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大夫练大人没气了!”汤成玉很快在另一边喊道。 大夫听了赶忙往那边跑去,探了探练道祁的鼻息,确实没有气息,又撑开练道祁的口往里看去,最后抖着手给练道祁把脉,额间冒着细密的汗珠,很快又跪在了地上,说:“舌根渗血,白烟入腹,已无活人相,节哀啊——” 大夫这句话说完,整个前堂的人都沉默了。 路君年薄唇不由得颤动,他感觉到双腿发软,气息也不稳,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谢砚走到他身后扶了他一把,路君年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再无活着的可能吗?” 大夫趴在地上不敢说话。 路君年双目失神,咬着腮肉,问旁边的谢砚:“你刚刚说京城中不太平,是怎么回事?” 谢砚将路君年拉到了避开众人的偏室内,沉声道:“宫里出事了。今夜,我跟译和原本是守在路家外面,后来听说三十六宫接连起火,我们才回了宫,结果路家就出事了。” “守在路家?”路君年捕捉到关键信息,“你们知道今晚路家会出事?你们到底在密谋些什么?” 谢砚沉默很久,才说:“京城内有人跟境外势力勾结,而那人刚好知道路恒曾经做过的事,以此大做文章,铃夜带来的消息,只知道在路恒离京前,他们会下手。” 谢砚将元宵那晚在小巷遇到的事告诉路君年,路君年听完,颤着声问:“所以,家父他到底做过什么事?” “屠城。”谢砚声音低沉,眼睑微垂,“满城百姓尽数被屠杀。” 谢砚说的简单,路君年又怎么会猜不到背后的原委?路恒没理由去滥杀无辜,还是以屠城这样残忍的方式,只能是充当皇帝的刽子手。 路君年紧抿了下唇,才哑着声问:“哪座城?” 谢砚重重呼出一口气,道:“鹿州,人都被杀了以后,大火烧了五天五夜,所以那里的土地才很难种出庄稼来,才变成了大元国最贫瘠的城池。” 难怪,难怪路恒当时会说去赎罪。 路君年面色惨白,艰难地挪开步子远离了谢砚两步。 谢砚:“你爹不想让你知道,他知道你一直以他为信仰,这样的陈年旧事,父皇也不想我说出去,所以我们最终达成了一致,让他贬官去鹿州。但是一城的人是不可能全部杀尽的,总会有人逃脱,当年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稚童如今长成了满心仇恨的复仇者。他们的目标是你爹,那些人曾找过我求合作,毕竟,除掉一个知根知底的臣子,对我们来说并不是坏事。” 路君年咬着牙:“所以,你们就看着他们动手,想让他们也将路府烧个五天五夜?如果不是因为我们之间有点情谊,你会不会也要看着我被烧死在密室里面?” 谢砚皱眉,路君年俨然有些失控,他上前想要抱住路君年,被人一把推开。 “云霏,你冷静一点,我没有答应他们,也不可能让你被烧死。”谢砚站在路君年两步之外,控制在一个安全的距离,“他们见我这条路行不通,便勾结了边境来的敌寇。” “于是你们就把这条罪名按在了父亲身上?”路君年想到风筝里的白纸黑字,还有裹挟着石头的红字纸页,左肩已经愈合的伤口仿佛又开始幻痛。 “路恒做决定太慢了,父皇想逼他一把。” 路君年气息不稳,他仰头缓了好一会儿,清瘦的腰身更显单薄,谢砚有几分心疼。 路君年:“能往李府安插人手,能探知到路家密室的位置,并提前架好火箭弓弩,以防万一,还准备了白烟,前后的时间有四月余,想来那些人不仅熟悉京城,熟悉朝官府邸,还有足够的银两支撑他们这四月以来的开支而不引人怀疑。” 路君年看向谢砚,道:“太子殿下,你可找到了那背后之人?” 谢砚面色沉重:“已经锁定了。” 路君年无声地看向谢砚,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城东,阮家。”
第154章 “三十六宫的火是阮妃放的,为的就是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宫中,从而忽视路家。” “阮妃疯了,被关进了地牢,铁骑兵已经将阮家包围,破门而入,早已是人去楼空,只留下了后院的女眷。我们一路追到城门口,守城士兵的血顺着城墙流下来,只在城墙上的大钟里面找到一个存活的城守,根据那个城守的消息,BaN阮家早就跟趁着大朝会混入京城的境外势力搅在了一起,城门到城内的消息被截断了。” 谢砚说完,路君年衣袖中的手都在颤抖,对未知的恐慌和不安让他浑身冰冷。 上一世没有这一出,练道祁刚刚上任,不该在这个时候死的,京城的城也不该在这时候破。 城门大破,内外通奸,妃嫔疯痴,重臣枉死。这些都是衰败之象。 难怪谢砚开始看边境舆图了。 “太子殿下,你别忘了,当时在李府,刑部还搜到了御赐瓷碗的碎片。”路君年缓缓道,“也就是说,一定还有人帮他们造出了御赐之物,有人给他们提供了瓷碗的样式,偏偏拥有瓷碗的人,谁都排不掉嫌疑。” 阮家只是商家,虽富裕,但并不是官家,没有见过瓷碗,他们背后,一定还有其他人协助他们,只是那人在暗处,暂时揪不出来。 谢砚的面容更为凝重,说:“不管怎样,在路家纵火的人已经抓住,城外还有好几个关卡,抓住阮家人和敌寇是迟早的事。” 路君年想到什么,复杂地看了谢砚一眼,问:“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做?新上任的门下侍中就这么死了,父亲昏迷未醒,要如何跟百姓交代?” 谢砚深深地看着他,幽幽道:“云霏,路恒死了,跟练道祁一起死了。” 路君年很快眯了眼,紧盯着谢砚,问:“你什么意思?” “今天有一个阮家,明天就会有个其他的什么家,做过的事总会有人记得,难保不准不会有下一次,若是死了,反而能保留名声,路恒为大元国做了这么多事,父皇看在眼里,肯定会为他加官进爵,我也会让他给你封一个小侯爷,你就能一辈子衣食无忧。” 路君年双肩颤动,怒到极致,反而变得心平气和。 谢砚说得没错,如果路恒还活着,今晚的事要解释的太多,还可能被人翻出陈年旧事,但如果路恒死了,则可以说是境外势力残害忠良,往事便被埋在土下,他还能因此获利。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为利益驱使之人。 “这样一来,你们的目的就达到了。”路君年怒极反笑,谢砚心口又是一顿。 皇家一语大过天,也就是路君年跟谢砚有些交情,他才能在这里跟谢砚谈这么多,换做其他人,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可能。 “我不要你的小侯爷,‘路恒’可以死,但我父亲,他不会死,他还要去鹿州上任。”路君年笃定地看着谢砚说道,“这是我向你提的要求,如果你能应下,从今往后,我不再会因为太子妃一事跟你生气。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我路君年始终坚定地站在你这一边。” 谢砚沉默良久,才道:“好。” 两人回到前堂时,练道祁的尸体已经被人抬上了担架,盖上了白布。 谢砚握住了路君年冰冷的手指,路君年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冷冰冰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谢砚拿出怀中的皇城令,厉声说道:“今日之事,不可声张,不可在民间过多议论,所有路府下人不得离开路府,这期间所有事务,全都听路侍读安排!” 两位官臣一死一昏迷,传出去民心容易动荡,朝中已经够乱的了,此次案件牵扯的朝官众多,不能让百姓怀疑大元国的朝纲、政体。 路府下人中有人认出谢砚,赶忙趴跪在地上,高呼:“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很快,越来越多的人跪在地上,就连钟译和也不例外。 趴着的大夫很快调转了趴跪的朝向,对准谢砚。 烟儿看着谢砚的脸,认出他就是那一日路君年带回府的男人,不经心里一惊,也赶忙跪下。 原来他是太子啊。 路君年知道谢砚的用意,挣脱开谢砚的手,也要跪下,膝盖还没弯,就被谢砚拉了起来。 “不止李家有那群人的内应,我觉得路家中也有,”谢砚小声在路君年耳边说,“别让他们出门,路家的这些人先交给译和看着,你好好守着路恒,如果他中途醒来,一定不要让其他人看见。若是不小心让人看见了,直接斩杀。” 路君年点头,便朝着路恒走去,让人将路恒抬回了寝屋中。 第二日,路恒没有醒,路君年坐在路恒床边守了一夜,才坐在床边睡着。 钟译和进屋,看到路君年趴在床边,轻咳了一声,路君年很快惊醒,以为是路恒发出的声音,惊喜地看向仍旧闭着眼的路恒,眼中的光芒很快又暗淡下去,转头看向了钟译和。 “皇上知道这几日的事了,等下会派太医过来查看路大人。”钟译和面无表情地说道。 路君年半垂着眼睑,脸上没有一点喜色,淡淡道:“好。” 钟译和斟酌了很久,他实在不擅长安慰人,最后憋出了一句:“砚哥也很累,在随着铁骑兵追捕阮家人的过程中,我们都受了点伤,他也吸了点白烟,还要帮路家、练家看着府人,很是辛苦,昨日夜里咳了半宿,到今早才好了点。” “伤势重吗?”路君年问。 “见了点血的皮外伤,咳喘倒是要恢复好一阵子,你收拾好点就去看看他吧,别乱七八糟的过去,还要让他担心你。” “嗯。”路君年半垂着眼睑,问:“他跟练蓉还要成婚吗?” 练道祁一死,门下侍中一职再次空缺出来,谢砚再跟练蓉成婚的意义便不大了。 “要。”钟译和沉声道,“你可知他为何一定要选择练蓉?” 路君年:“难道不是因为唐瑞媛不合他心意,才定的练蓉?” “不仅如此。如果他一定要掌权,我又如此得他信任,为何不让我娶练蓉?他要的从来不是门下侍中那一个官印,而是一个可以任由摆布的太子妃。” “他跟你说过,要去抱一个孩子吧。” 路君年想起,谢砚确实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钟译和看路君年的表情就知道,谢砚已经说过了,道:“练蓉同意了,她也不得不同意,当然,这个孩子肯定不会随便抱。” “我现在更想知道,你们明知道练道祁不适合门下侍中一职,为何还要选他?”路君年问。 钟译和:“对于你们来说,练道祁不适合,但对于皇室来说,却再好不过,起码以后皇上要做什么决定,不用担心再被驳回了。而恰好,练家的子嗣中各个都是草包,根本不需要怎么动手,他们自己就能把自己作死。” 路君年猛然抬头:“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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