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没有水路,这里雨水充沛,足够百姓自给自足,少与其他城池贸易来往,环境较为封闭,所以民风才格外保守,也让他们的思想落后于其他城池的百姓。 “罗先生,我还是觉得你说的不对,女子自古讲究三从四德,怎可跟男子进行比对?”之前那个刺头学子说道。 路君年不再规劝,只是淡淡一笑,道:“所以,你认为我救人有罪?” 那位学子皱了眉,又说:“我没觉得救人不对,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路君年又用教尺敲了敲木板,说:“行了,我们接着之前讲的地方继续课业。” - 卢府内的事很快在城中传遍了,毕竟事情闹得挺大的,周围看到的人不少,很容易就能传出去。 卢小姐的命算是保住了,只是那两条腿算是废了,人也昏迷未醒。 路君年照旧每天去私塾授课,一路上看他的人目光都变了,不再热情地跟他问好,而是偷偷看他,窃窃私语,他偶尔听到的,都是不善的言论。 路君年没管这些风言风语,他问心无愧,神色如常地背着书架去买包子,包子铺的老板娘看到他都有些戚戚然,快速地把包子放在一旁,等路君年拿走后,才敢收起铜钱,似乎很怕与他有肢体接触。 他被人传有一双淫手,专门挑着貌美的年轻女子下手,所以人人避他如蛇蝎,就连私塾的女学子,也渐渐不来了。 - 卢老爷终于来见了他,两人坐在卢府的正屋内,桌上泡着上好的茶水,可惜两人都没有喝一口。 “我听说,卢小姐昨日醒了,她还好吗?”见卢老爷一脸难色,路君年率先问道。 卢老爷叹了口气,说:“她之前跳楼,是因为在路上被陌生男子拽进了屋中,虽然很快就被府里的人救了出来,也没有失身,但在那之后人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人们可怜她,又暗地里嘲笑她,她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这才轻生的。” 路君年默了默,心里也是无尽的叹息。 卢老爷:“你们之间的事,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小女虽断了腿,但到底是我的女儿,她容貌端美,也还能生育。” 路君年隐约猜到卢老爷想说什么,抿了抿唇,抬眸看向卢老爷,眼皮轻微地跳动起来。 “若你能与卢家促成一段良缘,这些事情都能迎刃而解,你也不用辛苦教书,我会给你在洛城安排一份差事。”卢老爷郑重地看向路君年,“这对你来说,应当算是件好事。” 果然,卢老爷想到的办法,就是让他跟卢小姐成婚,堵住悠悠众口。 路君年抿了抿唇,直接拒绝了:“我有婚约,有人还在等我回家。” 卢老爷却并没将他的拒绝放在心上,道:“你出生寒门,家中又不富裕,亦没考取功名,想来婚约的对象也不过是农家女子,我们卢家是,家里有官职,小女当是配得上你的,这还算是你们罗家高攀了。” 路君年沉声道:“这无关家世,而是讲究诚信,我与人约好了,便不会食言,更何况,他也不是农家女子。” 卢老爷又浑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商家之女,也是粗俗迂腐,登不上大雅之堂。” “他亦不是商家之女。”路君年淡淡道,“更何况,我与人成家,便是将他放在心上,而不是摆在外面让人品鉴是否能登雅堂的。” 卢老爷面上僵了僵,隐隐有了不悦,在他眼里,他能放下身段让路君年入赘,已经算是格外仁慈了,路君年还几次三番拒绝,多少有些不识好歹。 “呵!”卢老爷冷笑一声,“那这么看来,你还是个香饽饽了,不知是怎样的高官贵女,才能配得上你?” 卢老爷话中的讽刺意味非常明显,路君年面上古井无波,从容道:“不算高官贵女,不过是因为他与我共历磨难多年,我们情意相通罢了。” “这么说,你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跟我们卢家结亲了。”卢老爷心有不满,怒目看着路君年,“以后,你便不用再来私塾授课了,钱两结清后,就离开吧,我们卢家,不用品德有损的教书先生!” 路君年咬了口腮肉,眼底暗了暗,拱手道:“感谢卢老爷这些日子的收留,告辞。” 说完,遂起身离开了。 - 铃夜见他提前回府,问起缘由,路君年说完后,铃夜也为他打抱不平。 “你明明救了他的女儿,他还装出一副帮你解围的模样,实在面目可憎!” 铃夜说的没错,在卢老爷眼里,卢小姐与他成婚,算是下嫁了。 路君年没再执着于这件事,而是问:“城中可有不寻常的人出现?” 铃夜:“城门口进出的人很少,这几日暂未发现有特别的人进城。” “王妈子那儿呢?”路君年让马夫闲来无事去街道上载客赚钱,顺便打探城中的消息,并额外嘱咐了他每日里跟消息灵通的王妈子聊聊。 铃夜答:“马夫说,王妈子近日一直待在一条街道上,不再像以往一样满城闲逛。” “她有说什么话吗?” “她似乎非常笃定,她的女儿在那条街道上,可她疯言疯语的根本没有人理睬她的话。“ 左右路君年现在也没有私塾的事,便说:“明日随我一道去看看。” 铃夜:“是。” - 【254】 翌日,天气难得晴朗,路君年戴上斗笠与铃夜一道出门,往王妈子所在的街道走去。 直到晌午,才在道路尽头看到王妈子。 王妈子站在一户人家门口,手里牵着毛驴破口大骂,路君年听出大概意思,是这家人的儿子拐走了她家女儿,还把人藏了起来。 屋子里有人泼出一盆脏水,路君年躲避得及时,脏水没有泼到他身上,尽数落在了王妈子身上。 紧接着,那户人家的大门重重关上,将王妈子的骂声隔绝在了门外。 路君年等王妈子消停下来,才上前递上一张方帕,道:“王婆婆,可否借一步说话?” 王妈子这才注意到旁边的人,她已经习惯了与人吵架的时候被人围观,刚刚一直没有在意身边的人,直到路君年说话,她才转过头去,看到是路君年,下意识地退开半身,牵着毛驴往后退去。 “淫手书生!”王妈子指着路君年喊道。 她没有路君年高,身体又稍显佝偻,头微垂着,那双眼睛向上鼓着看着路君年,口中叫嚷着道:“老婆婆我今年都快六十了,可不怕你占便宜!” 说着不怕,脚步却在往后退,言行不一。 路君年面上僵了僵,摊着手轻声道:“我问你点事,不是要占你便宜。” 他上前一步,王妈子就退后一步,但也不逃走,就跟路君年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似乎想看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路君年静默在原地,不再上前,将方帕交给铃夜,让铃夜前去与王妈子对话。 - 铃夜拿过方帕,径直塞在了王妈子手上,就退开身,道:“罗先生在卢府所做之事只为救人,不为其他,如今前来,不过是想问你一些问题,有件事还请你帮个忙,若你不愿,我们也不勉强,自有其他人挣这钱。” 铃夜说完,王妈子听到最后的钱字,眼睛亮了亮,态度也变了大半,搓着手问:“多少钱?”也没问要她做什么事。 铃夜回头看了路君年一眼,路君年点了头,铃夜这才重新看向王妈子,说:“你先收拾好身上,我们再谈罢。” - 三人最终到了一家客栈,王妈子干脆利索地问:“要问什么?” 路君年坐在王妈子对面,这是王妈子要求的距离,她怕路君年对她图谋不轨。 “你是如何确认,城中有没有进来新人的?”路君年问。 洛城地大,两个城门间的距离也很远,通常铃夜也只能守着一个城门口,不能在两个城门间游走,而王妈子显然比他们更清楚城内人员动向。 王妈子哼了一声,光着手抓桌上的花生米吃,把花生皮剥得到处都是,边吃边说:“我可不得留心些,看看是谁拐走了我家女儿。” 说到这里,王妈子突然一拍桌,桌上的花生米碟子跟着弹起又落下,有几颗花生米被震了出来。 “结果就让我看到,就是那老孙家的混账儿子把我家女儿拐走了!二十多年啊,我的闺女做了人家的小妾二十年,当娘亲的竟然都不知道!” 路君年默了默,拖着椅子离桌子远了点,顺着她的话往下问:“你是怎么看到的?” “哼!你个外乡人不知道吧,洛城东西两个城门在一条主道上,房屋在这条主道两边对称排开,中间有座高楼,站在那上面能将两个城门口的景象尽收眼底,我眼睛尖着呢,就是看见有一个女子带着我闺女的护身符进了老孙家。” 王妈子异常气愤地说:“那就是我闺女的护身符,我不可能认错!” - 路君年略表诧异,道:“护身符不过巴掌大,想要看到两座城门,想来那楼非常高,你又是如何能看到这么细微的东西的?” 恐怕,连人脸都看不清吧。 王妈子不屑道:“那是你们看不清,那护身符是我们家的传家宝,我做梦都不会忘记,只需要听个声音,我就知道那是不是我们家的护身符!” “那人呢,你又是如何判断有没有新人进入城中的?”路君年追问道,把话题扳回。 王妈子又折腾起了花生米,说:“那便更简单了。洛城的人都有一个共性,就是头上喜欢戴着点东西,无论是草帽、斗笠也好,还是女子头上顶着的绢布也好,都是为了挡雨,毕竟洛城的雨可是说下就下的,那些外乡人不懂洛城的天,必然不会提前准备这些,总要淋个落汤鸡才知道入乡随俗。” 路君年恍然,他一直没想过为什么洛城的女子头上都会戴着绢布,还以为只是这里的习惯装饰,原来还有这层含义,倒是他没有往深处想了。 “所以,你就每天站在高楼上,往两个城门口看?”路君年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一整天都待在上面?” “怎么可能!婆婆我又不笨!”王妈子怒道:“进出洛城的人本就不多,看守城门的人也不会时时刻刻蹲在那里,一般只在日出后站一个时辰,他们就会关闭城门,日落之前,城门会开一次,不到半个时辰,城门再次关闭,城内的百姓已经习惯了这个规律,想出城的人都会集中在这两个时候出去或是进来。” 也就是说,只要盯紧这两个时间段,就能知道城内外有没有、有多少外乡人进出了洛城,其他时间,城内的人是不会有变动的。 这样的城门开关方式,倒是别出一格,又意外的合情合理。 - “除了两道城门,洛城应该没有其他进出的地方了罢?”路君年趁机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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