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笙被拽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又找不到着力点,此刻沈长龄一脱手,立时委顿在了地上。 沈长龄记得自己明明没用几分力,他看一眼地上的别笙,压着烦躁道:“别装了,快起来。” 别笙当真是气的要命,他垂首看着腕间被捏出的一圈红痕,心里把沈长龄骂了一顿,他闷声道:“我手腕痛的紧,动不了。” 沈长龄顿时嘲讽的看着别笙,好像在说‘我已经看清你的把戏,别想着拖延时间’。 别笙直接把自己的手伸了出来。 细白的手腕玉笋一般,莹润无暇,便也衬的那圈红痕更加显眼。 缠了红绸似的艳。 沈长龄哪里想得到,别笙的皮肤竟这样娇,只是稍带了三五分力,手腕就成了这个样子,他看着坐在地上站不起来的别笙,眉心逐渐攒起。 半晌过去,才张口道:“伤的是手腕又不是腿,快些起来。” “站起来不要借力的吗?” 别笙瞪着他,脸上带着恼,“分明是你把我把我扔在了地上,我……” 不等他说完,就觉得自己的衣领被拽住了,只片刻的时间,已被拎了起来。 沈长龄松开手,“快些动作。” 别笙看着沈长龄打了节的眉心,没好气的道:“衣裳不在我这里。” 沈长龄这才想起,那套衣裙确实没拿进来,他看了别笙一眼,见人自顾揉着手腕,到底没说什么。 待人甫一转身,别笙就抬了头,他打量着四周,怀着侥幸的心理想看看周围有没有能出去的路。 但现实却叫他失望了。 内间的东面是一整面墙,中间挂着一副董玄宰的《关山雪霁图》,下方则置了一方香几,几上打着一对木漆金百宝灯,煌煌灯火中并不见什么窗子。 别笙叹了一口气,他看着拎着衣裙朝他走来的沈长龄,几乎要妥协了。 沈长龄将衣裙搭在别笙身后的玉石插屏上,示意他进去换。 别笙被逼到这样的地步,眼尾通红,想反抗却没办法。 他咬牙切齿的看着沈长龄,转身绕过屏风。 只进去后,迟迟没有动作。 沈长龄见别笙站在那动也不动,抬手敲了敲屏风。 别笙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他瞪着外面的人,将撒银的衣裙从屏风抽下。 手上的红裙冰凉,只别笙却觉得有万分烫手,甚至于想将这东西扔到地上踩上两脚。 眼见催促的动静越来越急,别笙终于抖开了裙子。 一阵衣物的窸窣声想起,沈长龄忙将身子转了过去。 转过身后他才觉出怪异,别笙又不是女子,他为什么要转身。 这么想着,却没有转回去。 更漏一点一点滴着,沈长龄一声一声数着。 约摸一刻钟过去。 耳畔才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转过头去,入目便是衣衫凌乱的少年。 似是不怎么会穿,只能说是堪堪将衣裳系在了腰上,撒银的红裙松松散散的笼着身量尚未长成的少年,恰似淡泊的流水融了殷红的花。 带着逼人的姣态。 沈长龄从前见到别笙,只觉是个懦弱蠢货,上蹿下跳的委实惹人厌烦,现下见他这般长发披散于肩,唇色殷殷,盈于烛火的晕晕之态。 忽然觉得蠢一些也并无紧要。 他站在原地,看着别笙束手束脚、乖乖等着他过去的模样,竟生出了一点诡异的荒谬感。 好像别笙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如今正等着他过去接一般。 不过这样的错觉也只是一晃而过,“走吧,带你出去。” 话音刚落,就听门边“咔嚓”一声,锁芯被顶了出去。 “嘎吱”一声,轮轴拨出长长的钝响。 面色冷峻的少年站在门口,脚下落着一把铜锁。 巫庭踩着铜锁走进屋内,在看到巫羽后,眸中并无讶色。 外面的冷风扑进来,叫巫羽连着咳了几声,身旁的内侍忙近前奉茶。 他摆摆手,指尖透着青白,“皇兄今日怎么起了雅兴到我这里来?” 别笙听到这里,忙要出声提醒,但出声之前想到身上的裙子,连忙跑到屏风后面,将之前褪下的镧衫套到了外面。 好在外衫比裙子大一些,这样穿着也不显眼。 穿好之后,急慌慌就跑了出去。 一旁的沈长龄也不知是拦不住还是不想拦,眼睁睁看着别笙掀开帷帘没了影子。 跑到外间后,别笙看也不看其他人,脚下直朝着巫庭而去。 他拽着巫庭的衣袖,捏的紧紧的,生怕一松手人就不见了。 明明早上决心再也不同巫庭说话,可偏偏这时候,能依赖的只有他。
第26章 殿前香(二十六) 两人离的这样近,在刚从帷帘走出的沈长龄看来,别笙几乎要靠在巫庭怀里了。 想到别笙方才在他面前换上衣裙时,脸色发潮的模样,眉间不自觉涌上两分寒意。 可别笙哪里能注意到他的想法,此刻他的全副心神都注在了巫庭身上。 身量稍高的少年看起来似乎并不习惯与人这样亲近,想将别笙推开一些,可在触及到他抖个不停的肩膀时,停顿了片刻,还是放任了。 他看向巫羽,面色如常,眼底却是结了冰,“多谢六弟今日盛情。” 巫羽拨弄着腰上绶带,笑意盈怀:“皇兄雅量。” 巫庭听出他话中意味,冷了面色,他握住别笙的手腕,带他离开了梢间儿。 别笙手腕本就受了伤,再叫他这样扯着愈发疼的紧了,因此等到走出距离远些后,才蓄了力想将手挣开。 巫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反射性的将人扣住,往身边拽了拽。 大概是力道大了,别笙又自小娇生惯养,这样一个动作,竟叫人脚下一错跌到了地上。 皮肉磕在青石板上发出的声响不及别笙呼痛的声音大。 忍了许久的眼泪一下子滚将出来,他抬眼瞪向巫庭,脱口道:“殿下是不是故意的?” 巫庭愣在了那里,反应过来时摇了摇头,他见别笙还趴在地上,握住他的肩膀将人带了起来,“先看看有没有磕到哪里。” “我不要你看,”别笙推他,“殿下可以将元淳兄唤来。” 巫庭转目看他一眼,冷津津的。 别笙被这一眼看的有些怕,索性低下了头,不去与他说话。 巫庭也想将人丢在这里一走了之,可不知为何,竟是没有动。 两人这般僵持着,不一会儿别笙就坚持不住了,他小幅度的动了动右腿,痛的小声吸了口气。 巫庭见别笙默不作声的掉着泪,就是不说一句服软的话,想到了从前不知听哪个宫人说过:猫这种动物,最是不亲人,你待他千也好、万也好,只一次不好了,也是要记你仇的。 倒是生了一副猫脾气。 他心知夏元淳在别笙这个爱记仇的眼里恐怕没有多少分量,便也不问别的,只淡声道:“方才怎不见夏家公子来接你?” 别笙这时也不顾尊卑了,湿红的眼睛狠狠瞪他,连鼻头也是红红的,在巫庭眼里,当真是又狼狈又可怜。 他轻轻叹出一口气,弯下身握住别笙的腿弯将人抱了起来。 别笙被吓了一跳,慌忙看他:“你做什么?” 巫庭没有回答,只抱着他往前走。 过了一会儿,别笙才认出来,这是去冷宫的路。 寂静的宫道上,别笙被揽在巫庭怀里,心中却觉不出安稳。 他心里慌乱时便忍不住抓东西,手指刚无意识的动了两下,就听上方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别动。” 别笙攀着巫庭脖颈的手僵了一下,他偏过头,尴尬的将手放了下来。 只这样一来,别笙没了支撑,整个身子都嵌到了巫庭怀里。 柔软的脸颊贴到冷硬的胸膛上,好像要跟另个一人体温交融。 别笙依偎过来后,巫庭脸色不由有些异样,以致于脖颈后面的一小片皮肤在他的手离开后,反而较之前烫的更厉害了。 冷宫有些远,一直走了许久才到。 一到寝居,巫庭便立刻将别笙放到了床上,平静下来后才道:“我看看你的伤。” 别笙笋尖儿一般的手指抓住被子,将铺的好好的被子弄得皱巴巴的,声音低低的:“殿下不是不管我了吗?” 巫庭垂目望着他,许久之后才微敛了眉目,“司舞一事,我为你周旋。” 别笙几乎要忍不住抬头看他,他小声分辨着:“可殿下分明拒绝了。” “是啊,”巫庭目中露出几分克制的无奈和隐忍,“我本也不愿的,可今日找你已经算是大张旗鼓了。” 否则怎么会去的那样快。 别笙听出了巫庭的未尽之意,他慢慢将目光转回来,心中的怨怪有些散了,只睫毛打着缕儿,眼底沁着水儿,满头青丝铺在床沿,一副楚楚之态。 这样脆弱的小公子,在宫廷中若没有人护着,也只有任人欺负的份,巫庭轻叹一声,弯下身子,欲要将他的鞋脱下来。 别笙想到自己里面穿的什么,立刻阻止了他,紧张道:“等一下,我……我自己脱。” 只说着却没有动作。 巫庭看他:“怎么了?” 别笙皱着眉,红着脸,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面上满是羞耻:“殿下能不能先出去?” 巫庭看他脸上簇了两团粉,疑心他受凉了,抬手试了试他额间温度,不觉很高才放了心。 别笙躲避不及,叫巫庭碰了个正着,他颇为焦灼的看着他,生怕他要留下来。
第27章 殿前香(二十七) 只是瞧一瞧腿上的伤,两人又不是没有同过榻,偏别笙表现得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叫巫庭心中生出了些古怪来。 他眉梢微微压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别笙。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迎着这样的目光还是叫别笙有些坐立不安,他朝着旁边侧了侧身子,密匝匝的睫毛轻轻颤着,等了一会儿不见回应,忍不住小声问他:“殿下?” “叫我出去便是因为你穿了这个吗?” 带着些凉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床边的人已经弯腰提起了一点裙边。 别笙往脚下瞥去一眼,这才发现他侧身的时候另一边的镧衫往上移了移,恰好露出了一截裙摆。 看着巫庭手上提着的衣裙,别笙脸上瞬间烧出了红,又是窘迫又是慌乱,他手忙脚乱的伸手想要将衣服扯回来,只巫庭的力道比他大,哪里是他能扯的动的。 几番纠缠之下,别笙将脑袋转向了一边,话中带着气急败坏的恼怒,“我不要看伤了。” 巫庭张开手指,刚染上一丝体温的软绸顿时顺着手掌滑了下去,他盯着别笙涨了通红的脖颈,眉骨往下压了压,疏淡的眉眼竟多了几分锋利,“这身衣裳还有谁看过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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