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谢砚抓着路君年的手腕,缓缓拉下他的右手,目光落在渗出血的右手上,心口钝钝的痛。 为什么他们会走到这样的一步?明明好不容易找到路君年,他想带他回富饶的京城,不用再过洗盘子的苦日子,为什么路君年还要跟他吵架? 他的出发点都是为了路君年着想,为了他做出了很大的让步,甚至愿意违背原则,私下给路恒送银两,为何路君年还要违逆他的意思? “我不要你的命,云霏,你别动怒。”谢砚语气怅然,他真的有点怕现在这副模样看着他的路君年,伸手想要拉过路君年的手腕,却被对方一下挥开。 谢砚手中一空,脑中仿佛有一根弦瞬间绷断,他呼吸一下急促起来,突然起身,一把将人抱入了怀中,双臂勒着路君年的双肩,力道大到似乎要将人的身骨都压进自己身体里,右手一下下抚着人的脊背。 “我只是很想你,我想你在我身边,你不在的日子,我根本无法安心入眠,你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我一定全部满足你,只要你跟我回京。” 谢砚固执地抱着人,一遍遍重复着回京,语气近乎偏执,仿佛这样反复在路君年耳边诉说,就能让人听从他的话,跟着他回京。 “那我要时间回到你成亲之前,让你放弃成亲的想法,你能做到吗?”路君年冰冷地说道,“你做不到吧,你就算是太子,也没办法让时间回溯。你一直说我没有做好与你共度余生的准备,那你的准备呢,表面上风风光光地与人成亲,然后跟我暗通款曲,百年之后,你跟他人葬于一墓,留下一段帝后琴瑟和鸣的佳话,我又该去往何处?” “谢砚,你太自负了,你怎么会觉得我在看着你成亲之后,还会心甘情愿地成为你上不得台面、消遣欲望的玩物?” 路君年想要挣脱开谢砚的怀抱,谢砚听完他的话,手臂收得更紧,没让人挣脱开,他哑着声问:“你看到练蓉心里吃味对不对?我没跟她发生什么,我需要一个太子妃堵住悠悠众口,而她好控制,能帮我守住秘密,且不要求我的陪伴,所以我可以有很长的时间陪着你。如果你不喜欢她,等我登基以后,我跟她和离。” “跟练姑娘没有关系!”路君年蹙了眉,“她没有做错任何事,还要帮你带孩子。” 路君年永远不会忘记,当时在东宫深处新建的宫殿内,练蓉面对两个哭闹不止的婴童,一脸呆滞的表情。 练蓉年纪还没他大,能背下《南陵别儿童入京》、跟着太学堂的太傅学过那么多经论的官女子,如果不是有其他原因,路君年不相信她会甘心于困在一方宫殿,教习照顾两个与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婴童,甚至还搭上了自己一生的幸福,失去了自由出宫的机会。 路君年:“我并不讨厌她,做这个决定的人是你,她不可能逼着你娶她。” 路君年清楚地知道,这不是他跟练蓉间的矛盾,而是他跟谢砚间处境、地位不同,产生的思想不一致导致的分歧,从他跟谢砚相知开始,这分歧就一直存在,一开始没有注意到,后来,他在胡泉城答应谢砚的那晚,明明心里也很不安,却还是抱着侥幸心理,认为他们能够处理好,却终究是太年轻,无论从年纪,还是心理和阅历,都太稚嫩。 现在,不过是矛盾爆发了。 -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你直说啊!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跟我回去?”谢砚的吼声中带上了哭腔,他自诩聪明,现在却是真的看不懂路君年。 路君年想清楚矛盾点在哪儿,就很快冷静了下来,只要谢砚不触及路恒,他总能很快恢复到冷静自持的状态,他静默良久,恢复了往常平和清冷的语气,说:“我们现在只适合做君臣,太子。” “那你跟我回去做君臣,我也会成为国君的,你说路家人要为国君排忧解难,我也是国君,我现在的难处就是你。”谢砚不依不饶地说。 路君年摇了摇头,谢砚还是不懂,他顿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现在是平民的身份了。” 谢砚固执地说:“你是我的侍读。” 路君年叹了口气,现在跟谢砚讲不清,他索性不说话了。 谢砚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两人就这么抱着站了很久,直到谢砚突然喃喃道:“你是不是在怪我把皇位的权力、把江山看得比你重,才不愿意再接受我?” 路君年默了一会儿,说:“我给你留下的那张纸,等你什么时候懂了那句话,再来找我吧。” 说完,路君年推了推谢砚,谢砚不放人,执拗地抱着他不松手,心里琢磨着路君年指的那句话。 江陵复西行,猿啼不拜卿。 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猿指的是我?你是嫌弃我爱哭,不够成熟没有担当?”谢砚不解道。 路君年一阵无言。 “云梦城的西边是云锦城,云锦城再往西,是峳城跟胡泉城,”谢砚声音低沉,分析前面半句话的意思,“江陵复西行,你是说,要将东边的水道通向西边的胡泉城,你想要那条水道,是吗?” 路君年抿了抿唇,拍了拍谢砚的双手,示意他松开,谢砚松开了双臂,但手仍旧抓着路君年的一只手腕,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路君年真的在他身边。 - “很晚了。”路君年淡淡道,两人闹了这么久,从一开始的讥言相对,到现在能够心平气和说话,已是非常不易。 谢砚自然听得懂路君年的言外之意,很晚了,该睡了,路君年不愿再多说什么,谢砚抓着人的手不松,带着路君年重新回了床上,压着人进被褥,自己也跟着躺在一旁,长臂一捞,环着路君年的腰身带入怀中,从背后抱着,下巴抵在路君年颈窝处,深深浅浅地呼吸。 路君年全程任由谢砚牵引着上了床,并没有抗拒,他也疲于再跟谢砚争吵,直到谢砚从他身后环上来,他才说话:“我不跟你回京城,也不去峳城。” 一切又回到原点,谢砚的呼吸果然又乱了,环在路君年腰上的手臂收紧,彰显了对方的不安,路君年听到谢砚极力压低的声音,问:“你想去哪儿?” “定方城。”路君年察觉到谢砚状态不对,怕他又用路恒威胁他,不敢再激谢砚,直接说出口。 谢砚在路君年身后短暂地顿了一下,在他颈侧深深一吸,灼热的鼻息又尽数喷洒在他颈侧,烫得他缩了缩肩。 “为什么去那里?”谢砚问。 路君年坦然道:“如我在信中所说,大元国河山风光,我还不曾亲眼所见,我想去没去过的地方看看。” “然后又在定方城洗盘子?” 路君年一时语塞,说:“我现在身上有银两。”谢棱渊在谭家门前给了他一袋银两封口。 “我有很多钱,我可以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谢砚固执地要在路君年日后的生活中增添上自己的存在,“你跟着我,我不会让你受伤吃苦,你什么也不用做,欣赏湖光美景便好。” 路君年转过身来,细细地看着谢砚的眉眼,随后摇了摇头。 “我不是去玩,而是去体会各地百姓的生活,增长学识,你以前也说过,以脚步丈量四方,能够学到很多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怎么现在我要去,你反而不乐意了?如今我无事一身轻,不能只准你做游侠,不准我做。” 谢砚垂着眼睑,神色被掩盖在长长的眼睫下,路君年也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直到路君年快睡着了,谢砚才沉声说了一句:“我陪你去定方城。” 路君年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谢砚现在根本听不进他说的话。 -遖峯 翌日,路君年还在睡梦中,就听到屋外有人敲门,他动了动身体,发现四肢根本动弹不得,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只有脑袋能稍稍转动一下。 他在迷蒙中缓缓睁眼,就感觉到有人在他脸上摸来摸去,最后停留在他下巴上,抠着他下巴上伪装的三颗痣。 路君年醒过神,半垂着眼眸,发现自己被人长手长脚地抱着,双腿被人夹住,双手环在对方的腰上,又整个被人圈住,他一抬眼,就对上了谢砚漆黑的双眸。 谢砚眼中是盈盈笑意,那双明朗的桃花眼一眼不错地望进路君年眼底,见他醒了,俯身在他唇上浅浅亲了一下,勾唇露出满意的笑容。 “晨安,云霏。”谢砚也刚睡醒,语气中还带着点慵懒,说完,埋头在路君年颈侧,浅浅低吟:“刚睁眼的时候,我被你现在这张脸吓了一跳,还好我记得昨晚的事,知道怀中是你。” 谢砚记得昨晚的事,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路君年耳边哼着不知名的民谣。 “你口味真重。”路君年没什么气力地说,他手脚没办法动弹,抻了抻脖子,看向门口的方向,低声说:“外面有人敲门,肯定有要事,赶紧放开我。” 路君年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元洄的声音。 “路君年,你让我找的舞姬,我把她找来了,人一天要收二两银子呢,可别白白浪费了时间,你要是现在不用,我可不客气先用了啊!” 元洄丝毫不知道屋里还有个谢砚,不仅叫着他的本名,还说些意味不明的话,让路君年一时间面露难堪,无地自容。 谢砚自然也听到了元洄说话,抬起头来,眯着眼看着路君年。 “舞姬?这就是你的要紧事?你买了人家一天,打算怎么用?”谢砚眸光深沉地看着路君年,眼神危险。
第196章 路君年最终还是推开了谢砚,坐起身来,清了清嗓子,对屋外的元洄喊道:“让她在你屋里静待片刻,我很快便出来。” 元洄还不知他给路君年造成了怎样的误会,干脆利落地应下便离开了。 路君年没对谢砚作过多解释,越过谢砚下床洗漱,谢砚不急不缓地跟在他身后,如昨晚一般伺候他洗脸倒水,路君年阻止不得,乐得清闲,也便由着他去了。 路君年洗脸的过程中,谢砚就一直盯着他的脸,观察他脸上的粘土,说:“你这是什么伪装,我一点都撕不下来,还能随着时间褪色,被温水融掉。” 脸上的粘土颜色再次减退,粘土也被洗掉了部分,没有以前那么厚重了。 不过,洗脸的水倒是浑浊,混着洗下粘土的颜色。 路君年走到镜前,看了看镜中自己的脸,额上、眼尾的皱纹已经被融平,已经能够看出部分他之前的面容来,也没那么不堪入目,只是唇下那三颗小痣,仍旧屹立着没有掉落,让路君年现在这张脸跟好看搭不上边。 见路君年不回他话,谢砚从他身旁捏了捏他的脸,说:“就算你买了舞姬一天,她看到你这样一张脸,真的能伺候得下去?” 路君年斜斜地瞥了谢砚一眼,推开了他的手,说:“你昨晚还抱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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