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笙闻言愈发紧张了起来,他脚尖捻着地,心里很有几分不安。 温酒看向别笙,想到自己连让十五子才让他勉强赢下那局棋,罕见的有些词穷,思虑一番后忖度着道:“嗯,不算教导,毕竟来往之间皆有输赢。” 至于谁输得多,赢得少,就没有说了,很大程度上保全了别笙的自尊心。 别笙本是低着头的,可听到他的话却懵然抬头看他,见温酒眸中仍带笑意,不由怔住了。 温酒越过别亭看着他道:“上次不是说要请教,怎一直不见人?” 别笙讷讷道:“我……我想等我画的好一些了再去。” “好,那我便等着了,”温酒轻笑一声,同两人告辞后,飞身掠上马鞍,打马离开。 山间的风和着润泽的凉息,带起那片青色的袍角,宕出了些洒脱之意。 等看不见人影了,别笙才回过神,他看向别父,低声嘟囔着道:“父亲这次该信我了吧!” 别父思及温酒方才的态度,确是不像故意给别笙找补,暂且“嗯”了一声。 别笙正要松口气,就听别父道:“正好待会儿无事,过来与我对弈两局。” 那不就穿帮了吗,别笙张嘴就想拒绝,但想到刚才夸下的海口,又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只能皱巴着脸道:“可是一路舟车劳顿,我今日想早些歇息。” 别父道:“那就明天。” 别笙:“……” 这跟缓刑有什么差别? 想了想,还是挣扎着道:“可是我没有带棋盘。” “为父带了。” 别笙:“……” 他心里长叹口气,只能不情不愿的道了声“好”。
第74章 殿前香(七十四) 因着幄帐尚未搭好, 别笙又不大想在别父跟前待着,以马车坐久需要活络筋骨为由跑走了。 别父还没来得及嘱咐什么, 就见自家小崽子穿过往来的宫人没了影。 他扶着额头, 半是无奈半是好笑。 别笙倒没有跑得太远,等看不见身后的马车后就停了下来,他呼了口气,四下环顾一圈, 见远处有枝低树, 慢慢走过去倚着平复呼吸。 “笙哥儿。” 才歇半刻就听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 别笙转目望去, 看见来人后眼底猝然漫出一点笑意, “元淳兄?” “嗯, ”夏元淳应了一声, 牵着马走了过去。 待离得近了, 别笙的目光渐渐被他身旁的马儿引了过去, 方才从背后看不觉如何,此时正面相迎才觉出马儿的神骏, 通体苍青, 眉间却印了一道烧红,携着破入金戈的锋利。 夏元淳见别笙的视线落在马上, 低首一笑, 他走到别笙面前站定,摸了摸马儿的鬃毛,同他道:“这是父亲在我跟着……太子殿下去边境那年送我的马, 叫牙璋。” 提到旧主, 夏元淳目光微敛。 牙璋,可称兵符。 能给马儿取这样的名字, 可以想见当年初入战场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可偏偏边关奇险,戎衣积血,一把烽火葬万人性命。 别笙看着夏元淳眉间的折痕,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哪怕是安慰的话在生死面前也太过苍白无力,默了片刻后道:“牙璋与元淳兄相伴多年,必定十分默契。” 夏元淳被别笙的话拉回思绪,方才生出的那抹怅惘被重新压下,他轻声道了个“是”,挠了挠牙璋的耳朵,被爱马喷了个响鼻,“笙哥儿怎么没和伯父一起?” 别笙经他一提醒,又想起了明日的棋局之约,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脑袋,没将此事说给夏元淳听,以对方的性子,知道后肯定要笑话他,是以又搬出了那套说辞。 夏元淳是知道别笙身子骨弱的,便也没想太多,他见别笙一人,道:“现下各处都没安置好,离幄帐搭好约摸也得好些时候,可要先去跑会儿马?” 别笙闻言很有些意动,但想到自己骑马的水平有些踯躅,“我……驭马之术学的一般。” 他说着垂了脑袋,瞧着蔫哒哒的。 夏元淳思及别笙往日骑射的成绩,扬了扬唇,“谁叫我心地好呢?” 别笙听着他的话,眨了眨眼睛。 夏元淳“哼”笑一声,道:“过来,我教你。” 别笙眼睛顿时亮了,他看着面前几乎比他还要高的骏马,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真的?” “还会骗你不成?”夏元淳抚了抚马儿的脖颈,话音轻快,“走,带你寻个空旷之处。” 别笙颠颠跟在了后面。 等到了地方,夏元淳率先上马,而后微微倾下身子朝别笙伸出一只手,“牙璋脾气大,我带着你骑,上来。” 递到眼前的掌面宽大,手心布了层薄茧,明明比他大不了几岁,此时瞧着却稳重许多。 别笙将自己的手搭上去,掌心柔软,骨节纤长,一看便是没吃过苦的小公子,两相对比区别十分明显。 夏元淳俯瞰着两人交叠的手掌,心中莫名被挠了一下,他紧紧握住,稍一用力将人带起。 牙璋感受到陌生的气息,撅起蹄子呼哧呼哧的往外喷气,别笙一时没有坐稳,身子一歪差点儿从马背上掉下去。 夏元淳眼疾手快的将人捞进怀里,他锢住人后没有急着让马跑起来,而是等牙璋熟悉了别笙的气息后才着手教导,“在马背上最重要的便是不能紧张,马儿对人的情绪感知十分敏锐,你若是紧张了便掌控不住他了。” 别笙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 “将自己当成马的一部分,用腰身、大腿、手臂的力量驱使他向前,”夏元淳在别笙的脊背上拍了拍,让他别绷的那样紧。 别笙随着夏元淳的动作调整姿势,不知不觉间,接过了他手中的缰绳。 夏元淳指着远处的山坡道:“我们到那里去。” 别笙抿着唇应了一声,方才的话还在脑海回荡,他按照夏元淳说的双腿紧紧夹住马腹,微微下伏,一双眼睛明亮有神。 夏元淳则是在牙璋躁动的时候安抚住他。 山风迎面扑来,摩擦着两人的颜面。 夏元淳看着逐渐接近的山坡,一丝愉悦在心头滚荡。 不久后,随着一道长“吁”声起,马儿缓缓停下。 别笙也发了一身的汗,他往前倾了倾身子,趴在了马背上。 夏元淳问道:“累了?” “还热,”别笙睨过去,斜来的眉眼浸了水色,撷了河畔的一尾细柳般轻软。 夏元淳叫他看的晃了下神,等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后低首,果然见怀中人的鼻尖、鬓边皆生了些细细的汗珠,连着山间濡湿的雾气,打湿了一角鬓发。 他看别笙有气无力的模样,伸手将人重新揽进了怀里,“下去走走?” 脊背贴着滚烫的胸膛,叫别笙的身子灼了一下,他细细喘着气,掰着他的胳膊道:“你好歹让我先歇歇。”
第75章 殿前香(七十五) 夏元淳胳膊松了一些, 但还在别笙腰上搭着。 别笙自觉没什么差别,但他知道自己的力气不如夏元淳的大, 只能软下语气道:“还有些勒。” 夏元淳又松了一点儿。 别笙见他连着两次都应了, 忍不住开始得寸进尺:“不大够。” 夏元淳虚虚揽着人,贴在他腰侧的手掌拍了拍,让他不要贪得无厌。 腰身本就敏·感,甚至可以称的上私·密, 稍微一碰便觉冒犯, 何况是这样近乎狎·弄的莽撞。 别笙身子轻颤, 耳垂无意识的染上了殷色, 他左右动动, 觉得有些不舒服。 夏元淳到底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 鼻尖幽香浮动, 别笙又在怀中乱动, 到底有些心猿意马, 但还知道克制,忙把住他的腰道:“别扭。” 别笙叫他说的整张脸都漫上了红, 姣兮醲兮, 卷着几要燃尽的浮靡,“你……你说的什么……扭, 你才扭了。” 一句话说的极尽羞耻。 夏元淳看着别笙这般情态也意识到了方才的不妥之处, 他喉咙滚了滚,话音带着低哑,“是我说错了, 笙哥儿勿怪。” 别笙听他认错, 那股子羞窘总算去了些。 虽说两人胸中蹂的不是同一般滋味儿,但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马儿在坡上悠悠打转。 许久过去, 气氛才慢慢趋向正常。 夏元淳见别笙仍是一句话不说,在他头上碰了一下。 别笙不理他。 只有的人你越是不理他越是来劲,夏元淳没得到回应,时不时的就要在别笙头发上抓一下。 也不知是犯的什么毛病。 别笙刚开始懒得同他计较,只这人却不知道适可而止,见他没反应,愈发肆无忌惮。 当他再一次伸手的时候,别笙忍无可忍的将夏元淳的手扒拉下来,“你怎么这么烦?” 他扭过头瞪人,一双眼睛睁得圆乎乎的,跟被冒犯的领地的猫猫一样,凶的不得了。 夏元淳看着别笙蹙紧的眉,知道人快叫自己惹毛了,明明此时该罢手才是,可不知哪根筋不对,愣是又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别笙看夏元淳仍不悔改的样子,尾巴都要竖起来了,“你……” 才说一个字就住了口,甩袖便要下马。 偏夏元淳胳膊锢在腰上,叫他没法动作。 夏元淳见别笙真叫自己气急了,赶紧把手收了回去,解释道:“我方才只是想同你说话,又怕你还在生气,并非故意作弄。” 别笙动作停了一下。 夏元淳抓住机会道:“我保证不再那般了。” 别笙将信将疑的看着他。 夏元淳想了想,将自己的手伸了出去,“你若是不相信,自己握着就是。” 别笙看着夏元淳放到面前的手,有些嫌弃,他将夏元淳的手打掉,“你手上粘乎乎的,谁要握?” 夏元淳本也没想做什么,可见别笙这样嫌弃,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反手裹住了他的手掌。 只露出了一截粉白指尖。 团团杏花含着春露一般。 似是勾着人去捏着花枝轻晃,将这露水尽数摇落。 看得人莫名心热。 别笙本就不耐,夏元淳还这样挨挨蹭蹭的,他气得往后一撞,脑袋正好磕到夏元淳的下巴上。 且他今天束发用的还是玉簪,就算夏元淳再是皮糙肉厚,下巴还是多了一道红痕。 别笙不等他说什么,就用没被握住的那只手抱上了他的后颈,而后不管不顾的从马鞍上起来要跳下去。 身下的马儿似是也感受到了别笙的气愤,开始不安的撅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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