧澜因着白止并不会刁难,任务已经算是完成了。 白止沉默着嗯了声。 厉沧澜环过他腰的手收紧了些。 殿外李祥慌慌张张进殿,颤抖着说:“皇…皇上,太…太后去了。” 半晌,厉沧澜睁开眼,他说:“朕知晓了,下去吧。” 寝殿内十分寂静,白止见他迟迟未起身,便说:“皇上…” “阿止。” 厉沧澜哑着声音唤他的名字。 白止微怔,这两字他听过厉沧澜叫过多次,宠溺的、动情的…各有各的情绪,却从未听他如今这样,无助又难受。 厉沧澜埋在白止的脖颈,紧紧搂着他的腰:“阿止,我只有你了…” 厉沧澜说得很轻,白止却听见了,他感觉脖颈一股温热。 两人相拥时大多是厉沧澜拥着他,就连动情之时,也是他掌握着主动权,从不舍得让白止累一点,他在白止面前永远是温柔且强大的,从未有过如此脆弱的一面。 白止心软得不成样子,抬手揉着他盖在自己腰上的手,鼻尖一酸,也不争气掉下泪来,他一遍又一遍安慰着他:“我会陪着你的。” 于是他陪着厉沧澜去永寿宫,两人紧紧握着手,一路沉默。 他看着厉鸿熙和素敏在太后床榻边哭泣。 看着厉沧澜松开他的手朝太后的遗体走去,脚步虚浮,身形晃悠… 白止上前扶着他,想起他曾经提过的往事。 厉沧澜即位那年也才十六岁,少年皇帝,又有先帝遗诏和太后撑腰,他的帝王之位起初坐的并不算困难。 只是那时,先帝去得急,大景内部的有些势力只能蛰伏着,在厉沧澜即为不久后却暴露了目的,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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